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走開太遠，就到了一戶居民樓前。還沒等我說些什么，這個奶奶輩的老人，掩上門，靠近我，輕聲說，“你是，你是美瑜的兒子！”

“是，倒是。但她沒有局長老公啊?！蔽也患辈痪彽卣f。但這個老人又是怎么準確喊出我母親的名字的呢？

她并不聽我的言語，自顧自地說道，“像，真像。像你母親，也像你父親。像啊……”這下子我糊涂了。她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讓我不得不考慮任何可能性。難道她真的認識我的母親？

老人，突然盯著我的眼睛，泛著淚，激動了起來。她說，“你媽媽帶著你走了那么多年，一點消息都沒有。我時常想起你們。沒想到今天就這么遇到了！”看我一臉茫然，她又說，“你是美瑜的兒子，而且你也姓廖，小名叫西西，對不對？我是你媽媽的姑姑，你該叫我一聲奶奶！”

大概是看我繼續(xù)楞著，她進屋翻出了一張照片。確實是我兒時的照片啊！一模一樣的，我家里也有一張。

這下子，我一時間沒有理由不相信她的話了。但我還是繼續(xù)對陌生人保持著警覺，哪怕她與我的有些別樣的關(guān)系。

“西西啊，你媽媽還好嗎？”

“她挺好的?！蔽覜]打算說實話。

“那你來這里是來看誰的嗎？”

“不，我就逛逛?！蔽冶M量控制言語，不想透露太多關(guān)于自己的信息。

“午飯家里來吃。啊呀，二十多年了，變大小伙子了；那時候你才那么一點點大，也是我?guī)椭銒寢屢黄鹫疹櫮愕陌??！彼孟駸o視了我語氣里的刻意疏遠，又表現(xiàn)得像是被打開了記憶的閘門，開始絮絮地說起過去的事情?！皩α?，你媽媽和你以前租住的房子啊，還記得嗎？就在幼兒園邊上的？現(xiàn)在那里房子都拆了，幼兒園也沒繼續(xù)開著了。不然你倒是可以過去看看?！?

我在話語間捕捉到了一些蹤跡，房子，幼兒園。但當(dāng)我在自己記憶里搜尋著這些童年時代的符號時，什么都沒有。這樣想來，我唯一清楚記得的事情，竟然是坐船離開海島的場景。

“是不是都不記得了??？那是當(dāng)然，你們走的時候，你約莫只有三歲多咧。”

“嗯，不記得了?！?

“我去買些菜，做幾個家常的。”“午飯就算了吧？”“要的，要的?！彼L(fēng)風(fēng)火火地出去了。我真的太想留下來吃飯。這樣一個陌生的老人，自稱是我的親屬，還知道許多關(guān)于我的但我記憶里沒有的事情。我還沒法消化這一切，盡管它看起來十分合理。但我又十分想知道一些事情的原委，或許她就能給我解答。

我在廳堂里坐著。我本想問問住過的房子在哪里，但已經(jīng)拆掉了，可能什么都沒留下。我手里握著照片，說不上是什么心情?；蛟S是緊張？那么這龍舌島，就是我的故鄉(xiāng)了嗎？

午飯好了，有魚有蝦，但吃飯的只有我們兩個人。我剛想問她，有沒有別的親屬在，她就說道，“我老頭沒了，兒子媳婦和孫女一家都搬去鎮(zhèn)里住了。這里也沒別的什么人，就我們倆，吃吧吃吧，多吃一些，嘗嘗外婆的手藝?！?

“我媽當(dāng)時為什么要走？我還有什么親人在嗎？”我開門見山地問了我最想知道的問題。

老人也認真起來，說：“你們?yōu)槭裁匆?？那也是沒辦法，那也是一定要走。是這島不能容你啊，不走，命就要沒了。我想想你媽也不會告訴你這些事情。但今天你問我，我就告訴你?！?

“我是結(jié)婚嫁到這里的。你們?yōu)槭裁匆獊磉@里呢？原本你們都是申山島的人吶，但沒辦法，不能待在申山了，就來了這里。沒住多久，龍舌島也不讓你們待了。你媽就帶你匆匆走了。有人要害死你！都是命啊?！?

“要害死我，為什么？”

“因為一個預(yù)言傳說。傳說雙生島降生的雙胞胎，會帶來災(zāi)禍?！?

“什么？雙胞胎？”

“對啊。你不知道嗎？你有一個雙胞胎哥哥！”

“哥哥！”

“傳說里，勾奇和申山是一對雙生玉璧?！?

“嗯，我剛讀到過那個傳說故事。”

“但書里只會說半個故事。書里只會說惡龍來搶玉璧。而原本的故事里，那一對玉璧是用龍的雙生子煉成的！惡龍成為惡龍是為了報仇。當(dāng)他身碎力竭將死之時，下了一個詛咒，所有降臨在雙子島的雙生子，都將給島上的人們帶來厄運。而這個傳說，對應(yīng)到了你們的身上，便遭到了驅(qū)逐出島?！?

“這種故事？”

“是啊，這種故事，卻代代相傳。多少年來，凡是有雙生子跡象的，都會回避到島外去生產(chǎn)，并且不再回來。而你母親當(dāng)時卻出了意外。臨近預(yù)產(chǎn)期，本來要坐船從申山島途經(jīng)勾奇去，往鎮(zhèn)上的大醫(yī)院。而你母親卻在船將要?？抗雌鎹u時，突然胎動。只好上岸，將你們生在了勾奇島，成了傳說中的厄運之源。于是你母親選擇把你帶到了這里，之后又離開了海島?！?

這就是我們離開的原因？聽起來令人生疑。真的會有人相信這種鬼故事，而群起迫害嗎？我默默不言。

大概是餓了，老人開始吃起飯來。我也就跟著動了碗筷。前面的話題，她大概覺得可以結(jié)束了，變接著又是另一番閑扯。而我多是聽聽，偶爾搭話，心不在焉。

我想知道的關(guān)于母親的故事難道就是這個嗎？此外，我還有個哥哥？雙胞胎哥哥。那我的哥哥，他在哪里呢？我的故鄉(xiāng)又究竟是哪里？父親呢，其他人呢？如果我見到哥哥，會知道更多相關(guān)的事情嗎？我該去見見他嗎？

“對了，那你接下來去申山島看看你哥？我孫女住在普元鎮(zhèn)上，你回去后可以找她，我讓她給你安排安排，好吧？”

我如同一只木偶，在思考混亂無法進行之間，失去了判斷和得出結(jié)論的能力。聽之任之，我記下了這個老人的孫女的電話?；氐芥?zhèn)上后，我會聯(lián)系她，她會幫我安排一些事情，然后我會見到我的雙胞胎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