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忠臣與權謀的挽歌
回望崇禎朝(1627-1644年),朱由檢在位17年,兵部尚書更換14人,其中7人被處決或迫死,如王洽、陳新甲。
內閣輔臣共任命50余人次,19人遭罷免或賜死,如周延儒、薛國觀。
巡撫、總督因戰敗或失地被殺的超過20人,如熊文燦、范志完。
言官與六部官員因黨爭或觸怒皇帝被貶謫者達百余人。
其處置方式,包括因崇禎多疑和對邊將失控的恐懼,導致中了后金的反間計,以擅殺毛文龍、通敵嫌疑罪名,凌遲處死了薊遼督師袁崇煥。
因崇禎對議和既依賴又忌憚道德壓力,以私自議和泄密罪,斬首了兵部尚書陳新甲。
因放任黨爭聽信了溫體仁派系的攻擊,以謊報軍功、貪污罪,賜自盡內閣首輔周延儒。
由于朝廷剿寇戰略反復無常導致局勢失控,招撫張獻忠失敗,將五省總理熊文燦賜死棄市。
出于崇禎對道德瑕疵的極端敏感,相信黨爭的誣告陷害,以“杖母“罪,將翰林院庶吉士鄭鄤處以磔刑,剮3600刀而死。
在李自成、張獻忠起義與清軍入關形成雙重的壓力下,崇禎將戰敗全部歸咎于前線官員,在1639年清軍破長城后一次性處決36名邊將。
還有廷杖姜埰、流放劉宗周等多種形式,刑罰嚴酷程度遠超萬歷、天啟兩朝。
據計六奇《明季北略》統計,崇禎后期官員平均任期不足2年,中樞決策陷入癱瘓。李自成攻北京時,六部尚書竟有半數職位空缺。
因崇禎存在帝王性格缺陷,多疑善變。更習慣于苛責推諉,曾一日內連發五道詔書催促孫傳庭出戰,在戰敗后卻斥責其“輕進致敗“。
1644年李自成的百萬大順軍逼近北京,大勢已去時,崇禎仍不能正確衡量前景,唯重身后的虛名。怒斥保住國脈提議南遷的官員“欲朕作唐玄宗乎“。甚至親手殺害妻女,終至滿朝無一人上朝,只身吊死煤山。
其實在歷史上,大明朝遭遇內有亂民造反,外有強敵入侵的危機,并不是一次兩次。但最后總能轉危為安,這其中的原因,不能說與有一個明智的帝王無關。
崇禎三年(1630年),暮云壓著崇文門箭樓時,枯葉如碎詔書掃過棋盤街。宣武門刑場的石板浸著暗紅血銹,兩日前袁督師的殘軀被爭食殆盡,鴉群仍在灰瓦檐角盤旋聒噪。東江塘報與勤王令旗散落兵部門前,被守城士卒拾去塞了漏風的箭窗。
宮墻朱漆剝落處露出洪武年間的青磚,像潰爛傷口里支棱的骨頭。五軍都督府的銅釘大門晝夜洞開,八百里加急的馬蹄聲碾碎更鼓。菜市口茶肆里的說書人突然噤聲,茶碗騰起的熱氣中浮著“通虜““謀逆“的殘音。
順承門煤堆價格又漲了三錢,流民裹著袁字旗殘布蜷在關帝廟廊下。八大胡同的琵琶聲混著遼東土語,某扇雕窗后忽然爆出“好個薊遼督師“的慘笑。護城河冰層下泛著猩紅,有人看見未化盡的碎骨卡在橋墩石縫間,像這個王朝將傾未傾時最后的楔子。
時光倒回崇禎二年,寒風似刀,割破大明搖搖欲墜的天幕。京師的街巷彌漫著惶惶不安,大明江山在內外交困中岌岌可危。
袁崇煥站在督師府的庭院中,眉頭緊鎖,望著那陰沉如墨的天空,心中的憂慮如這寒冬的霜雪,層層堆積。毛文龍之事,如同一把鋒利的雙刃劍,在他心中反復切割。毛文龍據守東江,擁兵自重,還虛報軍餉,屢次不聽節制,一但有戰事發生恐成禍端。這于袁崇煥心中,就是大明軍事體系的一顆毒瘤,不拔除,恐成大患。
“大人,東江塘報。”
親兵的聲音打斷了袁崇煥的思緒。他接過塘報,匆匆掃過,臉色愈發凝重。毛文龍又在東江擅自行動,與后金暗通款曲的傳聞甚囂塵上,這讓袁崇煥決心已下。
數日后,袁崇煥以閱兵為名,登上了前往東江的戰船。海風呼嘯,吹打著他的披風,可他的眼神堅定,帶著孤注一擲的決絕。
東江島上,毛文龍得知袁崇煥到來,心中雖有疑慮,但仍率部相迎。在營帳中,兩人相見,表面上談笑風生,內里卻暗流涌動。
“毛帥,東江多年勞苦功高,只是這軍餉耗費巨大,朝廷如今內憂外患,怕是難以支撐啊。”
袁崇煥看似隨意地開口。
毛文龍聞聽臉色微變,立刻回道:
“袁督師,東江孤懸海外,抵御后金,生涯艱苦,若無充足軍餉,如何守土?我等將士出生入死,可不能寒了他們的心。”
言語間,帶著幾分強硬,毫無悔悟。
幾輪交鋒后,袁崇煥忍不住終于發難,歷數毛文龍十二大罪狀。毛文龍怒不可遏,拍案而起:
“你這是蓄意構陷!我為大明守東江,何罪之有?”
