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冠臉一沉,李香秀趕緊搶在他發(fā)作之前,呵斥道,“在老爺面前慌慌張張的像什么樣子?掌嘴!”
聞言,沈冠的臉色這才一緩,不耐的揮了揮手,“算了,到底怎么回事,說說吧。”
“是,”張媽嚇的一縮脖子,規(guī)矩的說道,“奴婢恭喜老爺,翠兒姑娘的運氣好,那百草鋪里正好剛進了幾棵有年頭的人參,原本是封津的縣老爺?shù)念A訂的,高掌柜的聽說咱們府上是救命的急茬,就擅自作主先給咱們勻出了一棵來,”
“高掌柜的說了,這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他就是拼著惹縣老爺不高興也先救急再說,高掌柜的還說,這鐲子和簪子一看就是府中女眷的心愛之物,他不想奪人所好,說是買參的錢算不得什么的,硬是讓奴婢把姨奶奶的這首飾女都拿回來,……”
張媽媽一口氣說了這么多,也就是一個意思,這個高掌柜的要討好這知府大人,不但二話不說的拿出了人參,還不肯收下首飾。
當然了,事情能辦的這個份上,也和張媽的機靈有關,他們在這里住了快一年了,都沒有人知道這里是沈知府的外宅。如今,沈老爺這么一來,她肯定是擅自作主的說出了宅子的底細,才這么痛快的沒有花錢就拿到人參,或許她還從那高掌柜的哪里得了什么好處的,要不然她怎么這么不住聲的夸他呢。
沈冠從小小的封津知縣做到了安平知府,遇到的這類的人和事肯定也不再少數(shù),他見怪不怪的點了點頭,算是把這事入了心,領了識趣的高掌柜的這份及時的人情了。
“嗯,我知道了,你回頭去告訴百草鋪一聲,孫知縣那里讓他不必擔心,本官會替他打聲招呼的。”
沈冠官味十足的吩咐著張媽,卻沒有再提起買參的銀子。因為,他既然要領下高掌柜的這份殷勤,肯定也不會讓對方不踏實,非得一碼歸一碼的算的這么清楚,只要他給孫知縣露上點意思,必然不讓讓百草鋪子吃虧就是了。
張媽媽顯然也領會了沈知府老爺?shù)囊馑迹哪樕闲Τ闪艘欢浠ǎB聲說道,“是,是,是,明兒一大清早個奴婢就去這么回了高掌柜的去。他必定肯念著老爺?shù)暮玫模?
沈冠這么嫻熟的處理著,作為醫(yī)者的張遠山更關心的則是人參的成色,他拿過了張媽放在桌子上的黑漆盒子,取出了人參來仔細的端詳了一番,高興的說到,“成了,成了,有了這顆近百年的人參,翠兒姑娘的命就有了兩成希望,只要別再讓人刺激了她,熬過了今天晚上,老夫就有了一半救人的把握了。”
“如此甚好,”沈冠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輕松的笑容來,吩咐道,“快點去廚房熬了參湯,別耽擱了。”
“是。”張媽媽辦成了大事,喜滋滋的拿著人參轉(zhuǎn)身出去,把那簪子和鐲子留在了桌子上,引的宋管家的眼波頻轉(zhuǎn),似乎在打著什么主意。不過,當他的目光掃過為翠兒診脈的張遠山時,他咽了口唾沫,暫時沒有吱聲。
過了大約一個多時辰,張媽媽端著一個大個的茶盅,再次小心翼翼的轉(zhuǎn)了回來,徑直走到了翠兒的身邊,恭敬的稟告,“老爺,參湯熬得了,奴婢這就伺候翠兒主子用了。”
沈冠似乎在想著什么心事,他漫不經(jīng)心的點了點頭,算是應了張媽媽的話。
張媽媽得了吩咐,這才小心翼翼的坐到了塌邊,在張大夫的指導下,把大半盞的參湯一點點的喂進了昏迷著的翠兒的嘴里。
近百年的人參效果就是不一樣,隨著參湯一點點的喂了下去,翠兒那張沒有半點血色的臉上終于有了一點點的潮紅,胸口也一起一伏的有了一點活的氣息,總算是暫時在鬼門關口上拉住了她。
張大夫這才松了一口氣,抹著額上了汗水站直了身子,吩咐道,“病人身邊不能離人,每過一個時辰要給她喂上半盅參湯,明天一大早老夫再給她開上個方子,希望能留住她一條命啊。”
張大夫話音剛落,宋管家立即說道,“老爺,宅子里多是女眷,小的派人送張大夫回去休息吧,明天一大清早再接了大夫過來。”
聞言,一直沉默著的李香秀飛快的向著沈冠望去。說實話,她對這個幫了自己這么大的忙的張大夫心中充滿了感激,很想借著這個機會好好的道謝一番。但是,沈老爺在呢,一切都是他來做主,還輪不打她出面來擅做主張。
