普通人的預感或許會出錯,但煉氣士精修靈氣修煉之法,對天地萬物尤其是靈力的感知自當別論。
神兵絕炎在沾染李賀的鮮血后,通體漸漸發出微弱的紅光,李賀隨即靈脈盡數打開,一邊汲取周遭似有似無的靈力,一邊探查神兵上靈力的流動方向。
倏然,冰柱下方出現一道強烈的力量,將李賀和神兵上散出的靈力吸走,李賀立即將自身靈脈封閉起來。
“錯不了,這下面有什么物事與神兵相連,怕不是另一件‘神兵’吧?”
“也不知道這冰柱有什么來頭,而且我也從未聽說過還有新的神兵。”
“一旦利益相悖,這世上的人,什么事都能做得出來,照云前輩的意思,天道會說的也未必就是真的,此刻,只怕我家人的處境也很艱難”
歷經生死的人,若說沒有任何省思,是不大可能的,此刻李賀的腦子里面突然蹦出許多想法來,他想盡辦法要厘清里面的頭緒,但依舊沒有辦法。
“看來,只能這樣了!”
李賀眼睛盯著手中的絕炎,內心拿定了主意。
待李賀回到躲避風雪的巖洞,阿青已經閉目養神了,看到李賀鉆進來,阿青立即睜開眼睛,示意李賀休息一下。
李賀料想云勝華的情況已經穩定,伸手探查一下,發現云勝華靈脈中的靈力確實沒有劇烈的起伏變化,這才放心的盤坐在阿青身邊。
阿青見李賀返回后如此關系云勝華的安危,內心立刻對李賀完全放下戒備。
“也不知道云前輩能不能快點好起來,他在這里困守多年,想必對于尋找出來,應該還是有辦法的!”阿青突然開口說。
李賀內心已然有了主意,但現在也不好明說,他只好順著阿青的話說:“或許吧!說實話,我有些擔心我大哥和父母親了,他們應該……還懷著希望的”。
阿青適時追問下去,李賀便一五一十的將自己家的情況說了個大概。
“雖然以前隨父親去了不少地方,可像你家鄉那樣的綠竹水鄉,我還不多見呢!”
“等以后出去了,我帶你回去好好游覽一番,對了,我家鄉的飯菜也頗有特色,你嘗了準忘不掉!”
“對了,初次遇到你之后,我又跟著天道會的兩位護法去了他們總壇,許是天道會的長老為我療傷的緣故,我無意中習得了他們的功法,而后我回到師門,就為了這事,又惹出許多誤會來”
“哼!我就說嘛!以你的修為,怎么可能敵得過我‘赤焰’的好手!”。
阿青說道此處,想起‘赤焰’成員所剩無幾,加上還有三人叛逃,可以說整個‘赤焰’已經名存實亡,她有些戲謔的表情隨即沉了下去。
李賀想起此前聽到盛天國的人所說的“法度嚴苛”,想來阿青他們這些人,就算能回去,也不會有好事等著。
“是啊,我以后還是回云垂國當個賣布的商販好了,最好把你也雇過去,以你的身手,肯定沒人敢欺負我!”
阿青聽了雅然一笑,李賀見她如此,這才安心放松下來,經過半夜這一通折騰,兩人都十分疲倦,隨后皆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李賀照例出去鑿開冰窟窿去捕魚,阿青則忙著照看云勝華,好在云勝華經過兩人之前的調理,早上已經能夠進食,只是說話的氣息依舊比較微弱,李賀與阿青想盡辦法汲取周遭靈力,隨后再輸送給云勝華,如此到了第三日早上,云勝華終于能在兩人的攙扶下走動了,李賀找了一根棍子,給他做了一把拐杖,云勝華本來不想用,可自己也不想麻煩兩人,只好接受。
這一日午時,三人感到遠處的冰層上有強烈的震動傳來,阿青和云勝華都十分困惑,李賀內心想:“看來這苦寒之地果真險惡,他們的人居然用了兩天的時日才行進到這里。”
“我去探一探,你們在此等候就成!”
