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木休】客棧
- 漠北莽蒼客
- 房昭賢Fun
- 3528字
- 2018-05-06 03:25:03
大漠無兵阻,窮邊有客游。
風是大漠的靈魂,沉積了萬年的黃沙,在狂風的慫恿下,不時以一種爍金鎖骨的氣焰再現鴻蒙初開,天地混沌的景象,似乎以此宣誓:它是大漠的主宰。
客棧里往來的都是一些江湖人,桌椅上滿是刀劍劃過的痕跡。男男女女喝點小酒吃點牛肉,和陌生人慷慨淋漓一番自己的雄心壯志,最后握緊自己的刀把劍把,臨走時補上一句:江湖深遠,后會有期。
位于天山周圍的古爾班通古特沙漠春夏風沙多,所以客棧的門窗一直都是緊閉的,整個客棧也都是石頭筑成的,一共兩層,沒有前院,只在后門外修了一間地下密道,每當狂風到來的時候,客棧里的人都會躲進密道里??蜅1泵媸巧衬?,是從北部過來看到的第一個建筑,西南面是天山,天山腳下的居民在大風沙到來的時候,都會來到客棧里躲避。這一帶周圍都是一些苦艾蒿,蛇麻黃等短命植物,就像偌大江湖里的人一樣,各安其命,飄搖度世。
“掌柜!”吳一圍把尾音拉的很長。
客棧里除了滿是刀痕的桌椅外,墻壁上掛了各種各樣的兵器,一晃神會以為自己進入了兵器店,就連接通二樓的樓梯扶手上也是掛滿了短劍短刀。
“掌柜的在睡覺!”一個滿臉胡茬的清瘦男子,手里拿著破抹布,從二樓下來了。他打開窗戶,頭伸出窗外看了一眼天空,被天上的陽光刺得睜不開眼,接著輕聲喝道:“這大晌午的,我以為太陽都快落山了,這一覺被你給攪擾了?!?
“我找你們掌......”吳一圍剛出口幾個字,他的話就被胡茬男給打斷了:“我識得你,臭小子,昨天下午滿身是傷的刀客啊。你回來做什么?”
吳一圍實在討厭胡茬男輕蔑的語氣,和肆意打斷人說話的自信,但礙于此行是來道謝的,就忍了下去:“我來道謝的,找你們掌柜?!?
“哈,是昨日的哥哥來了?!笔莻€女子的聲音,這句話是從二樓樓梯口傳來的,語調沉穩,不過有些啞,是剛睡醒。
吳一圍將頭一抬,是個還沒整理好衣裝的青衫女子,那女子又說道:“傷勢無礙了嗎?饒是那沙羅暴雨沒了威力?抑或者昌瑪姐姐的醫術竟如此高明?”
吳一圍輕輕一笑,心想此人說話如此工整了解,想必在這里應該算是一號人物,可是看起來年齡應該比自己還小,便回道:“托您的福,傷的不深。”
青衫女子邊下樓邊整理著自己的衣服,走到吳一圍的面前,揮揮手示意要胡渣男先上去。
胡渣男剛走,青衫女子抬手請吳一圍坐到客棧正中的桌子旁,盯著吳一圍的眼睛慢慢一點一點的貼近他,說道:“兄臺是自鎮南府而來?”
吳一圍搖搖頭,沒有說話。
青衫女子皺起眉頭,接著說道:“你也沒有啞疾呀,不愿跟我說話?”
吳一圍突然站起來,往后退了一步,說道:“你誤會了,我只是不習慣與人貼這么近。”
“也好,你便站在此處,我問你答?!?
青衫女子指著吳一圍腰間的赤頭暮刃問道:“我觀你腰間的刀很有意思,旁人看不出其中端倪,我可以。利刃的光芒難以遮掩的,紅極發黑,現在尚能配上兵王打造上乘利器者,來頭應該不小,可此處古爾班通古特沙漠中的人物,我也都見過,所以,刀是偷來的吧?”
吳一圍握緊刀把,臉色很差,目露兇光,開始擔心自己入了黑店。他回道:“刀不是偷來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是鎮南府,什么是沙羅暴雨。我希望你能問點我知道的東西。”
青衫女子看他如此防備,故意突然站起身來,驚得吳一圍立刻拔刀指在她的咽喉處。紅光立即散開包圍著刀刃,青衫女子心想:果然是赤頭暮刃,兵王干奇山的神機兵器譜里排行第一的上乘武器。
霎時間,二樓的左右窗戶里連續射出十發飛叉,直指吳一圍的頭部,當即吳一圍收刀,手掌一攤一抓,十發飛叉全都收在了吳一圍的手中,隨后張開手掌,飛叉零落的掉在地上。
青衫女子抬起右手伸開五指,示意二樓的人停止,又看著扶著刀把隨時都會再次拔刀的吳一圍,她把手慢慢放下來,五指在空氣中點了點,想要吳一圍冷靜下來,隨即說道:“我無惡意,不怕告訴你,我不過是個弱女子,不會刀亦不會劍。我只是想把你腰間的刀,拿來看看?!?
吳一圍抬起頭看了看二樓左右兩邊的窗戶,對她兇道:“剛剛還沒看夠嗎?”
青衫女子終于忍無可忍,將方才的字正腔圓與言語工整都拋之腦后,站起身將桌子一拍,說道:“我花了十個金塊,說了多少好話就為救你的命,你就這樣對我?”
吳一圍坐了下來,抬起頭看著滿臉都寫著委屈與反差的青衫女子,哈哈一笑說道:“大漠黑金不是認錢不認人的嗎?一定是你的錢沒給夠,所以才會費這么多口舌。”
青衫女子越聽越生氣,就圍著吳一圍,開始在他的耳邊碎碎念叨:“你這句話說的就沒良心了吧,我不會見死不救的,昌瑪姐姐是認錢不認人,或許我的錢是沒給夠,但是救你是我....”