而沈冠似乎還在為什么事情困擾著,并沒有在意到李香秀的神色,他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唔,辛苦張大夫了,派人送了張大夫回去休息吧。”
“是,老爺。”宋管家一躬身,沖著外面揮了揮手,立即有他從安平府帶來的下人低眉順眼的走了進來。
送走了張大夫,宋管家拿出了沈府管家的架勢又吩咐張媽帶著丫頭婆子們小心的送了翠兒去西跨院好好休養(yǎng)。
打發(fā)了閑雜人等,沈老爺終于開口了,“宋濂,這里沒有了外人,你還有什么事情,可以說了。”
“呃,”宋管家神色一滯,他心里是有著另外一個盤算的。本想著在合適的時候當眾說出來,即使動不了李香秀,也讓她傷筋動骨,不能在封津再過的這么滋舒服了。
不過,還沒等他找到時機呢,竟然先聽到了沈冠這么一問,這讓宋管家心中長了棵草。自從離開了安平府,離開了夫人的眼,這個沈冠沈老爺似乎變了一個人一般,行事一次又一次的出乎了他的意料,剛才更是想不管不顧的把他拿下,這讓宋管家心頭不得不拉緊了弦,打疊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來。
現(xiàn)在,沈冠再一次看穿了他的心思,這讓宋管家有種不好的預感,他猶豫著是不是敷衍兩句過去,暫時不提這茬,可是又不甘心就這么放過了給李香秀點顏色看的機會,否則的話,沈家的這處外宅會更加的肆無忌憚,以后早晚會惹了夫人不痛快。
可是,他若是倉促之間發(fā)難,又擔心落了沈冠的圈套里,給他遞上了什么把柄,同樣會讓夫人被動的。
宋管家還沒有想好下一步該如何行動,沈冠卻并不著急,就那么似笑非笑的等著他,不再催促。
李香秀看了看掙扎的宋管家,又看了看分明是另有打算的沈老爺,她想著哥哥的囑咐,輕輕的動了兩步,‘噗嗵’一聲跪倒在了沈冠的面前。
李香秀的舉動讓宋管家一愣,小眼睛骨碌碌的轉(zhuǎn)動著,明顯就是在快速的判斷著李香秀的目的,而沈老爺也打破了臉上那老神在在的表情,有些動容的說道,“秀兒,你這是干什么?有什么話不能好好的說么?你還抱著靈兒呢,別嚇壞了孩子。”
這還是沈冠來了之后頭一次提到女兒沈靈萱呢,李香秀心頭一酸,更加堅定了決心,“老爺,妾身有事請老爺恩準,這事也事關二小姐,不是妾身故意要嚇到她的。”
“到底是什么事?”沈冠審視的目光在李香秀母女的身上轉(zhuǎn)了一圈,沉聲吩咐到,“既然事關靈兒,你盡管說來。說起來,靈兒這么大了,我這個當父親的還沒好好的盡點心呢。”
“老爺千萬別這么說,”李香秀趕緊著急的說道,“靈兒雖然沒跟在老爺您的身邊,可是老爺舐犢情深,待她卻是極好極好的。妾身不敢隱瞞,一直都是這么教導她知道的。”
略微一頓,李香秀偷眼看了一眼面色陰沉的宋管家一眼,狠下心來,繼續(xù)說道,“老爺不但把原先在府衙時候的那些丫頭婆子仆從們撥給她使喚,還把這宅子里庫房的鑰匙送來。”
“老爺待二小姐的這份恩情,妾身都記在了心里,每天都要和二小姐說的,二小姐小小年紀已經(jīng)理解了老爺?shù)目嘈摹=駜海犝f老爺回來,二小姐竟然能開口說話了呢,這第一聲啊,就是叫的老爺您呢。”
沈靈萱再次被小娘親睜眼說瞎話的本事、見機行事的聰明給折服了。她今天開口說話了是不假,可卻不是惦記著什么便宜爹的恩德,是聽說他來了封津怕他挑剔了宅子里的毛病,提醒家里收起那個什么寶瓶罷了。
至于那個什么庫房的鑰匙和仆人什么的,她更是頭一次聽小娘親說起,估摸著這事從前是宅子里的隱秘,小娘親掩飾還來不及呢,怎么會每天都念叨呢?她又不是吃的太多了要靠說話消化食。
這一次,小娘親這么說,估摸著是想借著這個由頭提什么要求吧。在一個正常的當?shù)拿媲埃瑳]有什么能比孩子出面提要求更有把握的了。
沈靈萱一邊暗中吐槽,一邊靜靜的觀察著事態(tài)的發(fā)展,揣摩著在場眾人的心思,隨時準備配合小娘親。
沈靈萱暫時沒有動,沈冠的臉上卻還是露出了滿意和欣慰的神色來,也許在他的心里認為,李香秀說的對,他對這個庶出的女兒已經(jīng)做的很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