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哥……”
坐在客廳里的阿巴泰,一見走進的皇太極立即起身相迎。雖然皇太極的地位比阿巴泰高,但他除在公務場合排在阿巴泰的前面,平時對這位七阿哥總是尊重有加,從沒忘記他是自己的兄長。這也是巴泰阿與他關系最好的原因。
阿巴泰親熱地與他隔幾坐下后,便道:“聽說,前幾天八弟跟父汗一起去獵場行獵,回來時還在我那莊院里住了一宿,泡了溫泉。”
“是的,父汗直夸七哥的莊院建得不俗,花錢不多,但有情趣!”
“父汗居然還會夸我?”阿巴泰頗感意外,因為近些年來,這位父汗對他是只有指斥,從無夸獎。
“當然,赫梅藍沒對七哥說?”
“這懶丫頭,還待在那兒呢,她只是派人來告訴我,父汗和你去過了。”
“赫梅藍真是個聰明、漂亮、討人喜歡的女孩子,父汗見了她,話可多了,近來我還沒有見到父汗這樣高興呢!”
阿巴泰得意地:“她比兩個哥哥聰明多了。怎么,據我所知,這次父汗外出行獵只帶了你去?”
“父汗大概知道我正好閑著。”
“咱們十六個弟兄中,哪個不是閑著?老八,你就別裝傻了。父汗只帶你去,就是讓大家明白,要你接他的班,這事我看還是早點挑明為好,省得老二還抱有幻想,他總覺得老大走了,就該輪著他!”
阿巴泰清楚地知道,接班的事輪不到自己,所以他是皇太極堅定的支持者。
“七哥,咱們就不去猜父汗怎么想、怎么做了,今天我來這兒,是因為父汗知道,七哥和我關系最好,想讓我代他與您商量一件事。”皇太極當然想成為父汗的接班人,可在任何人的面前,他都回避議論此事。他清醒地知道,爭取接班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說只做,父汗喜歡這樣的人。
“什么事?”阿巴泰疑惑了,不明白父汗有什么事不直接找他說,而是要這位與他最好的八弟來說。
此時,一個丫頭端上茶水,皇太極不急不慢地呷了口茶,又看著他,才鄭重地道:“父汗想把赫梅藍許配給李永芳。”
阿巴泰瞪大了眼睛:“就是那個南蠻叛將李永芳?”
“正是,不過咱們不該用南蠻叛將這個詞,該用歸順大金。咱們要入主中原,平定南朝,一統天下,漢人是不能少的。”
阿巴泰惱火地:“這是誰給父汗出的餿主意?”
“這是父汗深思熟慮,自己的主意。”
“那父汗為何不找我說?”
“父汗本想與你說,但我勸阻了父汗。”
阿巴泰明白地:“你怕我跟父汗頂起來?”
“不錯,你是我最親近的哥哥,我不想讓你跟父汗頂起來,惹他生氣,咱們家里唯獨你敢頂撞父汗。”皇太極真誠而坦率地道。
阿巴泰驀地站起:“你知道嗎?這李永芳比我要大八九歲,頭發都快禿光了,要是再大我幾歲,他都可以當我的爹,你說,他當我的女婿合適嗎?”
“七哥,您別激動,您是不是能聽聽我的看法?”
“不!我不聽,我不能把赫梅藍嫁給這脫了毛的老驢!我丟不起這張臉!現在,我已經把赫梅藍許配給齊格勒了!”
“據我所知,齊格勒是來求過婚,可七哥沒有答應。”
阿巴泰吼了起來:“現在我答應了!”
皇太極依然平靜,很有耐心地道:“七哥,你該知道父汗的脾氣,一旦決定的事很難改變。”
“我不愿意的事,我也不想改變!”說罷,阿巴泰驀地站起,拂袖而去。
皇太極似有準備,并不生氣地朝他看著。
晚上,武長春坐在機密室內案前,為一位朋友在一把折扇上題詞,題寫的是李煜的一首詞:“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
他剛寫完,門口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他便停住筆,掉頭朝門口看去:“請進。”
門被推開,李府的家奴周小旺溜了進來。他停在武長春的身旁,低聲地:“姑爺,我聽到一個消息。”
“什么消息?”武長春發現周小旺是一臉神秘,頗感興趣地問著。
“大汗要把阿巴泰的二閨女許配給老爺。”
“你這是聽誰說的?”武長春大感意外地朝周小旺看著。
“陳疤子,他是阿巴泰家的包衣人,小時候我們兩家是鄰居,我去醬鋪里打醬時,正巧他也在打醬。他告訴我說,他家的二格格赫梅藍長得跟天仙似的,還說這是大汗做的決定,阿巴泰很不愿意,本來他準備把赫梅藍許配給鑲紅旗的副統領齊格勒。這幾天,阿巴泰天天在發酒瘋,他還因此挨了一巴掌。”
武長春聽后,馬上明白地自忖,看來,皇太極決心把舒哈達換了,準備抬高李永芳的身份,重用李永芳了。
周小旺見武長春神情平靜,沒有接話,除了意外,并無憤而不平,頗感不公地道:“姑爺你說,這種好事,怎么老是落在老爺的頭上?”
