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綱負手站立在書架前,仔細地審視著擺放在書架上的書。
《詩》、《書》、《禮》、《易》《春秋》等暫且不提。
倒是書架上的一卷《漢書》,讓他提起了興致。
他伸手抽出那卷《漢書》,從外觀上可以看出書的主人,經常翻閱。
每頁書角都被細心地按壓過,看得出來主人很愛惜書本。
李綱將《漢書》平攤開放在書桌上,某些書頁間的空隙,顯得格外的大。
他忽然伸出兩指插入空隙間,往兩邊一翻。
入目便是,《漢書·武五子傳·戾太子劉據》,李綱心中一嘆。
他將書合上,閉上了眼。
良久,他忽然將那書到放入隨身攜帶的書篋中。
又從書篋中取出一部《論語》拿在手中,拉過馬扎,坐上去。
靜靜地等待著,即將成為他第三名弟子的李承乾。
李承乾抱著古琴匆匆趕到,推開書房門。
眼前,是一位蒼顏白發老者,莫約有七八十歲。
歲月在他的身上留下沉重的痕跡,臉上皮膚緊緊地貼顴骨,骨架高大。
但軀干早已枯萎,失去了年輕時的活力。
唯有那脊背挺得筆直,似乎這位老者從生下來就是這樣。
老者聽到聲音,緩緩抬頭望去。
眼前明明是一位莫約八九歲的稚子,身上卻有著與年齡不相符合的沉穩。
面容與他的父親極似,不同處在于他臉上的線條更為柔和,更為內斂。
不似他父親那樣鋒芒畢露,包含熱情。
李綱有些恍惚,必竟還是個孩子啊。
“老先生你好,請問你是新來的,教我琴藝的先生嗎?”
李承乾雖然心中奇怪為何教導他琴藝的老師今天換了人,但還是恭敬地向老者行禮問道。
老者用那他雙飽含智慧的雙眼,看著李承乾。
緩緩開口道:“我不教你琴藝。”
“我叫李綱,是你以后的師父。”
???
等等,李綱?這不是那位傳說中的“太子殺手”?
李承乾在心中瘋狂地吐槽著,這難道就是世界對穿越者的惡意?
雖然他對李綱的第一印象很好,下意識地覺得他就是自己的老師。
但奈何,穿越這種不科學的事情都有了。
詛咒,命格相克,氣運,風水,面相這些的玄學的東西不能不信啊。
而且歷史上,他教的三位太子真的沒有一個善終的。
也不知道自己穿越者的身份,能不能防住他的“太子殺手”。
李綱見李承乾聽到他名字后,臉上的神情變幻莫測,十分精彩,糾結至極。
他略微思索,便猜到了八成是因為自己先前教的兩位太子都失敗了。
自己名聲不好,朝堂間隱隱傳有他命中克太子的說法。
古人還是很忌諱這種事的。
想到這他心中有些黯然,武德二年時便已向太上皇李淵請辭,不允任太子少保。
玄武門之變后,李世民請他出山,教育太子時,其實他內心是拒絕的。
奈何李世民不知怎么了,拉下身為皇帝的臉面來懇求他,甚至請動了李淵。
皇命難違,他只能答應。
而且他心中未嘗沒有教出一名合格皇帝的渴望。
尤其是,他所教的前兩位太子都失敗了。
他心中教出一名合格皇帝的執念,也更深了。
他也不惱怒,只是平靜的看著李承乾。
師擇徒,徒亦擇師。
李承乾臉上的糾結之色很快消失,他再次恭恭敬敬地向李綱行禮。
這一次,執的卻是弟子禮。
管他呢,自己不努力能怪誰。
而且自己也不是史上的那位李承乾,能教過兩名太子的人,必有其過人之處。
李綱笑了,這位太子還小。
可塑性更強,而且還有危機意識,他忽然很想知道日后他會怎樣去掌控大唐。
他沉思了會,緩緩開口說道:“第一節課,我教你做人。”
他將手中的那卷《論語》放在書桌上,起身。
“走,我們到外面去學。”
李承乾一怔,將抱在懷中的琴放下。
他快速跟上去,扶著李綱,走出書房。
李綱年事已高,腿腳不便。
他走在李承乾的前方,腰桿卻挺得筆直。
…………
晚上,李承乾坐在書房中,回想著李綱的教導。
忍不住贊嘆道“李師,真乃大才!”
他順手抬起手,伸向書架。
卻摸了個空,他轉身看去。他放在特殊位置的那卷《漢書》不見了。
他臉色一變,低頭時又看到了李綱留下的那部《論語》。
輕吐出一口濁氣,懸著的心放下。
打開李師留下的那部《論語》,入目便是: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樂乎?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
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李承乾靜靜地看著書,忽然合上。他閉眼沉思了會,起身走回寢宮。
“綠珠,把本宮的衣服準備好。明天本宮要去東宮。”
閉眼仰躺在大木桶里泡澡的李承乾忽然開口說道。
“是,太子殿下。”
綠珠穿著小衣,羞紅著臉,縮在一旁擦拭著李承乾的身體。
“都看一個月了,你怎么還是這樣?”
李承乾翻過身子,笑問綠珠。
綠珠側過頭過,不敢看他。
李承乾哈哈一笑,放過了這個小可憐。
玩笑過后,他又想起李綱的話,心中一片沉重。
他偏頭看向北方,目光凝重,那里還有著大唐的勁敵。
現在的大唐,風雨飄搖,內憂外患。
它目前還不夠大,不夠氣魄,沒有后世的萬國來朝,包容并蓄的胸襟。
他想親自見證,盛世大唐的模樣。他想讓大唐在他的手中昂揚向上,朝氣蓬勃。
…………
十萬狼騎越過大興安嶺,沖殺而來。
將大唐的防線拉到涇州,武功。
轉眼間,東突厥兵鋒直指長安東北七十里的高陵。
二十六日,唐猛將尉遲敬德與東突厥在涇陽激戰獲勝。
數千敵人被斬首,但東突厥攻勢并未放緩。
二十八日,頡利可汗率大軍驅馳至離長安約五十里的渭水便橋。
他在渭水北岸列陣進行恫嚇,危逼長安。
派心腹執失思力為使到唐刺探虛實,長安城內一時間人心惶惶。
城中氣氛緊張至極,更有膽小者,行禮早已收拾好,時刻準備著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