“李賀!你等我,我同你一起去!”
阿青說完,將云勝華攙扶到山洞中,李賀聽到阿青的聲音,似乎是讓云勝華不要擔心自己,而后就見她拿著“夜鷹”走了出來。
“我們走吧!”
“你把兵器放著吧,或者用皮毛裹著,這樣露出來可不好”
“你說的有道理,我得掩起來,如果有什么變故,可以出其不意,對了,神兵呢?你放哪了?”
“你放心,我帶著呢,而且一般人也找不到!”
李賀說完,無奈的微微搖搖頭,兩人旋即往震動的地方出發,行走了半柱香的時間,兩人終于見到了終身難忘的一幕。
那是一艘巨大的黑色鐵船,上面沒有帆,整艘船除了周身留有一些窗戶外,便再也沒有其余的孔洞了,船的后面像是李賀戰甲背后的“疾影”一般,巨大的靈力從一排孔洞中噴出,而這船的船頭,能夠緩緩地將冰面壓裂,這才得以讓整艘船徐徐前行。
李賀與阿青雖然都有些震驚,但也顧不得對方的底細,兩人隨即跑到鐵船附近,邊揮舞雙手邊喊。
巨船上的人似乎一開始并沒有留意到二人,又行駛了幾丈才停下。
兩人此刻嚴陣以待,巨船側邊有鐵門打開,一人探出半個身子來,阿青見了那人,表情僵了一下,隨即變得更加冰冷。
原來那人竟是駱良哲,好在李賀與阿青兩人都穿著獸皮,駱良哲還未看清他二人的相貌。
李賀喚了對方,表明自己受困于此,想搭船離開,駱良哲沒有生疑,只說需要請示主人,這下可讓李賀與阿青愁著了,看來仇天忘等人也在里面了。
雖然阿青前日同李賀閑聊,說云勝華前輩可能有辦法離開此地,可兩人內心都清楚,若是能那么容易離開,他又豈會待這些年?眼下能離開此地的唯一法子,就是眼前這艘船了,即便是與敵人同行,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阿青此時有些猶豫,李賀自尋回云勝華后,內心就打定了主意,此刻見駱良哲去而復返后告知二人,主人同意他們登船。
“我還有一傷者,在此地不遠處,可否待我將其一并帶來?”李賀從容的說。
“主人說了,大家都是陷入絕境之人,能幫一個算一個!你且速去將傷者帶來吧!”
“阿青,我們上去后低調行事,說不定可以蒙混過關,你在此守著,我去帶云前輩過來!”
李賀擔心阿青游移不定,交待完后,他立即折返回去,將情況簡單的告知云勝華后,立即將其背了出來。
云勝華得知可以離開此地,內心狂喜,李賀分明感到背上的人氣息比之前劇烈地多,于是他加快步伐,不一會兒就再次來到巨船的方位,此時巨船已經伸出了一座長長的鐵質的步道。
阿青見李賀背著云勝華折返,立即過來攙扶云勝華,而云勝華見了巨船,立即拒絕了李賀與阿青的幫助,硬生生的自己登上了船。
李賀與阿青也不再猶豫,跟著登上了這艘巨船。
由于他們三人全身都裹著獸皮,初上船后,沒有任何人認出李賀與阿青,駱良哲安排三人前往后面的艙室,說那里有一些跟他們一樣的人。
三人來到后艙的一個大房間,見里面有不少跟他們一樣裝扮的人,這艙室遠比外面暖和,由于見到的都是陌生面孔,李賀與阿青將頭上的獸皮帽子摘下。
厲風原上氣候寒冷,在這里茍且存活之人,幾乎不會有人在乎邊幅,阿青與李賀雖然受困于此有幾個月,但臉上早已不是當初那般妥帖,饒是如此,阿青一摘下獸皮帽子,依舊引得這些游蕩的人一陣驚呼:“是女人!是女人!!”。
李賀不由自主的站到阿青前面,阿青聽到驚呼后則暗暗摸到腰間用獸皮包裹的兵器。