“這可是說不清道不明的事,你可沒有向陳疤子說老爺的壞話吧?”武長春問。周小旺在武長春的面前向來坦率,也就笑著低聲回道:“不瞞姑爺說,我已經把老爺的老婆還沒死,就跟老媽子上床的事說給陳疤子聽了。”
武長春也笑了,點破道:“看來,我那老丈人真不該因為你的一點小錯,就罰你在冰天雪地的院子里跪上半天。”
那天,周小旺因為與人鬧點糾紛,打起架來,被李永芳罰跪在雪地里,后來還是武長春向李永芳求情,方才讓他起來。
“奴才不是因為在雪地里跪了半天,只是覺得老天不公,像姑爺這樣又帥氣,待人又和氣的好人,偏偏娶了他家那又丑又悍、不會下蛋的母夜叉!”周小旺辯解道。
武長春生性平易近人,即便與李家的下人也不擺主子的譜,有時下人犯錯,還會為他們求情開脫,所以在李府的上下很得人心。在下人中,周小旺最為機靈,辦事利索,但李永芳卻覺得他有點鬼,手腳也不太干凈,不喜歡他,多次對他找茬體罰。而武長春卻特喜歡他那鬼一般的機靈,把他要到身邊使喚,弟兄般對待,周小旺也就成了對他無話不說的心腹。周小旺清楚地知道,武長春對自己的老婆毫無感情,同床異夢,對此他非常同情,他的不平是真實的。武長春聽后,掏出一塊碎銀塞給周小旺:“你就別在這種事上多嘴了。我知道你最近手氣不好,輸多贏少。”
“謝姑爺。”周小旺高興地接下銀子后,武長春又低聲道:“我對那小丈母娘倒是挺感興趣的,我估計,她多半是皇太極派來的。”
周小旺十分精明,馬上領會地:“要是她能在皇太極的面前,為姑爺說幾句好話,要比老爺去說管用十倍。”
武長春默認地一笑。
“過幾天,我還能見到陳疤子……”話到這兒,周小旺見武長春露出會意一笑,立即把話打住。他清楚,這位精明的姑爺,已經理解這半截子話的意思,用不著多說。
周小旺揣了銀子離去后,武長春陷入深思。
剛出浴的赫梅藍依然一身漢裝,穿著一雙布鞋,慵懶地倚著欄柵,坐在石條凳上抬眼望著流動著的白云,臉上掛著凝神思索的神情。今天她的心神有些恍惚不寧,總覺得不是普通的一天。
她的感覺是正確的,身著藍色的蒙古繡袍的博爾濟吉特,正騎著一匹白駿馬,馳騁在滿是秋色的原野上,朝著這兒的山莊奔來。今天博爾濟吉特散開了滿族女人那種高聳的發髻,讓秀逸的長發迎風飄揚。她的身后只跟著騎著紅馬、挎著錦袋的侍女斯琴柯娃,她也是散著頭發,一身蒙裝。博爾濟吉特與赫梅藍去世的母親是親姐妹,今天她來這兒,一是帶著特殊的使命來見這位有些時日沒見的外甥女,二是她想騎馬在原野奔馳,她太留戀婚前騎馬奔馳在草原上的感覺了。
隱約的鈴聲從遠處傳來,赫梅藍很敏感,挺起身子循聲朝路口望去,很快她就看清來者,馬上起身,升起笑容地迎了上去:“小姨!”
博爾濟吉特將疾步而來的赫梅藍攬在懷里,打量著她:“現在我才明白,什么叫出水芙蓉。”
“再漂亮的出水芙蓉,只要在小姨身旁也會黯然失色。”
“你怎么學會了夸獎別人?在我的印象中,愛新覺羅的女孩子里就數你傲氣。”
“跟小姨學的。”赫梅藍反應極快地答道。博爾濟吉特一聽,笑著捶她一拳:“你看,你這伶牙俐齒的,和你媽年輕時一樣。”
“小姨,您坐。我去給您沏茶。”
博爾濟吉特卻道:“不用了,我想讓你陪我走走。”說著,她牽著赫梅藍的手,沿著鵝卵石鋪就的小路信步踱著。
赫梅藍朝博爾濟吉特那身蒙裝看了看:“小姨,今天你脫下旗裝,換上這身蒙古繡袍,是騎馬來的吧?”
博爾濟吉特深情道:“是呀!我好久沒騎馬了,今天騎馬奔來,就好像回到了我當姑娘時飛馳在科爾沁草原上的那種感覺,這種感覺太好了。”
“嫁給我八叔,感覺就不好了?”
