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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書眉回想著昨日發生的一切。

從長城落下時，本以為這一生就算是走到盡頭了。只是奇怪，那一瞬間，腦海中竟然能閃過那么多畫面。

奶奶把好吃的全給了弟弟；弟弟淘氣時挨罵的卻是自己；爸爸媽媽在深夜里計算著怎么湊足學費；葉紫那條自己眼紅了很久、據說是從巴黎帶回來的裙子；自己在床上打著手電筒復習功課；和韓磊在校園里散步；終于拿到一等獎學金；韓磊第一次見到韓冰雪時失神的樣子……

墜落過程中，一股虛無的黑暗將她吞沒，原以為那就是死亡的感覺，睜開眼才知道，原來還活著。

她爬起來，發現自己坐在一個類似法壇的平臺上，周圍點著幾個巨大的火堆，面前還有一張擺放著許多法器的供桌。臺下站著數十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但大多數男子都留有一條長辮，前額剃光。

秦書眉的心突然收緊，手也跟著收緊，指甲戳在手心上的刺痛告訴她這不是夢。到底怎么了？她到底是怎么了？

臺下望著她的人也是神色各異，有興奮，有驚訝，有不悅，有猶豫，甚至還有恐懼。

這時，站在供桌后的一個臉色蒼白的青年男子說道：“恭喜主上，上天有德，降下天女，滿清氣數將盡，我大明復興之日不遠矣！”他的聲音有些嘶啞，但卻有一種穿透人心的力量。一語方盡，下面的人群便沸騰起來。

青年男子身旁站著兩人，一位精瘦的半百老頭和一位年約四十體格健壯的和尚。那和尚也對著老頭說：“恭喜主上，有天女護佑，反清復明的大業定成！”

其余的人也開始紛紛向那被稱為主上的老頭恭賀，老頭也止不住得意，捻著下巴上的幾縷胡須哈哈大笑。

秦書眉的心卻恐慌起來。天女是誰？為什么還要反清復明？不是連大清都已經滅亡了嗎？這些和她有什么關系？她怎么才能回家？

“天女降世！佑我大明！”不知是誰大聲喊叫。于是，整個法壇周圍充斥著同樣的喊聲。

“天女降世！佑我大明！”

“天女降世！佑我大明！”

“我不是！我不是！我要回家！我要回家！”秦書眉也在喊叫著，可是因為恐懼和單薄，她的聲音明顯壓不住面前那些已經陷入狂熱的人們，只引來了那臉色蒼白的青年男子陰沉的視線。

“天女大人？”

一聲輕呼把秦書眉從回想中驚醒。眼前站著兩個少女，一身粉衣的叫彩云，一身藍衣的叫碧落。這都是前來服侍她的侍女。

“服侍？應該是監視吧。”秦書眉暗自冷笑。

“我不是天女，也不是什么大人，請不要這樣稱呼我。”天女也許是個高貴而尊崇的身份，但不是她秦書眉的東西她決不稀罕。

“國師馬上就要來了，還請天女大人更衣。”彩云沒有理會她的抗議，只是示意碧落把衣服拿過來。

秦書眉不再說話，裹緊了身上的T恤。這可能是她和現代生活的唯一聯系，她不想斷了它。

彩云心想：“就那身遮不住身子的衣服有什么可寶貝的。”可礙于她天女的身份，無法用強，便有些惱了。

一直沒說話的碧落偷偷看了看彩云的臉色，然后輕聲說道：“天女大人，您那身衣服已經有些污濁，不如換下來，讓碧落給您清洗干凈了再換上。”

秦書眉明白碧落是在給她和彩云做和事佬，便不由地多看了她一眼。這碧落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比彩云要年輕些，但長得非常秀麗，眉宇間還透出幾分英氣，這人材應該比冷漠的彩云好上百倍，卻又屈居其下。看來這里也是個論資排輩的地方。

碧落見秦書眉盯著她，便嘴角上翹，露出一個暖暖的微笑。秦書眉更是暗道了一聲可惜，隨即想到這兩人都不過是下人，主人的命令不能違抗，又不敢觸犯自己這個假天女。唉，何苦為難她們呢。

秦書眉松開了手，但還是堅持自己換衣，衣來伸手的日子不是她習慣過的。

換好衣服不多時，外面便有人來報國師來了，很快，那個法壇里見過的臉色蒼白的青年男子步入眼簾。

他此時的臉色已經沒那么蒼白，但看上去還是不甚健康。他的相貌并不難看，只是長了個鷹鉤鼻，顯得有些陰險，再加上陰沉的目光，讓人不敢直視。

這個所謂的國師一進屋，彩云和碧落兩人便退了出去。秦書眉一人與之相對，心里莫名的緊張，但還是勇敢地迎上了他的視線。

兩個人對視著，都沒有說話。在那陰晦的空氣中，秦書眉有種壓抑的感覺，她決定率先打破沉默。

“你們抓我來到底想干什么？”

