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志讓凝香獨自回了小院，自己則繞去了袁大人的書房，袁燕山處理完手上的事才抬起頭：“回來了。”

“是，兒子剛回來，給父親請安。”

“唔，我看你徘徊不安半晌，是有什么想跟我說的嗎？”

袁志心里一驚，隨即笑著對袁燕山道：“什么都瞞不過父親，兒子今天給跟在自己身邊的凝香在墨緣書院報了名??”

袁燕山拍的一聲拍在桌上，“你的膽子倒不小！”

“父親息怒，聽兒子講完再責懲罰兒子也不遲。”

看袁燕山沒有作聲，袁志便斟酌的道：“父親恐怕還不知道這個凝香的出身，她本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因家里人犯了事才被發賣為奴，自小也是琴棋書畫請著先生來教，也是因為如此祖母才將她調到我身邊伺候。如今公主得了圣意在京城里開辦女子學院，兒子認為其目的就是為宮里和公主挑選身邊的女官，有成就的日后也不好說就指給那個貴人了，而凝香自幼聰慧乖巧，我也不能給她名份，與其困著她，讓她日久生怨，倒不如給她引條路，未來如果她好了，也是咱們的一個助力不是。再說將來她若能成，以我與她的交情她自會舍了全力去討好公主，去公主身邊，怎么想，這也是件劃算的事。”

袁燕山聽完：“如果果真如你所說，你做事之前能想到這一層很好！可萬事也都會有個變數，那個凝香??”

“兒子明白，所以兒子認為只有將凝香變成自己人，讓她認為我們是她的靠山，才能讓她死心塌地的站在我們這邊，這還需要父親成全。”

“說！”

“聽聞父親與家鄉知州是同窗之誼，煩請父親再為凝香造一個身份，然后收為義女。這才明正言順，未來的路也才會走的更遠。”

袁燕山哼哼一笑：“好主意啊，你這是借著我來給她墊磚那！”

“兒子全是為了袁家和袁家的未來！”袁志立刻跪在袁燕山前。

袁燕山看著跪在眼前的袁志，知道這個小子絕非池中之物，也難怪被老太太看重，臨終前讓自己把他接到京中。

“希望你能記住今日你在我這里說過的每一個字。起來吧，明天一早你先帶她去學院報道。”

袁志一臉欣喜，連著叩了幾個頭：“謝謝父親成全！”

“你也要好自為之，要知道不論是現在還是以后眼睛多著呢！”

“兒子明白！”

父子倆又聊了一會兒現下的政局，袁燕山才有些乏了，擺手讓袁志退去。

袁志去時雖然胸有成竹，可現在確定了此事還是歡喜萬分，一路沖回小院，卻見凝香獨自倚在廊下垂淚，一腔的歡喜瞬間好像被人淋了一盆涼水，“凝香，怎么站在這里哭，怎么了？”

凝香一時還抽泣著說不出話來，袁志拉著她的手柔聲道：“你要相信我，走，我們回屋說話。”

回到屋里，袁志給她暖著手，告訴她已幫她脫了賤籍，又讓她入了袁氏宗祠，認袁燕山為義父，從此以后便也是官家小姐，無人會看輕。凝香聽后伏在袁志懷中哭得梨花帶雨，停也停不下來。袁志只有軟語相勸，又讓她早點休息。

第二日一早，賞給凝香的衣裳和首飾就送到小院里，待梳妝好袁志帶凝香去給袁夫人請安，眾人都已知道這件事，各懷心事卻都笑臉相迎，直叫恭喜好妹妹，又給袁夫人叩了頭，袁夫人方道：“你們先且去書院報個道，我在家命人清出一個院子來讓凝香住，再給她配幾個得力的小廝丫鬟伏待著。回來便好住下，往后有什么需要的，缺的直接來找我，或你大嫂，都是一樣的。”

凝香行禮道：“謝夫人！”

袁夫人笑道：“該改口叫義母或母親了，今兒起你就是我閨女，有事斷不可委屈了自己。去吧！”