博爾濟吉特看了一眼調皮笑著的赫梅藍,也笑了:“這是兩種感覺,沒法子去比。”
“小姨真幸運。”赫梅藍既羨慕又感嘆地道。
“是的,我應該說是幸運的,你知道嗎,蒙語中,博爾濟吉特是什么意思?”
“聽我媽說過,是藍眼睛的意思。”
“沒錯,蒙古人的眼睛多半是黑的,可是博爾濟吉特家族中,大多是藍眼睛,聽說這是我們的先祖曾隨拔都汗遠征高加索,與欽察人通婚,把藍眼睛帶進我們家族。然而奇怪的是我和你媽都是黑眼睛,也許這就是命吧!黑眼睛的博爾濟吉特女人,注定要嫁給愛新覺羅的男人,我小時候不信命運,可我現在信了。”
赫梅藍不語了,顯然,她在等待這位小姨的下文,她已經預感到,自己的命運就在小姨的下文中。此時,博爾濟吉特忽然停住腳步,看著被她握著的赫梅藍的手,神秘一笑:“怎么,我感到你的心跳比剛才快了?”
赫梅藍依然不語。博爾濟吉特直視著她:“跟小姨說,你是不是猜著了,小姨今天來,要跟你說些什么吧?”
赫梅藍羞澀地一笑,表示默認。
“你阿爸沒對你說吧?”
赫梅藍搖了搖頭。
“你爺爺決定給你找個額駙。”
赫梅藍的神情表明她早有準備。
博爾濟吉特嘆了口氣:“皇家的婚姻都是有用意的。你看,為了加強滿蒙的聯盟,愛新覺羅的家族,多半娶蒙古部落的女人,而愛新覺羅家族的女人,大多也嫁給了蒙古王公。都由不得女人自己做主,嫁過去、嫁過來的女人僅僅起到聯絡和生孩子的作用,而女人自己多半是平庸而乏味地度過自己的一生……”說到這兒,她突然停住腳步,朝赫梅藍瞥了一眼,才繼續行進道:“不過,你肯定是個例外。”
“小姨才是個例外。”
“為何我是例外?”
“因為你嫁給了我的八叔,我覺得他是世上最優秀的男人。”
博爾濟吉特不語。
赫梅藍含笑地問:“怎么,我沒說錯吧?”
博爾濟吉特回以微笑:“你沒說錯,你八叔確實是世上最優秀的男人,你也知道,每個人當姑娘的時候,都有一個自己理想的男人出現在夢境里。當我第一次見到你八叔時,他居然就是我夢中的那個男人。”
赫梅藍羨慕地道:“這不是夢想成真嗎?人生最大的幸福就是夢想成真。”
博爾濟吉特正要繼續說下去時,明月走了過來:“福晉,格格,我把茶和點心準備好了。外面挺涼的,你們去書房里喝著茶、吃些點心聊吧!”
兩人便跟著明月朝書房走去。書房很簡潔,但積書滿架。靠窗的案桌上除了文房四寶還放著一個青花瓷瓶,里面插著藍色的、繁密開著的滿天星,這是一種野生的小花。博爾濟吉特和赫梅藍剛剛在小圓桌前坐下,明月便把一套茶具擺放在桌上。赫梅藍身姿優雅地按著茶藝的程式倒茶。博爾濟吉特看著她笑道:“你把漢人的茶藝學到家了,我沒去過江南,可我想象中的江南姑娘,就該是你這副模樣。”
赫梅藍嫵媚地一笑。聞到香味的博爾濟吉特又道:“這是太湖邊上的碧螺春。”
“是的,我知道小姨不喜歡喝那種磚塊的茶,喜歡喝江南的碧螺春。”
明月又把點心端了上來:“請福晉用點心。”
博爾濟吉特拿起一塊豆沙糕吃了一口,目光投向明月,連聲贊道:“太好吃了,這點心是你做的?”
明月道:“不,我可做不出這種江南的點心,是二格格做的。二格格猜著這兩天您會來,所以一大早就把點心做好了。”
她剛說完,就見赫梅藍朝她扮了個鬼臉,知道自己說漏了嘴,下意識地抬起手,把嘴堵住。
博爾濟吉特把目光移向赫梅藍,笑了:“你是早就猜到我會來?”
赫梅藍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簾。博爾濟吉特欲言又止地朝明月看著時,明月會意地說:“福晉和二格格聊,有什么事就招呼奴婢。”
博爾濟吉特目送明月離開后,問:“明月與你同歲?”
“同歲,但比我晚生半年。”
“那她配婚了沒有?”
“我爸本來想把她配給死了老婆的大總管當填房,她不愿意,寧愿跟我一輩子,也不肯嫁給那個大總管,我就堅持把她留在身邊。”
博爾濟吉特笑道:“你爸寵孩子在愛新覺羅家里是出了名的,對你更是寵愛有加,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也會去摘。”
赫梅藍聽了得意地抿嘴一笑。
博爾濟吉特又鄭重地:“赫梅藍,剛才咱們就夢的話題還沒說完,你說,你夢境中的男人該是什么模樣?”
