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最前方的路口邊緣處,有一竹亭,竹亭下有一口鍋,鍋被嵌入在一個灶臺上,灶臺由泥土和著麥秧堆砌而成,中間還嵌了些石塊。亭子中央有幾個竹桌和幾個木凳,用于來往客人坐息。
賣茶水的少年便在灶臺旁忙活。
一大一小。
大的一邊端著茶壺一邊吆喝著“賣茶水——”,小的則悶不做聲的坐在灶臺前燒火,看起來約莫八九歲的樣子。
“風兒,來六碗茶!”張老頭風塵仆仆的撲到了木凳上叫道。
“來了,來了,張爺爺,您來啦,今日為何要這么多?”女孩走到張爺爺身旁問道,聲音豪放,充滿豪氣。
風兒一副瓜子臉蛋兒,大大咧咧的,眉目卻如畫,馬尾辮子束于腦后,看起來有一股跑江湖的豪氣。
她長的甚是精致,卻唯獨喜歡男兒裝!
“今日爺爺有五個朋友,那,在旁邊呢!”張爺爺指著身旁的眾人回復道。
風兒見罷道:“你們坐,我這就給大家倒茶水去!”
“羽兒哥哥,那個哥哥好好看啊”小沫看著風兒的臉蛋兒不由自主的感嘆到。
“額,很好看么?我覺得還行吧!”羽兒一臉無奈道。
小沫覺得哪里不對勁連忙補充道:“哈哈,自然沒有羽兒哥哥好看呢”
張老頭聽罷笑道:“呵呵呵.——傻丫頭,風兒可不是哥哥,那是姐姐!”
“什么?真的么?可她怎么穿男人的衣服呢?”小沫天真道。
“那是,風兒可是這方圓百里最出名的美人胚子了,從小美到大!有多少村長家的孩子都想找她提親呢!”張老頭接過話,口氣里盡是驕傲!
“咦!那不是張老頭么?你好嘞吧,人家風兒又不是你家哩,你傲氣個啥勁兒?”旁邊一個大爺聽后一臉嫌棄道。
“咦?你是誰?我認識你?”張老頭看著那大爺疑惑道。
風兒接話道:“那是三里塘穆府的大舅子,前些日子剛把女兒嫁過去呢”
張老頭:“穆府?三里塘何時出來個穆府?”
提到穆府,風兒的神色逐漸暗了下去,像是有什么難言之隱。
張老頭:“風兒可有什么難處?無妨,照實跟爺爺說,爺爺替你做主!”
風兒頓時察覺自己狀態不對,連忙調整了下:“沒事兒~能有啥事兒呢!誰還敢欺負我不成!”
“那就好,那就好!”
燒火的姑娘聽罷打斷道:“姐姐,你為啥不說,昨個我還見你...”
風兒連忙打斷:“見什么,見什么?你個小屁孩懂什么?好好燒火!”
此時,眾人都被風兒姐妹倆奪去了目光。
雨后的麥田包裹著這小小的街市,麥田里顯得眾人格外的渺小。
竹亭上飄落的枯葉,被風吹落,四處飄散......
頓時間,大家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羽兒和小沫都同時發現了人流中偷偷溜走的穆府大舅子。
卻沒人發現那竹亭上方站著的季冥。
張老頭感覺不對勁,便把目光指向小妹妹道:“蓉兒,還記得爺爺不?”
“記得”
“那你告訴爺爺風兒姐姐是不是被誰欺負了?”
蹲坐在灶臺前的蓉兒抬頭瞄了一眼風兒,只見風兒眼神犀利,一幅警告的模樣,使得蓉兒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鼓足勇氣面向張老頭道:
“近日來了一個外域的流浪漢,不知道從哪兒來的他好厲害,年紀輕輕的一頭長發,見到姐姐就動手動腳的,可惜姐姐打不過他,就,就......”說著說著就低聲哭了起來。
蓉兒到底年紀太小了些,說起話來顧不了許多,惹得風兒一氣之下,向麥田深處跑去了。
張老頭著急追問道:“孩子莫哭,到底就怎樣了?跟爺爺說,別怕!”
蓉兒抹了抹眼淚道:“不知道,他把姐姐打昏后,往河邊樹林里帶走了!然后姐姐回來后,每天晚上都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爺爺聽了半天,疑問道:“三里塘距離這里往北有將近一百里,怎么你跟姐姐會在這兒被欺負?”
張老頭聽罷更氣憤了:“狗娘養的,欺負人欺負到這了!這還能忍!孩子莫怕,張爺爺去弄死他!”
張老頭狠話這么一說,惹來了旁人的一陣冷嘲熱諷:
“咦...你這個瘸子能跟人家穆家人比?算了吧!”
“就是就是,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啥德行!”
“他以為他是救世主呢!碰到人就想管管閑事兒,早晚惹禍上身!”
......
也不乏有支持的聲音:
“張老頭好樣哩,俺從心理上支持你!”
“加油!給咱孑域里村民做個代表!”
......
其中一個婆婆卻與眾人不同:“婆婆我也支持你,不過張老爺子還是小心點好,量力而行,不可莽撞!否則定會兇多吉少。”
那是河壩村的巫婆。是寄客村北側的第三個村落。也是這個小街市的人居住的地方。
只是張老頭說罷,便一瘸一拐的丟下眾人便去追風兒了。并沒有注意到巫婆的言語。
羽兒在聽到“武力很強,一頭長發的年輕人”這句話時便忽然冷靜起來,他從高原一路流浪自此,已有好幾年了,途中路過的人事不盡其數,但會武功的卻不多見。
自從師父忽然消失后,與他一樣無處可去的少年還有許多,如若這個穆府的青年男子也是從高原流落自此,那么孑域里的事情將會變的更復雜了。
小沫始終安安靜靜的坐在羽兒的身邊,此時此刻,她眼里的羽兒似乎忽然間高大了許多,那沉思的模樣,不再是一個照顧自己的小哥哥,而更像是一個大人。
而她自己呢,在不自覺里其實也已經早早的超出了與年紀不太符合的成熟,只是她更想讓自己一直成為孩子罷了。
“碰到人就多管閑事,早晚惹禍上身...”根子對這句話也是耿耿于懷,他哥哥的死,和眾人對他哥哥的冷漠,逐漸逐漸的吞噬著這個質樸又懦弱的農夫的心。
他無從去為自己爭取什么,因為他終究還是個毫無能力的農人。
正如那個“老好人”哥哥,也許正因為過于默默無聞,所以好人也就只能默默的做了吧。
可諷刺的事,這個“老好人”似乎并沒有對他人做出實際意義的幫助,最多也只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而已。
也難怪會有人說:
世界上的善只有一種,那就是有知。
世界上的惡也只有一種,那就是無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