吳一圍突然站起來,只覺這個女人變得這樣蠻橫但挺有趣的,但是更多的是這樣在他耳邊念叨實在太煩,便說:“好了,刀客吳一圍在此謝過,以后有什么我可以幫忙的,盡管吩咐我。但除了我這條命,還有手里這把刀,其他的我都可以給你?!?
青衫女子呼出去一口氣,坐了下來拿出平常的姿態,又拍了拍旁邊的椅子,要吳一圍也坐下。
“我也不再想尋問你的刀是哪里來的,我只是想提醒你,你是他鄉之人,既然刀已然在你的手中,你千萬把它藏好了,現在兵王干奇山不知下落,這片古老的沙漠也不知多少人想要得到這把刀。它方才沒被大漠黑金繳去,說明昌瑪姐姐并沒看過兵器譜,她可是極想把這把刀賣掉換錢?!鼻嗌琅诱f道。
“你呢,想要嗎?”吳一圍看著青衫女子只覺好笑,一下正經端坐字正腔圓,一下暴跳若雷碎碎念叨,所以故意出言反問。
“我不想要。不過我還想知道的是,你從那里來?你對我們這片沙漠很是陌生?!?
“漠北。”吳一圍又是慢悠悠的吐出這兩個字。
“果然,傳言里你們漠北都是世外高人,今日一見,我想那首打油詩一定要改了。應叫北刀客,南將軍,不死元帥平黑金才在理?!?
“那夕陽刀呢?”吳一圍又想起了昨天站在房檐上的那個紅袍男子,心里也越發覺得他就是夕陽刀。
青衫女子抬頭看了看房頂,紅袍男子常常站立遠眺的位置,說道:“夕陽刀,無人見過他出手,也無人知道為什么打油詩中排在第一列第一個就是他的名號,我們都喚他夕陽武士,每天夕陽西下的時候就會到我們客棧的房檐上遠望北方,他一直以來都沒有說過話。不過氣場甚是強大,所以也沒人敢與他說話,只知道知曉他腰間的那把木劍是按赤頭暮刃打造的,如果還有什么,那應該還有就是,傳言中他所愛的人離開他遠走北方,一去,不回。”
“癡?!睂τ谙﹃柕?,吳一圍只說了這一個字,隨后又問道:“還未請教?”
“小女單薄,我沒什么名號,木休客棧的掌柜,古爾班通古特沙漠世代守護者金家的幼女,叫我九郎就行了。”
“金九郎,像個男人?!?
“身外之物而已。只是南北兩邊互不來往,你為什么故棄北投南?”金九郎不解。
“北邊呆不下去,就過來了。”吳一圍話語中透露了些許無奈。
“那你要小心了,中南部現在打仗,正焦灼,鎮南府和中部王城間鬧得不可開交。”
說著,客棧的門被推開了,首先迎進來的是團團細沙,緊跟著進來了一位身著淺藍色長衫的女子,即使滿面疲倦和風塵仆仆,依然能看出她嬌小的臉型和精致的五官,有一種奇特而奪目的美麗,而在吳一圍看來和金九郎不同的是,九郎的晶瑩剔透讓人不忍多看,生怕目光落實了,把她的臉蛋刺出兩個洞來。
“您來了,卓姐姐?!苯鹁爬捎松先?。
“九郎,先生叫你去趟水邊,洞里出事了。”說話的人叫卓不從,手里握著一把淡藍色的長劍。
金九郎點點頭,飛身上了客棧二樓。
吳一圍這才看到卓不從手中握著的正是兵王干奇山兵器譜上排行第十的兵器:云霄劍。也是上乘兵器中唯一的一把劍。
卓不從也注意到了坐在正桌前的吳一圍,只是有要事在身,簡單的瞥了他兩眼,便轉身向客棧門口的方向。
吳一圍也沉默著,直到換了身裝束的金九郎從二樓下來。
吳一圍正不解為什么一個好好女子,要換上一件男人才穿的元服,頭戴冠,手上拿著把扇子,儼然像個趕考的書生,就剛要開口,卻不料金九郎搶了他的話,說道:“我穿男裝,怎么樣?”
吳一圍無奈的哼了一聲,將頭轉到另一邊。
金九郎突然被晾在一邊,便嘆了口氣,隨即大喊:“崔特崔奎?!?
突然,二樓左右兩邊的窗戶開了,探出兩個身子出來。一個是剛剛迎吳一圍進來那個滿臉胡茬的清瘦男子,一個是沒有胡茬的清瘦男子,兩人樣貌身形都很相似,唯一可分辨的恐怕就是那根根胡茬了。吳一圍心想,原來剛剛的飛叉就是這兩個人拋過來的。
金九郎看著兩人,說道:“我去趟天水邊,你們兩個留下打理好生意。”
那個胡茬男名叫崔特,他回到:“掌柜,每次你出去我們都是陪著你的,金師爺可是交代過要保你周全?!?
“不用,有跟前這位吳少俠陪我,你們應該放心?!苯鹁爬烧f著,向吳一圍使了一個眼色。
吳一圍當即搖搖頭,板著一副冷漠的臉說道:“不去,一會兒太陽下山了,我要見一見那個紅袍夕陽刀客?!?
“你這就忘了方才許給我的承諾嗎?有什么你可以幫忙的,讓我盡管吩咐。再者說了,夕陽刀天天都會來,不差這幾日?!?
吳一圍實在后悔自己說了那句話,無奈,便點點頭:“成。我不食言。”
說罷,便起身握刀,跟著她們去馬棚提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