“八叔那樣的男人。”
博爾濟吉特卻嘆了口氣,這讓赫梅藍有些奇怪地朝她看著,她停了一會才道:“你沒說錯,你八叔是那種女人都喜歡的男人,我一心一意地愛著他,但他只是半心半意地愛著我,還得留一半給另外三個福晉,女人最希望的就是一個男人全心全意地愛著自己,愛情是排他的。”
“可我覺得,一個女人,能和其他幾個女人爭奪自己最愛的男人,也是一種樂趣啊!”赫梅藍聽后脫口而道。
博爾濟吉特被逗笑了:“你八叔沒看錯,你真是個與眾不同的女孩子。”
“與眾不同的是小姨,我敢肯定,小姨有當皇后的命,將來肯定母儀天下,大富大貴。”
對博爾濟吉特來說,這可是個敏感的話題,她聽后馬上變得嚴肅:“赫梅藍,這話你可不能亂說,說出去會惹麻煩的。”
赫梅藍笑道:“小姨,您用不著緊張,我知道這話除了對您,對誰也不能說,包括我媽和我爸。”
博爾濟吉特這才放心地:“好了,咱們就不談這些了,喝了你的碧螺春,吃了你的糯米糕,該把你最想知道的事告訴你了。”
赫梅藍有些緊張,但她努力穩住自己,瞧著小姨。
“大汗決定把你許配給李永芳。”博爾濟吉特說得十分認真。赫梅藍聽了一怔,顯然是既意外,又疑惑。
“你見過李永芳沒有?”
博爾濟吉特看著意外而疑惑的赫梅藍,好一會后,她才低頭答道:“沒有。”
“這個人年歲大了些,人也長得一般,但他有過人的聰明,在決定我們大金命運的薩爾滸之戰中,就是他向大汗提出了任你幾路來,我只一路去的戰略,大破明軍。后來大汗又聽取了他廣布諜網、內外夾攻,一舉攻取了遼陽和沈陽。他為我們大金可是立了大功,最近,他的夫人死了,所以大汗才決定把你許配給他。”
一陣沉默后,赫梅藍問:“小姨,想聽我心里話嗎?”
“因為他年紀大了點,長得也不夠帥?”
“這不是主要的。”
“聽你八叔說,你都能把三國倒背如流,你心中的偶像是趙子龍。”
“是的,我瞧不起這種賣主求榮、貪生怕死的叛將。”
博爾濟吉特微微一笑:“我也瞧不起那些明朝的叛將,喜歡忠心耿耿的趙子龍,可你也該知道,你爺爺曾說,中原也不是他漢人一家的,咱們女真人和蒙古人也曾坐鎮過北京、開封,關內中原是個好地方,可好地方也得輪著坐。但是,咱們滿蒙加起來才有多少人?咱要打敗他大明,入主中原,就得要用漢人來打漢人,你說我們不用李永芳這種叛將,那用誰呢?今后咱們入主中原,還得要用漢人去管漢人。”
赫梅藍聽后沉思許久,才問:“那我阿瑪是什么意思?”
“你八叔受你爺爺之托,找你爸談過了,你阿瑪不同意。所以,你八叔又叫我找你談談,要我告訴你,讓你嫁給李永芳,不是簡單的聯姻,不然在宗親里找個女孩嫁給他那還不容易?可是要找出一個像你一樣既懂漢語又識漢文的女孩子,那就難了。你是愛新覺羅家族為這個使命而出生的,你是要帶著艱難的使命出嫁的。你爺爺和你八叔都堅定地認為,只有聰明過人的赫梅藍才能出色地完成這一使命。他們還認定,你比你爸更能理解爺爺的苦心和用意,知道你在他們心目中的地位。”
赫梅藍確實聰明過人,她知道女人的命運都是由男人安排的,她是愛新覺羅家族的一員,她應該聽從爺爺與八叔的安排,決不能讓他們失望。
博爾濟吉特與赫梅藍從中午一直聊到傍晚,方才起身離開。
赫梅藍為博爾濟吉特送行,從門里走出,一邊走一邊說著話,博爾濟吉特走到馬前停下,對赫梅藍道:“你留步吧!我對你說的事,你再想想,你爺爺和八叔對你充滿期望。”
“我知道,可是……”赫梅藍的心情非常矛盾,對于熱愛自由、追求愛情的她來說,這種捆綁式的婚姻非她所愿,然而,為了祖父和八叔的理想,為了家族的希望,她必須犧牲自己,想到這里,不禁熱淚滾滾。
“唉……”博爾濟吉特看到赫梅蘭如此傷心,于心不忍,輕輕拍拍她的肩背,安慰她說:“做女人的苦,只有咱女人心里清楚。小姨和你八叔拜托你了!小姨和你八叔心里有你。”
“快別這么說,小姨,我知道,小姨和八叔都是為我好。”赫梅蘭止住哭泣。
望著漸漸昏暗起來的暮色,赫梅藍有點擔心地說道:“現在這兒有時也不太平,太陽都落山了,我讓明月帶幾個人送你,他們錫伯人個個都是神箭手,都能百步穿楊!”
