裊裊水汽氤氳在空氣中，顧云煙抱著茶杯，靜默無言，淺淺地啜了一口熱茶。

葉殘單手撐住臉頰，寬廣的袖子垂了下來，露出一段蒼白的手腕，白的像是雪山上的冰花，映襯著面具的銀色光芒，竟然有些非人的氣息。

顧云煙放下了手中的白瓷杯子，目光看向了葉殘，說道：“此番前來，是為了聘用步步生蓮樓的一個殺手。”

葉殘頗有興味地笑了，反問道：“你想習武？”

顧云煙點了點頭，回道：“不是我，是給別人。”

葉殘目光中透過思量，說道：“不可。步步生蓮的慣例，是不會讓任何殺手離開的，如果是你的話，還可以例外，別人都不行。”

顧云煙抿了抿嘴唇，說道：“樓里不是有個很讓人頭疼的喚作人斬的殺手嗎？他從來記不住昨日的事情，這樣的人，本就不適合當殺手。倒不如，我出一個合適的價錢，你把他賣給我，教人子弟，也算是走人間正道了。”

葉殘撐著臉頰的手放了下來，那段皓腕也隨著這動作隱沒在了那袖子里面。

恍若無骨般的慵懶身形緩慢地坐直了。

葉殘手指豎起，手指放在冶艷的唇上，目光定定地看著顧云煙。片刻之后，點了點頭。

顧云煙不由得笑了笑，起身給葉殘斟了一杯茶水。

葉殘握住杯子，手指摩挲著杯子的外沿，一飲而盡，喉結動了動，茶水入腹。

此時響起了滴滴答答的雨水下落的聲響，原來是下雨了，屋里的空氣也涼了幾分。

葉殘抬眸看向顧云煙，問道：“要羅衣是為了那個廢物皇子晏辭嗎？”

顧云煙點了點頭，并不意外，天底下的事情，如葉殘想知道，那無人能阻攔他。

“為什么呢？你對皇權斗爭并無興趣，也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輩。”

顧云煙解釋道：“那晏辭生地像是我的一位故人。”

葉殘有些戲謔地說道：“若是我也有張同你那位故人一般的臉，顧云煙，你是不是也對我這般上心。”

顧云煙笑著搖了搖頭，說道：“葉殘，你比世上萬千人都活得瀟灑，自有一番風流氣度，何必與我那位故人比。”

葉殘愣了愣，倏然間笑了，只是拿起果盤中的一塊蜜餞吃了起來。

“葉樓主，你不妨同我說一說那人斬羅衣，我也好知根究底。”

“羅衣么，這名字是我給她取的，到步步生蓮的時候，她穿著一身羅衣，便就取了這個名字。”

“羅衣不奈水沉香，所謂人斬，人形兵器，斬殺他人所用。羅衣是一個天生的兵器，殺人于無形之間，剎那之時，如影隨形，悄無聲息。有屋檐避雨，有菜肴充饑，皆可為其主。”

“由此可見，有記憶未見是一件好事。背負著記憶，行事難免拘束，曲曲折折，反反復復。回不去，也走不遠，像羅衣這般，每日也不廢力去想過往，日子就一日日地過，倒也是輕松愜意。”

“子非魚，焉知魚之樂，焉知魚之痛。”顧云煙目光有些悠遠，嘆息著道。

等時間漸漸地流轉，關于重要的人，面容相貌，聲音，都在漸漸地變得模糊。

她已然有些搞不清，自己到底是將軍顧云煙，還是暗衛顧云煙，還是當下的自己。

莊周夢蝴蝶，還是蝴蝶夢莊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