“抓？天女大人怎么這么說話？我家主上可是恨不得把您當菩薩供起來。不，您比菩薩還要尊貴。”國師的聲音也不若昨日的嘶啞。

“哼，把我關在這屋子里，不許我出去，還讓人監視我，這不是抓是什么？”

“嘿嘿，那是因為擔心啊，擔心一不留神天女大人就飛回天上去了。到那時，我楊某又上哪里再去找個護國天女給我家主上呢？”

國師一口一個天女，聽在秦書眉耳朵里卻是一個又一個諷刺——她怎么會是天女？她不過是一個普通下崗工人的女兒，一個永遠比不過孫子的賠錢貨。

“我不是天女！我一直都在告訴你們，我不是天女，為什么你們不相信？你聽清楚了，我不是天女！”秦書眉憤怒地叫著。也許她的出身是不好，也許她曾經幻想過變成一個地位顯赫的人，但她決不需要用虛假的高貴來裝飾自己。

國師沒有像其他人那樣用困惑或恐慌的眼神看著她，而是冷靜地說道：“你當然不是！”

之前的多番解釋沒人理會，現在不過是說了一句就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秦書眉一時間愣住了。

國師繼續冷冷地說：“你當然不會是天女，你和天女大人之間豈止是天壤之別。”

國師此次提及天女大人時，眼里有一時的迷茫，但秦書眉沒有注意到。她只是注意到他說話時的語氣，像極了韓磊的媽媽第一次見到她時說話的語氣。那語氣告訴她，她和韓磊之間是泥和云的差距。

“不過這并不礙事。”國師的語氣突然一轉，恢復了剛才的不屑，說道：“只要主上認定你是天女就行了。”

“你說什么？既然你知道我不是天女，就應該告訴你家主上，讓他趕快放了我！”

“為什么要告訴他？”國師笑著反問她。

“因為……因為我不是天女啊！我只是個普通人，不是神仙，不可能幫他反清復明。何況……”何況即使是神仙也不可能做到反清復明。但她不能讓這個危險的男人知道她來自三百年后。“何況如果你家主上發現我不是天女，一定會治你的罪，還不如現在就告訴他。”

“你以為現在告訴他，他就不會治我的罪？你以為讓他知道你是個假天女，你就可以自由了？”

“為、為什么不可以？”

國師沒有回答，只是笑了笑，竟透出幾分陰森森的感覺。秦書眉的腦海里便閃過幾個字——殺人滅口。

“可、可我確實不是啊！”想到死亡的可能，秦書眉真的害怕了。

“我不是說了嘛，只要主上認為你是就行了。”

“他怎么可能相信我是天女？就憑你一家之詞嗎？如果你一早就想騙他，為什么不找個會演戲的呢？”秦書眉意識到這一切陰謀的來源都是眼前的這個國師，怒火又忍不住了。

聽了她的話，國師也有些惱怒，但沒有發作出來，只說道：“我也沒想過會是你，可只有你是應我的召喚而來的。所以沒關系，只要你、我不說，沒人會懷疑你的。畢竟他們都是親眼看著你從天而降的。”

“你說什么召喚？”秦書眉心里一緊，感覺抓到了什么。

國師轉過頭來，疑惑地看著她，隨即一笑，說道：“怎么？你不記得了？你是我施法召喚而來的。”

“施法？你到底在說什么？”

“呵呵，我知道你不屬于這個世界，若非我開壇施法，你怎么可能來到這里？”

“你……是你！你憑什么……”憤怒的淚水在秦書眉的眼眶中凝聚，這個男人憑什么將她帶離她的世界。

“憑什么不緊要，緊要的是你還想不想回到你原來的世界。”

“回去？你說我還能回去？”秦書眉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我既然能讓你來，自然能讓你回去。只要你好好和我合作，我就保證把你原模原樣地送回去。”國師拋下最為美味的誘餌。

“要到什么時候呢？”秦書眉心想：“要不要告訴他根本不可能有反清復明的一天。”

“你放心，反清復明不是我的心愿。只要我得到我想要的東西，你這個天女的使命就算完成了。”

“那你想要的是什么？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得到？”秦書眉奇怪他居然和自己的主上不是一條心，但她最關心的還是什么時候可以回家。只要有一點點希望她都不能放過。

“呵呵，想要知道我的秘密，就必須拿出合作的誠意來。”國師看著秦書眉掩藏不住的焦慮，笑著說：“別著急，要想得到最想要的東西，總是要受些煎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