博爾濟吉特卻自信滿滿地說道:“沒事,我帶了一件利器,這利器比弓箭厲害多了。”說著,她把手伸向斯琴柯娃——斯琴柯娃立即從背著的錦袋里掏出一把鑲金手火槍。
博爾濟吉特掂了掂一尺多長、沉甸甸的手火槍:“這是紅毛夷制造的手火槍,一個商人花了一百多兩銀子,在南京從一個紅毛夷那兒買來,送給你八叔的。你朝前面那棵樹上的老鴉窩看著。”
赫梅藍朝老鴉窩看去,那兒離門口足有兩百步遠。博爾濟吉特舉槍瞄準,一聲槍響,老鴉窩被擊得四散飛濺。博爾濟吉特看著怔在那兒的赫梅藍,笑道:“放心了吧!”
說完,她和斯琴柯娃翻身上馬,對赫梅藍道:“再見!”
赫梅藍望著博爾濟吉特逐漸消失在前方的原野上,晚霞散去,暮色蒼茫,但她依然木然地站在那兒……
皇太極坐等在府中書房的椅子上。李永芳奉命進來后,甩下馬蹄袖跪下請安:“奴才拜見四貝勒。”
“起來坐吧!”
李永芳道謝后起身在一旁坐下,皇太極又問:“自從我們在關內的細作網被破了,我一直都沒見你,不知你現在都在忙啥?”
“奴才一直在想,如何為大金國重建細作網提些建議和物色人選,以便交由四貝勒與都護使做決策時有些參考。”
皇太極朝他看了一會:“你可知道我今天召你來干嗎?”
“奴才不知。”
皇太極停看了他片刻,看得他一臉疑惑,才鄭重地說:“大汗決定把他的孫女、我的侄女、七阿哥的二格格赫梅藍許配給你。”
李永芳大驚,瞠目結舌,許久才回過神來,起身跪下,把頭緊貼在地:“大汗這樣看得起奴才,奴才萬分感激,只是大汗孫女是金枝玉葉,奴才不配,不敢奢望。”
皇太極起身把他拉起:“你坐。”
李永芳等皇太極坐下后,方才坐下,皇太極接著道:“李永芳,此事大汗已經定了,他把孫女許配給你,是把你當成了自家人了。赫梅藍是大汗最疼愛的孫女,不但長得漂亮,而且精通漢文,知書達理,她準能成為你的賢內助,為你排難解憂。”
“奴才現在誠惶誠恐,只知感激,不知如何說好。”李永芳說的是心里話,現在他也真是找不出更為感激的話語。
皇太極又道:“我還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剛才我和舒哈達談了,讓你接替他為大金國的都護使,這也是大汗的意思,我已要他三日之內與你辦好交接。”
李永芳一聽,又起身跪下,激動地叩首道:“謝四貝勒,奴才一定盡心盡職,不辱使命,即便赴湯蹈火、肝腦涂地也在所不辭。”
就在此時,一衛士進:“四貝勒,齊格勒求見。”
皇太極沒有馬上答應,而是對李永芳道:“希望你不要辜負大汗與我對你的信任和期望,你先回去吧!”
“奴才牢記四貝勒的教誨,決不辜負大汗和四貝勒的期望。”李永芳剛剛站起準備離開,又被皇太極叫住:“慢……”
李永芳停住沒動,朝皇太極看著。皇太極對衛士道:“你帶都護使從后門出去,再去前門傳齊格勒進來。”
“嗻!”衛士答應后,帶著李永芳離去。
齊格勒焦急地等在皇太極家的大門口,他是為赫梅藍來的,剛才他已經從舒哈達那里得知大汗把赫梅藍許配給李永芳,而且以舒哈達的分析,這是皇太極的主意,這讓他震驚與不信。赫梅藍是他夢中的情人,為了能娶她為妻,他回絕了許多想與他聯姻的滿洲八旗與蒙古八旗的王公貴戚。他自信在八旗中,無論從哪方面看,也只有他才配當這位二格格的額駙。他一直敬佩皇太極,他來找皇太極,是想問個清楚,為何會糊涂地把赫梅藍許配給一個漢人,一個被他瞧不起、沒有骨氣的降將。他還要向皇太極提出,請他把赫梅藍改配給自己,他知道現在也只有皇太極能做到這一點。
“四貝勒請大人進去。”衛士出來后對齊格勒道,齊格勒跟著衛士進去時,問著他:“剛才四貝勒在接待誰?”
