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不走我馬上就死給你們看!”以死相逼,這是唯一一個,也是雙方都通用的法子。
事情又回到了原點。
她躺在麻包袋里,被人扛著往外走,這一次,這個人連她的手腳都懶得捆,她聰明對方也不笨,她知道用自己的性命讓他放走家人,他也用她的家人要挾她,倘或她敢出聲或是反抗,自己就在柳家大開殺戒。
兩個人都成功了。
黑衣人放過了柳家人,輕而易舉地帶走了她。
她成功地阻止了一次殘忍血腥的殺戮,卻不得不犧牲掉自己。
可是等死?
不可能!
這下子熏蘭走脫了,自然立刻會報官,說不定很快就有人回來救她,她如今雖然不能言語,不能反抗,但她能夠悄悄留下些什么,好讓那些人能夠更快地找到自己。
她從頭上拔下那根珠釵,心中暗暗慶幸,幸虧戴的是這個,這珠子多不勝數,能夠用鋒利的釵頭戳破布袋,能扯掉那些珠子,一顆顆地從那個小洞里扔在地上。
再說喬志遠回到家中,便立刻命人打點行裝準備出發。
干糧和酒是必不可少的。
干糧找了喬家村中的農戶幫忙做好,酒就只能讓小石頭到城里頭去酒店中打。
這小石頭一去便是一個時辰,眾人都牽著馬等在門口,好容易才看到他滿頭大汗趕回來。
喬志遠一見他回來了,便命眾人上馬啟程。
小石頭不吭聲,只默默地跟在他馬后,顯得心事重重。一隊人馬狂奔了大約一個時辰左右,小石頭忽然追上去與他并排,才說:“原本不關你的事,可是我不告訴你,總覺得心里頭怪怪的。”
他回頭看了小石頭一眼,輕聲道:“有話就說!”
“柳姑娘又被抓走了!”小石頭說完便閉上眼睛。
他雙手猛地勒住韁繩,馬兒忽然止住,后頭跟著的人來不及勒馬,都往他身邊沖過去了才止住,小石頭調轉馬頭回到他面前,口中只道:“我們走吧!”
他心急如焚!早跟他們說過!怎么就不知道防備?他面無表情,調轉馬頭,冷冷地命令道:“回去!”
又是一起少女失蹤案!
朱濟親自帶人往柳家去,唯有滿院子橫七豎八的尸體,還有兩個嚇得前言不搭后語的女人!這柳家小姐被劫走已經半個時辰了,官府的衙役和先頭錦衣衛竟然什么都沒有查到!都說那些人來無影去無蹤,只怕是鬼怪。
他當場賞了那人一鞭子!身為一個錦衣衛,竟然怪力亂神!他接手錦衣衛之后,雖已通過鐵腕壓制過往貪腐惡毒的風氣,但因無發橫財的機會,人人借口推托,甚至推諉扯皮,如今身邊已無一人可用!他長嘆一聲,果然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想當初他們為了一己私欲,羅織罪狀,上天入地,無所不能。
別說想找幾個黑衣人,就算要找幾只螞蟻也不是什么難事!他們這樣做,無非是想要給他這個指揮使一個下馬威,拿不下這錦衣衛營內之人,妄談什么指揮使?他心里清楚,這些人,就是要讓他再圣上面前下不來臺,早日收拾包袱走人!
被這些屬下架空,自己不在乎,他只是心急如焚,這城中的少女何其無辜,就為了小小的花花腸子,他們竟然就這樣任由她們被抓走,京城之中,人心惶惶,謠言四起。
按理這少女離奇失蹤的案子是京城衙門的事情,可一旦涉及當今天子,錦衣衛就全然不能推脫了,如今連上這一個柳從言,失蹤少女總數已經達到了九十九人!坊間謠言四起,只說這些少女都是被擄劫到了宮中供皇上賞玩。
皇上聽到此言,勃然大怒,只喝令錦衣衛必將此案告破,一旦發現兇徒,斬立決!
想到這里,他長嘆了一聲。
這柳從言上次僥幸逃過一劫,如今再一次被抓,只怕也是兇多吉少!他又親自將屋子里認認真真地看了一遍,顰眉苦思。
屋內毫無打斗過的痕跡,那人破天荒沒有傷害屋里的兩個女人,這是個疑點,方才聽了,說這是柳家小姐對匪徒以死相逼的緣故,他心中倒有些好奇,這姑娘是個養在深閨人未識大家閨秀,竟也這般膽量與見識。
他這里毫無頭緒,外頭又亂成一團,只見他貼身侍衛肖木爾跌跌撞撞跑過來,口中只道:“大人!來了一群惡狠狠的強盜,跟咱們的人動起手來了!”
