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 君生帝王家
- 酥皮包子
- 2267字
- 2018-06-03 17:26:40
第三十七章我覺著你生得好看,光看著便開心
他生著氣出了門,連晚膳也沒有回來用,這一桌式樣清簡的菜顯得愈發地乏味。青的葉,白的桿,紅的果,黑的谷粱,哪一盤都是宮祈儀平日里吩咐的事譜。
夏織衣胃口極不佳,只草草地扒了一二口就擱了箸。
夏織衣總覺著宮里頭有些悶,立了夏就愈發地燥熱,前幾日因聒噪的蟬鳴擾得她睡不好,宮祈儀便下令將整個王府的蟬都抓了。
但今日她仍聽到啾啾的喧嘩。
那是她心底里的不安。
“殿……”
唐襲舞呈著酸梅湯,正巧遇著宮祈儀從走進來。他的身后是如勾的彎月,隱匿在滾滾的云層里,將光輝暈染成斑駁的茭白色。
“我來,你下去罷。”宮祈儀端過酸梅湯,低低吩咐。
月色微涼,如點點螢火。
他披星戴月地站在門外。
她纖纖素手,輕擢過如絲如縷的弦,悠悠琴音如訴如泣,縹緲地走到他的眼里、耳里、思緒里。她輕啟紅唇,低低地唱著曲,窗外是星光輝映。
小雪過春再來一樣花一樣開
此生里得之復失之
他生里只愿莫如斯
浮生里得之復失之
不如舍了輪回如斯
轉眼此生已結只怕我難將你戒
轉眼他生已結不如我將輪回戒
她唱罷,幽幽地嘆著氣,連琴也隨之發出無可奈何的顫音。而他聽得入了神,如漂浮的一魄久久不能夠回味。
“琴雖好,這曲子卻傷感了些,你應多彈些輕快的,我們的孩兒若聽了也歡喜。”
他走進去,站在她身后。
“他還小,哪里聽得明白。”
她撫了撫日漸起色的小腹。
“我聽小陸子說你晚膳吃得極少,便吩咐襲舞替你做了碗酸梅湯——既開胃,你心里也暢快些。”
“我吃不下……”
“你還在生我氣?”
“沒有。”
“當真沒有?”
“嗯。”
“那我問問他——”宮祈儀擱下碗,半蹲著如孩兒似地趴在夏織衣的腿上,又親了親她微微隆起來的腹部:“吾兒,你娘親可還有生氣?”
“你又怎知是個兒子?”夏織衣禁不住笑了笑,一股慈愛溫和的母性爬上她眉眼:“也許是個小姑娘。”
“那也是極好的。”
他笑岑岑地看著她。
“說到底,你想要兒子更多。”
她嗔視著他,嘟囔著說。
自打從有身孕以來,夏織衣便覺著自己像一頭龐大的怪物,渾身都長滿了尖銳的利刺。
“我原想著若是個男孩,我便向父皇提出將你晉為正妃,但倘若是個女孩也好,我們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他寵溺的眼神,是倒映的滿天繁星:“哪樣都好。”
“我也不是在乎位分……”她低著頭,柔柔地說:“只不過我心里不安定,這一切就像是被我偷來的、撿來的,我生怕不小心就讓人收回。”
“當初,分明是我將你騙到的,如何算得上是你偷來的、撿來的?即使有人能將這一切收走,那也得經由我的手中——那決無可能。”
“你怎樣騙得我?”夏織衣吃吃地笑,輕撫過他棱角分明的面龐。
“說來話長,不如……我們換個地方,我慢慢講與你聽可好?”宮祈儀說著,作勢就要將她抱起來。
“哎———你放我下來——”她嬌嗔地捶打著他:“酸梅湯——”
“你先將我吃了——”他將她抱起來,由她環著自己的肩、依偎著。
“流氓,你要作甚?”
“我去瞧瞧是兒子還是閨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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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零星的月光漸然地暗淡了。
黑茫茫的夜,如同一匹諾大的布,遮天蓋地將皇城籠罩著。
兩抹狡黠的黑影穿過樹影,躡手躡腳地蹲在宮墻邊——在往前走,便是佑王府的正殿。
“小姐……”紫鳶踩過折過的木枝,發出嘎吱脆嘣的聲響。
“噓——”司徒蜓鬼祟地弓著身,回過頭看了看紫鳶:“小心點。”
“我想說,其實……我們也可以走正門的……”
“你說說,自從上回出了事,他可有來找過你?”
紫鳶咬著唇,搖了搖頭。
“興許他壓根兒就不想見你帶你走———紫鳶……”司徒蜓心直口快:“我們得找他討個說法。”
“也許他只是忙呢……”紫鳶楚楚可憐地望著那堵墻。到底是這四丈的高墻無情,還是他的心更狠。
她十分想替他尋個好由頭。
“你進去見了他,問清楚便是了!”
“可是……我……”
“別可是了……來!”
司徒蜓憑借著紀師傅教的那一招‘獨步花蹊‘,輕而易舉地騰上宮墻,朝紫鳶伸長了手。
“………………”
紫鳶將嘴邊的話囫圇地吞回肚子里,倉皇地張了張望著四周,這才把手遞給司徒蜓。
“小姐……我……我爬不上……”
紫鳶是個手無寸鐵的人,很快便使勁了渾身的氣力。
“你……你再使使勁……”
司徒蜓被耗得有些乏力,碩大的汗珠順著鬢發流下來。正值炎夏,她的手心早已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紫鳶抓不穩,一把就松開了。
“小姐……小姐……”
紫鳶見司徒蜓一個趔趄,一頭往后栽了過去,便也顧不得自己被擦破的手,焦急地拍著厚重的墻。
“你在此作甚?”
這樣深沉而不厚重的聲,穿透無盡的黑暗而來,有力地在她耳邊生根、蔓延,直往心里去。
“將軍……”
紫鳶又驚又喜地回過頭。
他就站在她身后,如一座山,使她望而安心,如一座橋,也使她踩上去便巍巍顫顫——就在三天前,她一覽無遺地入了他的眼,并真切地有了肌膚之親、夫妻之實。
多少有些難為情,還是跑罷。
紫鳶心里打定了主意,圓溜溜的眼睛打了個轉,腳底如抹了油一樣地側過身便要走。
“還沒說來作甚,難不成又要跑嗎?這果真是你的作風。”
夫銘伸出手,輕拉住她垂在背后的俏皮的辮子,他幽深的眼比夜色更明亮而淵源。
“我……我見今夜月色極好……”她不敢回頭看他的眼,信手指了指靜謐的夜空。
“今夜無月,哪里來的好月色。”他淡淡地看她:“你找我何事?”
“其實也沒什么。”她小心翼翼地轉過身,他這才松了手:“就是……閑來無事,便……來看看你。”
“說重點。”
“那晚你說的話可是反悔了?”
她情急之下,脫口而出。
“我沒有。”
他不緊不慢地說,眼光溫柔。
“你幾時帶我走?”紫鳶抿了抿唇,眉梢偷樂似地揚了揚。
“我在籌備了。”夫銘的唇不厚,只言片語地顯得愈發地單薄。聽說嘴唇薄的人最是薄情,而他卻不像。
紫鳶聽了這話,不由得羞赧地低著頭,吃吃地笑了一會兒,又耷拉著腦袋偷偷地看了夫銘一眼。
“你傻笑些什么?”
“沒什么,只不過我見你生得好看,我光看著就覺得十分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