“李永芳。”
“他還在那兒?”齊格勒臉色變得難看。
“走了。”
“我怎么沒有看到?”齊格勒覺得有些奇怪,衛士告訴他,“是從后門走的。”
齊格勒進了書房,在皇太極面前撲跪下來:“奴才齊格勒拜見四貝勒。”
“起來坐吧!”
齊格勒沒動,依然跪著:“奴才有件事求四貝勒,四貝勒要是不答應,奴才就不起來。”
皇太極早就清楚齊格勒找他的目的,他故作糊涂地問:“什么了不得的事,非得跪著說?”
“奴才求四貝勒把阿巴泰叔的二格格許配給奴才。”
“你還是先起來,我再說。”
齊格勒還是不動,固執地:“請四貝勒答應奴才的請求,奴才才能起來。”
皇太極無奈地朝他看著:“齊格勒,你是知道的,這事赫梅藍不愿意。俗話說,強擰的瓜不甜,你該明白這個道理。”
“可是奴才不明白,把李永芳和赫梅藍擰在一起的瓜,就能甜了?奴才更不明白的是,奴才哪一點比那個南蠻子差?是才?是貌?”
皇太極笑了:“也許都不差,你們也是各有長處,無法相比,既然是同樣不甜,各有長處,那就要看誰和赫梅藍擰在一起,對于大金國更加有利,大汗覺得,把李永芳與赫梅藍擰在一起,更加有利。”
“奴才大膽地說一句,這不是大汗覺得,而是四貝勒覺得,只要四貝勒改變主意,大汗一定會聽四貝勒的?”
“那我就替你找一位絕不比赫梅藍差的蒙古姑娘怎么樣?”
“謝謝四貝勒,奴才心中只有一個女人,那就是赫梅藍。”齊格勒說得異常堅定。
皇太極朝倔犟的齊格勒看著,許久才道:“齊格勒,你不是跟你蒙古舅舅學過摔跤嗎?”
“學過。”
“你覺得你是個摔跤高手嗎?”
“奴才覺得在摔跤上,滿洲八旗中恐怕沒有對手。”齊格勒說得頗為自信。
“那你今天就跟我比一場,要是我敗在你的手里,我就去與大汗說,要求他改變決定。”
齊格勒一聽看到希望,抬頭看著:“四貝勒說話可是算數?”
“算數!”
“奴才斗膽問一句,四貝勒能不能寫一張算數的字據交與奴才?”齊格勒生怕皇太極反悔,提出這個要求。
皇太極笑了,爽快地道:“可以。”
皇太極寫完字據,與齊格勒穿起了摔跤的坎肩,來到后花園的草地上,擺起摔跤的架勢。博爾濟吉特等家人和仆人,聽說四貝勒要與齊格勒比賽摔跤,全都從屋里出來,圍在一旁觀看。
齊格勒擺好架勢,叫了一聲:“四貝勒,奴才無禮了!”就沖了上來,一把揪住皇太極的坎肩——皇太極也同時揪住他的坎肩。一場劇烈的摔跤比賽在草地上展開。
這是一場龍虎斗,皇太極是蒙古王公的女婿,摔跤對于蒙古漢子來說,與騎馬、喝奶茶同樣重要,皇太極極富遠見,深知滿蒙聯盟的重要,為了與蒙古親友們打成一片,早就學會了摔跤,而且學得不錯,多次參加過那達慕的摔跤大賽,這是蒙古部落每年都要舉辦的盛會,獲得過不錯的名次,但因近年太忙,好久沒有練習了。
一旁看著的博爾濟吉特變得緊張,因為看上去齊格勒略占上風,她已經得知這次比賽的輸贏關系到赫梅藍花落誰家,擔心皇太極失手亂了他的計劃。然而她的著急是多余的,只見齊格勒與皇太極僵持一會,突然發力,眼看皇太極要倒下時,皇太極身子一翻,用力過猛的齊格勒,被皇太極倒背扛起,實實在在地仰摔在地上——齊格勒被摔懵了,一時爬不起來。皇太極在一片叫好聲中,將齊格勒拉了起來,笑道:“走!陪我喝酒去。”
垂頭喪氣的齊格勒被皇太極帶走了……
武長春站在機密室的窗前,望著窗外,心中已經認定,皇太極把李永芳叫去,多半是告訴他要把阿巴泰的女兒許配給他,他將成為努爾哈赤的孫女婿。同時還會告訴他,由他接替舒哈達為都護使,全面接管大金的諜報工作。現在他最感興趣的倒不是這些事,而是那個未來的丈母娘,周小旺告訴他,這個還沒進門的小丈母娘是個天生尤物,如花似玉。以他對皇太極的了解,推測這位極富遠見、精明過人的四貝勒把這小娘兒許配給李永芳,說明她絕不是個只有臉蛋、沒有頭腦的小女人。她來這兒,不僅僅是為了示恩籠絡,還有監察的用意……
他正想著時,身后傳來了“姑爺”的喚聲,轉身一看,周小旺來了。這個機靈鬼走近他的身旁,湊近壓聲道:“姑爺,我剛打聽的最新消息是,阿巴泰還是在鬧,可是他那天仙般的赫梅藍勸他別鬧,表示愿意嫁給咱家老爺。據說,這是皇太極的二福晉博爾濟吉特做了工作,她是赫梅藍的小姨。”
“赫梅藍有什么愛好?是不是也喜歡打馬吊牌?”武長春背起手,裝著隨意地問。
“她喜歡看書,喜歡穿漢裝,能把漢文版的《三國演義》倒背如流。奴才還聽說,除了齊格勒,遼陽城里,好多有頭有臉的公子哥兒們,都曾向她求婚,可她不愿意,說是她不喜歡那些沒有頭腦、不喜歡看書的一介武夫。”周小旺回答得非常詳細,因為他發現武長春對這小丈母娘相當關注,所以打聽得也分外仔細,這是為了回報武長春平時對他的關照。周小旺的打探讓武長春印證了自己的推測,這可不是個簡單的小女人,但他還是對這小女人精通漢文、喜歡看書感到有些意外,心中暗想:滿人中竟會有這樣的女人?