“都老實點!!先生說了,再敢起什么歪心思,就一個不留!!”一個渾厚地聲音從前面的過道傳來,所有人立即鴉雀無聲。
李賀覺得這聲音有些耳熟,一旁的阿青聽到,發覺這聲音不是別人,正是“赤焰”里面功力排第四的許英衛。
阿青心想,這許英衛勇猛異常,或許仇天忘是讓他看著這些不安分的人,許英衛一聲過后,后艙的人全都安靜了,看來這些人定是見識過他的厲害。
一旁的云勝華激動之余,也將頭上裹著的獸皮帽子摘了下來,人群中有人端詳了一陣,立即驚呼道:“是……是……是他!是……是云勝華!!”。
這下后艙的人全都緊張起來,經過一陣喧嘩,有一裝束還算干凈之人緩緩來到云勝華面前,李賀見那人年紀約莫三十出頭,看他打扮,在這些游民里面應該算得上領頭的人物了。
“老周!我流落到此地比你們晚,你過來認認!”那人說。
“公子!錯不了,我隔著十步,依舊能感受到那股殺氣!”。
此言一出,老周身邊的人紛紛后撤了一步,叫老周的人見狀,也往后挪動一下。
“老夫雖然威名遠播,但行事向來有準則,爾等不必懼怯!”
云勝華向周圍的人解釋道,可他不說還好,這話一出,其余的人不由自主的又后撤了一步,有幾個人站立不穩,幾乎摔到地上。
許英衛聽到動靜,徑直走到后艙來,不知道是因為李賀與阿青蓬頭垢面,還是根本沒把這些厲風原的游民放在心上,或許在他看來,墜星原上的無依者都是心懷不軌之徒,見之必定要除之而后快,而落到厲風原這等絕境里面的人,不僅靈力缺乏,自身修為和功法必定也十分低微,否則何以會落到這般境地?
“你們這群家伙,是嫌外面的風雪吹的不夠嗎?”許英衛大聲喝問。
“許護衛!我等甘愿為仇先生出力,自然不會造次,只是面前這人乃是‘赤焰’曾經的頭領云勝華,聽說他當年可是從千軍中奪回神兵之人,后來流落此地,行事又十分駭人,故而我等才請你過來,看看如何定奪?”
“定奪!?啊哈哈!龍公子!我可從未聽說此人的名字,這樣吧,看你們一個個的樣子,我還是去請先生來定奪吧!”許英衛說完,大步朝前艙走去。
這后艙中領頭的人正是龍一洲,他在盛天國時作為王庭旁支,本就不受圣皇待見,故而主動提出到博衛城來建功,妄圖鞏固實力,哪知道一次兵敗于云垂國后,龍一洲率眾困守北部前哨,信號都發出了,可總等不來博衛城的援兵,他心知自己這點小心思也被博衛城的世子識破。
龍一洲為了保全自己和身邊拼死相搏的人,于是主動投降,云垂國的兵士經過盤查后,以為自己抓到的是“圣皇”血脈,興奮之余,只簡單搜刮一下前哨后,隨即凱旋,誰知半路上被雷鳴國的斥候撞破。
云雷兩國相爭之下,龍一洲等人趁亂紛紛逃往北部密林海,因這次人數眾多,裝備精良,眾人在密林行進了較遠的距離,隨后遭遇了成批的無依者,龍一洲當機立斷,從一處絕壁上尋到一處可以下降的地方,這才成功逃離。
雖說龍一洲等人絕處逢生,但下這絕壁也損失了部分人手,活下來的人戰甲和兵器也損毀嚴重,而后這些人聚集在一起,經過一段跋涉,又找到先前散落厲風原的兵士,這才茍延殘喘到今天。
“云勝華!你,你居然還未死?你們兩個年輕人,能在他手中活下來,真是天人護佑啊!!”老周怯生生的說。
“這,云前輩待我們……如賓,還教我捕魚,當年之事,過了這么久,你們還擔心什么呢?”李賀說。
“云前輩行事一向磊落,你們這些敗類難道從不自省嗎?”