營帳中氣氛劍拔弩張,雙方親兵拔刀相向。
“你要反了!來人!”
袁崇煥一聲令下,毛文龍被當場拿下。
“毛文龍,今日斬你,是為大明除害。”
寒光閃過,毛文龍人頭落地,血濺當場。
然而,袁崇煥未曾料到,這一斬,如同推倒了多米諾骨牌。東江軍人心惶惶,士氣低落,原本堅固的防線出現了巨大的漏洞。而后金得知毛文龍已死,詭計得逞,欣喜若狂,再無東江掣肘,鐵騎肆意南下。
崇禎帝聽聞毛文龍被殺,心中震驚與憤怒交織。袁崇煥未經請旨擅殺大將,本就犯了大忌,如今后金攻勢兇猛,京師危在旦夕。朝堂之上,彈劾袁崇煥的奏章堆積如山,市面上也出現了袁崇煥通敵的傳言。崇禎帝盛怒之下,下旨將袁崇煥下獄。
在陰暗潮濕的獄中,袁崇煥滿心悔恨。他想起自己當初對崇禎帝許下“五年復遼”的諾言,本想力挽狂瀾,卻不想如今落得如此下場。他殺毛文龍,本是為了整頓軍務,加強邊防,卻沒料到引發了如此嚴重的后果。
崇禎三年八月(1630年9月22日),袁崇煥被押往北京西市刑場。押解他的囚車經過時,京城百姓被后金散布的謠言蠱惑,以為他是賣國賊,紛紛怒氣沖沖地指著他大罵“漢奸”,還向他扔爛菜葉和壞雞蛋。袁崇煥望著那些憤怒的百姓,心中滿是悲涼。他想呼喊,想解釋,可喉嚨像是被堵住,發不出半點聲音。
行刑時袁崇煥身穿囚服被牢牢捆綁在柱子上,劊子手事先用浸泡了麻藥的漁網將他困住,漁網緊緊纏繞使他的身體勒出一個個菱形肉塊。接著,劊子手使用特制的尖刀自上而下、自外而內,沿著他的皮肉割下薄片。被割下的肉塊呈蒼白顏色,片刻后鮮血才噴涌而出,劊子手會迅速在傷口上敷上止血藥物。每割下一塊肉,圍觀百姓就紛紛哄搶。
據記載,袁崇煥被凌遲持續了三天。最終皮肉已盡,心肺之間還叫聲不絕,過了半天才咽氣。死后僅剩下一顆頭顱,崇禎帝令人將其頭顱在長城上的九個邊防關口上逐一傳視,后來頭顱也消失不見。
刀光落下,一代名將含冤而死,后金的反間計是屢試屢成。大明失去了最后的屏障,后金長驅直入,李自成的起義軍也在中原大地勢如破竹。曾經輝煌的大明王朝,在這一連串的動蕩中,走向了覆滅的深淵。而毛文龍與袁崇煥的死,成為了大明滅亡前最悲壯的注腳,在歷史的長河中回蕩著無盡的嘆息。
崇禎四年,登州城的鑄炮工坊內,爐火熊熊,映紅了孫元化滿是油污與疲憊的臉。身為毛文龍舊部,他一心鉆研火炮鑄造之術,只為大明能憑借犀利火器,在遼東戰場扭轉頹勢。可世事無常,毛文龍一死,東江軍人心離散,孫元化輾轉到登州,滿心期許在此繼續為大明鑄炮御敵。
誰料,登州兵變如風暴來襲。孔有德率叛軍四處劫掠,登州城陷入一片混亂。孫元化被叛軍裹挾,看著曾經的同袍淪為叛軍,心中滿是悲戚與不甘。孔有德深知孫元化的價值,多次威逼利誘,勸他投降后金。
“老孫,跟著大明還有什么前途?毛帥一死,咱們這些舊部都被猜忌。后金求賢若渴,你這一身鑄炮本領,到了那邊定能大展宏圖。”
孔有德滿臉橫肉擠出一絲笑,眼中卻透著狠厲。
孫元化沒有理會:
“我乃大明臣子,豈會叛國投敵!”
但叛軍并未罷休,不斷地尋釁滋事,他們燒殺搶掠,將工坊里的珍貴器具損毀,致使工匠們死傷無數。孫元化望著這一切,心中的信念開始動搖。為了保住那些幸存的工匠的命,以及他們的一家老小,也為了自己多年的心血不付之東流,他最終被迫妥協。
帶著滿心的掙扎與屈辱,孫元化隨孔有德投降了后金。在遼東,他被迫為后金鑄造火炮。曾經只為大明鑄炮的雙手,如今卻將威力巨大的紅衣大炮,一門門送入后金軍中。
后金大汗皇太極眼光遠大,與崇禎比還就是技高一籌。他對孫元化極為重視,給了他諸多優厚待遇,只為盡快掌握先進的鑄炮技術。孫元化雖心有不甘,卻也只能將自己的技藝傾囊相授。
不久后,后金憑借這批火炮,在戰場上扭轉了局勢。明軍堅固的防線,在紅衣大炮的轟鳴聲中轟然倒塌。看著后金軍隊憑借火炮攻城略地,孫元化心中滿是苦澀與悔恨。他知道,自己這一步錯棋,讓大明失去了關鍵的軍事優勢,加速了滅亡的腳步。可此時,一切都已無法挽回,他只能在無盡的自責中,看著大明的江山在戰火中搖搖欲墜。
可以說,皇太極自從有了大明的造炮技術,崇禎便注定了最后會輸。
這時的大明朝是前有狼,后有虎,局勢已是難以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