周小旺似乎能夠透視,看出了表面平靜的武長春在想什么,嘆了口氣,武長春朝他看去,故作不解地問:“你干嗎嘆氣?”
“奴才不明白,為什么一朵鮮花會插在牛糞堆上。”周小旺在武長春面前攻擊起他的老丈人,從來沒有忌諱。
武長春一聽笑了:“因為老爺是一堆極有價值的金牛糞。”
他們正笑著時,小丫頭海棠走了進來:“姑爺,老爺回來了,他在書房里等著您。”
李永芳一見進來的武長春,就興奮地道:“長春,四貝勒英明,他果然有遠見,把舒哈達給撤了,讓我全面掌管都護府。”
李永芳是個性格內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人,這次他也控制不住內心的喜悅,露出少見的笑容。
武長春一聽,臉上閃出驚喜:“我早就對阿爸說了,舒哈達不是阿爸的對手。”
“應該說,不是咱們的對手,還有一點我實在沒有想到,你能想到嗎?”
武長春雖然心里知道,但他還是裝著不知地想了想:“孩兒想不出。”
“要我做大汗的孫女婿。”
武長春故作驚訝地:“真的?”
李永芳得意地:“這個決定我是做夢也不曾想到。這肯定是四貝勒的主意,四貝勒是把我當成自家人,為了抬高我的地位,讓我有職有權,才這樣決定的。”
武長春一聽,也夸了起來:“四貝勒真是了不起,他能做出這樣決定,是要拿出勇氣的,咱們一定得給四貝勒爭氣。”
“說得對,要把都護府的事辦好,單靠我一個人還不行,還得靠你,你是我的女婿,我也把你當做兒子,咱們是真正的一家子,俗話說,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阿爸說得是。”
“我這婚事的準備工作就交給你了,你看,我現在得做些什么?”
“換條辮子。前天我上街見到這兒新開了一家辮子鋪,專門制作辮子。”武長春看著半禿的李永芳那條細蠅兒的辮子,提出這一建議。他知道這一建議要是平時提出,定會引起對方不快,這是犯忌的。而他此時提出,讓李永芳的感覺是親人的直率。果然,處在興奮中的李永芳馬上首肯道:“那你就去替我弄一條來。”
阿巴泰正在家中喝著悶酒,生著悶氣時,屋外傳來了呼叫聲:“阿巴泰接旨!”
阿巴泰一聽,猛地把手中的酒杯砸在地上,一聲刺耳的碎裂聲后,他又吼叫道:“我有病,我不接!”
此時,赫梅藍急走進來,停在他的身旁,低聲勸說道:“阿瑪,大汗的圣旨,你怎么能不接?”
現在也只有赫梅藍敢進來勸說,不然,即便是兩個兒子進來勸說,也會挨他的巴掌。
“我就是不接!”一臉酒氣、滿臉通紅的阿巴泰獅子般地吼道,他是很好的男高音。
“阿瑪,我求你了。”赫梅藍抓住父親的肩膀,輕輕地搖晃著。
失去理智的阿巴泰依然吼道:“誰求我也不接!”
赫梅藍無可奈何地朝他看著。而在客廳里,香案早就擺好,準備讓阿巴泰出來接旨,前來宣旨的使臣是阿巴泰的朋友鄂多克,他不見阿巴泰出來,又叫了起來:“阿巴泰接旨!”但他連叫幾聲,阿巴泰就是不肯出來,他惱火了,提高嗓門地叫著:“阿巴泰,你要抗旨嗎?你給我出來!”