這還了得!劫走了人家的姑娘不說,竟然還敢公然打家劫舍!打算滅門么?想到這里,他快步走向門口。
這肖木爾口中一群惡狠狠的強盜,正是喬志遠和他的二十個近身營隊。
這滿心焦灼的喬志遠趕到柳家大宅,卻看到門口站滿了人,都在閑聊,不像是過來辦案,倒像是過來串門子的,一時心中十分生氣,便要往里頭走。
一個紅臉壯漢過來攔住他,冷笑道:“你是什么人!沒有看到錦衣衛在這里辦事嗎?膽敢往里頭闖!”
喬志遠尚未答話,小石頭哪里能聽得下去他這樣對喬志遠講話,上前便冷笑道:“你們身上穿著飛魚服,腰上配著威風八面的繡春刀,誰不知道你們是錦衣衛?不在里頭辦事,在外頭干什么呢?若是你們辦不了,就快讓開!”
這壯漢名喚薛洪,正是如今的除了朱濟之外官職最高之人,現任從三品錦衣衛指揮同知,平日里已經張揚跋扈慣了,忽然之間聽到小小一個平民百姓膽敢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拔出刀二話不說便往小石頭身上砍去!
小石頭不防備他忽然之間就下次狠手,一個趔趄險些摔倒。
后頭人一陣哄笑。
喬志遠不動聲色,一手托住小石頭,以免他倒下去,一手輕輕揮開薛洪的手,刀子咣當一聲便落在地上。
眾人都驚呆了,薛洪自供職錦衣衛以來,從未受過如此大的羞辱,且當著那么多人的面,連繡春刀都被人打在地上,臉上掛不住,原本就紅的臉頰更加通紅一片,立刻打靴套中掏出一把小匕首,用力向喬志遠刺過來。
他不過輕輕一個側身,便錯過了這次攻擊,但薛洪用力過猛,雙腳沒有站穩,徑直便往地下栽倒。
喬志遠伸手拉住薛洪,口中只道:“大家都是過來找人的!有力氣也該用在抓黑衣人上!”
此刻的薛洪完全沒有體會到喬志遠的退讓,惱羞成怒,回頭看到自己的手下全都錯愕地盯著自己,便冷笑道:“有什么好找的!不就是你們么!這些該死的強盜!來啊!斬立決!不留一個活口!”
此話一出,那些錦衣衛全都拔刀相向。
喬志遠身后的護衛見到此景,都舉起手中的弓弩,對準薛洪。
形勢一觸即發。
錦衣衛歷來仗勢欺人,高高在上,他是有所耳聞的,可是如此蠻橫不講理,還是頭一次見識。
他心里著急,他不是來找麻煩的!只是想要快些找到她!
只要一想到她很有可能已經遭到了毒手,心中便一陣陣的刺痛,恨不得回到中午,若是自己不那么急著離開,或許再吃過晚飯,這樣事情興許可以避免,他若在時,便是拼了一條命也會保護她周全的。
世上沒有后悔藥,但可以彌補,他一定要盡快找到她!
想到這里,他向前兩步,對著薛洪道:“我要見柳老爺,只要見到他老人家,你們就知道我到底是不是強盜?”
薛洪哪里肯聽,舉刀便刺。
喬志遠不得不得錯身想讓,這下子算是徹底明白,為什么他們總是抓不住那些黑衣人了。
這個家伙氣勢洶洶,功夫不過三腳貓而已。
若是他動手,根本不必等到他的花拳繡腿表演完,他已經躺在地上了。
小石頭見了,在一旁急得直跺腳:“爺!您干嘛跟他這么客氣!”
一個人想上前巨刀偷襲喬志遠,卻被一只箭逼退,那箭擦著他的眼睛飛過,深深刺入他前面的木柱之上,一時眾人見了,都不敢再輕舉妄動。
喬志遠心中愈發著急,這個該死的錦衣衛一直不依不饒,對自己糾纏不休,要知道,如今時間十分寶貴,如果早一刻發現情況,就能夠早一刻救她。
不能再等了。
他果斷地出手,輕松地往將他手上的匕首打掉,然后一只手提起他腰間的帶子,將他摔在地上,一只手便抓住他的雙手,地上的薛洪動彈不得,口中罵罵咧咧地吼道:“給我殺了這些狗娘養的!”
那班頤指氣使的錦衣衛聽到他的命令,都沖上前來廝殺,喬志遠的隨侍也拔刀迎戰,一時間柳家門口亂成一團。
喬志遠見事情一發不可收拾,深知自己人的性格,也對錦衣衛狠辣有所耳聞,只怕再這樣逗下去,只會兩敗俱傷,而且現在最要緊的是,一定要救她!
見薛洪還在鬼喊鬼叫,舉手一掌將他打暈。
一面喝令停手,一面伸手將混戰之人拉開。
情況很快就得到了控制,喬志遠一個轉身,只看到一個身穿的白龍蟒袍的男子站在門前,身后跟著幾十個錦衣衛,正盯著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