兩人這才出門上馬車去了書院。

兩人剛一出門，老三媳婦就把臉垮下來，“也不知道父親怎么想的，把一丫頭抬這么高，不是讓人笑話。”

“哐！”一聲，全屋都安靜了，袁夫人緩緩說道：“老三媳婦兒，你又成何體統，對公公評頭論足，這就是你娘家教你的規矩？一家之主的決定是你能質疑的？我再提醒你們一遍，既然老爺認她當了女兒，那便是我的女兒，從今兒起，各院管好自己和下人的嘴，但凡有丁點凝香以前的事流傳出去或聽見誰私下嚼舌根子，別怪我不留情面！”

大家忙跪下：“請母親安心。”

袁夫人這才順了口氣，緩和的說道：“你們父親在朝里不容易，事事必有安排，這個家是一體，最是需要一心，多出這么個人兒，也就是多雙筷子多張嘴，又能影響到你們什么？未來都還不好說呢，老話兒說的好，得饒人處且饒人。心里寬容些，放大些，才能不鉆針尖尖，才能成大事，為人妻子不能幫丈夫已是有違家道，再整日里攛掇丈夫只盯著點蠅頭小利，是為家門不幸了。”

三個媳婦兒都不敢吱聲，只低著頭。

袁夫人看著嘆了口氣，揮揮手讓他們都散了。

袁志和凝香站在墨緣書院門口，袁志看見凝香緊張的連步子都快邁不出去，便小聲安慰了幾句。

門外的人驗證了凝香信息后讓他們進去，院子里已有一些人，可能是由于書院的環境，不論是什么衣著身份的人，哪怕是習慣大噪門的小娘子也都低聲細語，神志雖拘謹卻也不失大體。袁志暗自點頭，心道這公主還是有些個手段的。

辰時一到，主廳之門緩緩打開，先走出四名穿著青蓮襦裙低首提著熏香鏤空小吊爐的宮女，又出來一名大宮女拍了一下手，向眾人道：“德昭公主到！”

頓時眾人齊齊跪下，朗聲道：“德昭公主千歲千千歲！”

“都平身吧！”只聽眾人頭頂傳來如清風徐徐拂過，讓人沉醉的聲音。

起身時，凝香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身旁的袁志，又偷偷瞧了一眼公主，心里又蔓延出無限的傷感，以致于后面的事情她竟一句也沒聽進去。直到袁志扯了扯她的袖子，她才猛然驚醒，發現原來是要引她們去另一處考試。而男賓則留在原地等待。

只見公主已回到廳里放下簾子翻開登記的學生名冊，看到袁按察使家的袁凝香，送考人為其兄袁志，不禁抬起頭看了一下院子里，正好一個看著有些眼熟的高個子貴公子也轉過頭來，身邊的元芝彎下腰悄聲說：“那位就是袁按察使家的四公子袁志。”

允清瞟了元芝一眼：“你倒是清楚的很。”

“公主，奴婢失言了！”

允清剛想說話，就見側門打開，有宮女捧進考卷呈到允清前。元芝上前拿來，一份份鋪開給允清看，允清邊看邊用筆做上記號分類。

四十個人，文筆佳的僅五人，二十四人略懂文墨，其余便是一竅不通。可這一竅不通的十一人中有一人在問答卷上一字未寫，卻在看文默寫環節上一字未錯，允清又單把這人拿了出來，問考試場上監督的宮女。

宮女答道：“這個女子不識一字，記憶力卻好的驚人，一柱香的功夫，竟默的一字不差，筆劃卻不是寫出來而是畫出來的，奴婢又臨時考了她一題，我對著幾張分別寫有幾首詩的紙一張張念過去之后就將這幾張紙收了起來，然后隨便說了其中一首讓她寫，竟然也一字不差。”

說罷從袖中拿出一張折好的紙遞給元芝，允清接過一看，果然如此！看了看名字：陶禮。

手下筆一揮，也分到五人之班。

至此分班結束，由院長訓完話，又由各管事領著去看各自教室，寢房，飯堂，之后便讓大家叩謝公主之后隨各家等待之人回家。允清交待了院長幾句便也出門回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