阿青說話這話,突然覺得云勝華之前行為異常,算不上對他們二人悉心相告,但她認定云勝華是與自己的父親徐鵬天一樣的勇者,自然聽不進這幫游民們的“誣告”。
“你們兩個是何時流落到這里的?云勝華當年一心想回去請罪,結果害死了不少人,他甚至還……算了,等到他好容易爬上絕壁,卻去而復返!這等人,莫說以前闖出個什么英勇無畏的名號,在我看來,也不過是個嗜殺之人罷了”老周感嘆著說。
“你們這些人,怎得要憑空污蔑我,我獨自一人生活二十年,又如何害了他人?”云勝華不解道。
“云勝華!你忘了劉璽了么?還有那些被你蠱惑后,又被你強逼著開鑿絕壁的人了么?你為了恢復自己的功力,甚至在他們奄奄一息之際,用你那獨門絕技——噬魂攝魄抽取他們僅存的靈力!大伙兒都是淪落之人,你竟還要如此相逼!你這種人居然也能活到今天,真是……”老周恨恨地說。
李賀與阿青聽到此處,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而云勝華則一臉茫然。
“劉璽,劉璽,啊!我想起來了,是有這么個人,他不是幫我去探你們的底細了么?”云勝華神情有些恍惚。
“劉璽這家伙對你倒是信服,可惜他太天真了,以為你還能帶他出去,誰知你見到絕壁開鑿的差不多了,迫不及待的要上去,腳下一個不穩,危急之下竟然踩著劉璽的身體爬了上去,可憐的年輕人,本就沒了戰甲護身,摔的那叫一個慘不忍睹!”
“好了老周,今日就不要舊事重提了,一會兒等仇先生來決斷吧”
龍一洲顯然不知道這些前因,但他對老周應該有十分的信任,可眼下不由他做主,他只好緩和下緊張的氣氛。
“原來這就是大名鼎鼎的云勝華!!咳!咳!好,很好!在下今日可算見到活人了!!”
說話之人身著一件黑色的袍子,步伐快速又穩健,聲音洪亮,只是話語中間輕輕咳嗽兩聲,眉清目秀的年輕人和一背負著短槍的老者緊跟著說話的人,而駱良哲、許英衛離得稍遠一些,兩人也努力的跟在后面。
李賀與阿青瞧得仔細,這不是幻天坊的仇天忘、公子莫少欽還有莫鶴年三人,那還能是誰?
阿青此刻立即就要抽出夜鷹來,李賀趕緊將她拉到身后,再強行擠著她往旁邊閃開,李賀十分清楚,這種情況下,可千萬不要暴露身份了,至于讓阿青動手復仇,兩人顯然也沒有這個實力。
阿青真是氣急,但被李賀一擠,只得輕輕一拳捶到對方的背上,李賀感到后背的動靜,只能微微轉頭,撇過一眼。
仇天忘此時心思全在云勝華身上,他走到云勝華身邊,圍著轉了兩圈,站定后說到:“龍一洲!你們不是說他是個嗜血好殺的人嗎?怎么今日一見,連我也看不分明了?”。
“仇先生!我讓老周他們都看過了,錯不了的,說到奇怪之處,我覺得他的腦子好像有些不清楚!”
“什么腦子不清楚,靈力功法什么的我也是會的,他說的那個叫‘劉璽’的,名字我倒是有映像,就是上年紀了,我有些記不大清了”。
云勝華對別人說他糊涂表現的十分憤懣,但李賀心里清楚,之前云勝華確實表現出怪異的一面,或許是碰到了什么事情,可煉氣士在這墜星原除了碰到生死,還能遇到什么更顛覆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