一個人影走出來了,然而不是阿巴泰,而是赫梅藍,她在鄂多克面前跪了下來:“我家阿瑪身子不舒服,女兒赫梅藍代阿瑪聽旨。”
鄂多克感到意外地怔在那里,朝赫梅藍看著。
“不可以嗎?”赫梅藍的目光里含著乞求。
“可以,可以。”鄂多克深知阿巴泰脾性,來了牛勁,誰也拿他沒有法子,于是便展開圣旨,朗聲讀道:“大金國大汗詔曰:阿巴泰之女赫梅藍乃為天池神女之后,貴為金鳳,天資聰慧;李永芳,屢立功勛,乃大金國棟梁之材,兩人結百年之好,天造地設,此乃天意。望阿巴泰遵從天意,一月之內,擇日為兩人完婚,為此,特賞賜黃金兩百兩,綢緞一百匹。欽此。”
赫梅藍叩首道:“赫梅藍代家父領旨謝恩。大汗萬歲!萬歲!萬萬歲!”
屋里的阿巴泰仍在發著酒風,想要沖出去發泄大鬧,他的兒子尚建和博和托死命地把他拖住,他一面掙扎,一面高呼:“放開我,我要去見父汗!”
眼看他要掙脫時,赫梅藍拿著圣旨,走了進來擋在他的面前:“阿瑪,圣旨女兒已經接了,您就別鬧了,你再鬧下去,我們都要瘋了!”
阿巴泰喝的是關內的二鍋頭,后勁很大,面對女兒,他怔了一會,倒了下來,昏睡過去,兩個兒子把他抬到床上。
尚建無奈地:“這關內的二鍋頭這么兇,以后千萬不能讓阿瑪喝了。”
赫梅藍拿來被子,替阿巴泰蓋上,看著醉了過去的阿巴泰,默默地流著淚……
這幾天阿巴泰家的大管家舒多那忙得不可開交,他正在指揮家奴們為赫梅藍做出嫁前的準備——四處采辦,張燈結彩,他是個相貌奇丑、年近四十的胖男人。今天,他正指揮著兩個小廝在廳門前張掛紅繡球時,一身旗裝的赫梅藍帶著明月走了進來。舒多那一見,趕緊躬身小跑地迎了過來,滿臉堆笑地打了個千兒:“奴才舒多那給小主子請安!大福晉剛才還問,小主子怎么還沒從莊院那兒回來。”
“我阿瑪呢?”
“老爺在他寢室里,還睡著呢!”
赫梅藍一聽,眉頭皺起。舒多那又道:“小主子看,這樣的布置您滿意嗎?”
赫梅藍冷冷地:“這又不是給我看的,我才不管呢!”
赫梅藍繼續前行時,舒多那用那貪婪的眼神瞅著明月。明月瞥他一眼,臉上升起厭惡神情,跟著赫梅藍走進大廳。副總管隆博見舒多那還怔在那兒,來到他的身旁,把頭湊到他的耳旁,存心挖苦道:“大總管,您就別想吃天鵝肉了,聽說小主子這次把明月帶著陪嫁了,這明月也挺俏的,沒準兒將來被新姑爺看中,娶她當二奶呢。”
舒多那一聽,醋意大發地:“呸,當二奶的貨,送給我,我還不要呢!”
臥室里,阿巴泰正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在為女兒嫁給李永芳而生著悶氣。赫梅藍進屋后在床前跪下:“阿瑪……”
阿巴泰睜開眼睛一看,急忙坐起:“藍兒……快起來……”
赫梅藍依然跪著道:“阿瑪,后天你要是不出來見您的女婿,女兒就不起來。”
阿巴泰一聽,恨恨地:“你阿瑪丟不起這個臉!”
赫梅藍流著淚道:“可你不丟臉,那就得讓女兒丟臉,現在是總有一個人要丟臉,您就別讓女兒丟臉吧!”
“把淚抹了,先給我起來。”
赫梅藍倔強地:“不,阿瑪答應了,我才起來。”
阿巴泰怨氣不減地:“把你嫁給李永芳,是你八叔給你爺爺出的餿主意,我叫你哥對他說了,就讓他當你的爹,接待女婿。你八叔是貝勒爺,我不是,他出場比我臉面大,比我風光。”
赫梅藍的眼里閃出淚光:“八叔再好,也是叔,再不好的阿瑪,也是阿瑪,對女兒來說,最親的永遠也是阿瑪,哪怕不是個好阿瑪,我也要阿瑪出來認這個女婿!”
阿巴泰沉默不語地看著淚流滿面的赫梅藍。赫梅藍等了一會,還沒見阿巴泰答應,一下拔出一把匕首:“要是阿瑪不答應,那我今天就死在這兒!”
阿巴泰一見,一下從床上跳下,一把奪下匕首:“你也瘋了?”
赫梅藍一下撲到阿巴泰的懷里,失聲痛哭起來……
阿巴泰無奈地長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