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讓你當我的王妃,于你竟是這樣為難嗎
“儀王殿下大婚當日之事,臣已經查探明白了?!?
“你說?!?
“那襲美人做的本是個一石二鳥的計劃,一來是打算壞了儀王的親事,給德妃娘娘難堪;二來便是要壞了平安郡主的清譽,好讓云貴妃替皇上出的和親的主意不討好。”
“此事可否確定,決無偏頗?”
“臣再三查證,確屬實情。”
“人呢?”宮祈佑一步一步都像是鐫刻在土地里,與他緊鎖的眉頭一般無二地沉重。
“當晚,皇上便傳一份口諭和一壺毒酒去了琉璃殿。”夫銘見宮祈佑似乎并沒有得到滿意的答案,又說道:“連同那名通風報信的宮婢也一并處死了。據說都是按皇上的意思私底下做的,知情人也不敢多聲張。”
“我問的不是琉璃殿。她呢?”
“那日,平安郡主被送回郡主府里睡了一宿,次日醒來后全然不知其中的蹊蹺。”
宮祈佑緊抿著唇,目色如炬。
這般大的事竟被景帝壓得滴水不漏,可見他的確有將司徒送去兮楚之心——景帝在此時宣他面圣,定然不會是要將司徒賜婚與自己。
很快便是立夏,天氣愈發地悶熱,園子里的蟲鳥嘰嘰喳喳地熱鬧得厲害。每一聲,每一句,都像是啄在宮祈佑的心尖上。
沉如斯,他初次慌如亂蹄。
“這皇宮簡直太小,到哪兒都避不了有些人。紫鳶,你說是不是?”
清脆如黃鸝,動脫如活兔,這宮里除了司徒蜓便再難尋一個。宮祈佑回身,逆著刺眼的日光望去。
她的臉被日光模糊了,仿佛一幅被暈染的畫卷。雖看得不真切,他仍是讀得最明白的那個。
“你要去哪兒?”宮祈佑心下愈發地覺得不妙。
“我去見皇上,你可別說你也是!”司徒蜓撅著嘴,雙手環抱著。
紫鳶羞赧地看了看夫銘,飛快地收回自己滾燙的目光,雙手不安地擺弄著衣袂。
夫銘不自知地盯著她,半晌才將將視線擱淺到別處。他的喉結微微地挪動著,像一個如鯁在喉的秘密。他握著劍的手心里滲出些汗——天日漸熱了,夏天來了。
“正是?!睂m祈佑漫不經心,心里卻有些干啞。
“本郡主可是皇上請我來?!彼就津研友蹐A嗔:“你去作甚的?”
“我今日要學九弟向父皇討一道旨意——好讓你同我完婚,以免一拖再拖、夜長夢多?!?
宮祈佑不緊不慢地說道。
“神經病吧你!”
司徒蜓驚得目瞪口呆。
“怎地,讓你做我的王妃,便是這樣為難嗎?”他一把拽住她柔長的衣袖,冷冰冰地說:“要么你做佑王妃,要么……就做兮楚的王后?!?
“你…………”她的臉一陣通紅,比天邊的夕陽更紅。
“你以為一腳踏進賞心殿是好玩的嗎?待會你便再沒得選?!彼f。
“我……我……”她嘟囔著,奮力掙開他寬厚的手掌的禁錮:“我不為難,一點兒也不為難行了吧?!”
宮祈佑心底的笑偷偷地,從嘴邊如水般漫上來,他抿了抿唇,它們又一溜煙兒滑落到肚子里、心眼里,恁是怎么也抓不住的滿足。
“如此甚好?!彼テ鹚氖?,任由她拼命地掙扎了幾下,卻也不放開:“走吧?!?
“哎哎……”她被他牽著手,卻跟不上他邁得極大的步子。
“小姐……”
紫鳶喊著,有一只小魔怪卻頑皮地從心里鉆出來,逗留在她靈動的雙眼里搗著蛋,使得她又不由得做賊似地看了看夫銘。
夫銘只覺著心下沉甸甸的,仿佛是這五月天愈發地沉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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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心殿。
怪不得今兒天這樣悶,這怕是有場雨要來——山雨欲來風滿樓,從景帝這般硬邦邦的臉色看來,這句話總是在理的。
司徒蜓自詡不畏天高地厚,但如宮祈佑所言——這只腳打從邁過這宮殿門,便不由得抖起來。
“你們都來了?!本暗蹟R下手中的折子,抬起頭。
“兒臣參見父皇?!?
“平安見過皇上?!?
“夫銘、紫鳶見過皇上?!?
“平安,你過來。”半晌,景帝朝司徒蜓招了招手。大殿外的陽光十分濃烈,沒有人看得清景帝的臉色究竟是怎樣的。
司徒蜓別過頭,看了看宮祈佑——他并不打算放開她的手。
“你可有聽到朕的話?”
“皇上……”
“父皇,是兒臣不讓平安過去?;ǔ富蕦⑵桨苍S給了兒臣,到如今卻為何遲遲不肯賜婚?!?
“你可知你在說什么?!”景帝勃然大怒,猛然站起來拂袖道。
“九弟大婚之日,平安好不容易得以保全清譽,事已至此,若我再不娶她,唯恐再生出些麻煩?!睂m祈佑擲地有聲。
“你在說什么,我不明白……”司徒蜓不可置信地望著宮祈佑——他將她的手握得愈發地緊,當作回應。
“你還知道些什么?!”
景帝怒發沖冠般,三步作兩步地沖至宮祈佑面前,再前進毫厘便貼在了他臉上似的。
“那日所發生的,別人不知的我都知。父皇,又或許知道的不止我一人,平安她雖無事,但悠悠眾口又有誰能堵的?。刻热魝魅チ速獬?,豈不是弄巧成拙?”
“…………”司徒蜓云里霧里地望著宮祈佑,她簡直無法理解他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
“你竟敢來要挾朕嗎?朕所決定的,豈是你三言兩語便能夠唬得?。 本暗劾湫αT,復問司徒蜓:“朕有意送你去兮楚,難道不是你們鏡王府的榮耀嗎?”
“皇上……”
司徒蜓只覺得從腦袋到腳趾尖,每一片每一處都在嗡嗡作響,一丁點思考的縫隙都鉆不進。
她只能夠無措地緊扣著宮祈佑厚實寬大的手掌,在他的溫度里尋找安穩的港灣。
“朕可沒功夫等你的回答!”
“皇上……”
“皇上!紫鳶求您不要逼我們家小姐了……”紫鳶伏地,鏗鏘地叩了幾個頭:“紫鳶愿替小姐做任何事情,只求皇上您不要再逼小姐了……”
“紫鳶!”
司徒蜓的心急促地跳起來,那種瀕臨窒息的絕望沖破她的心眼,直直地捅進她的腦袋里……
夫銘的心恍如一只被掀翻的杯,極不自在地倒扣著,他只覺得有些堵,卻說不清是哪里。
“你?”景帝楞了楞,極輕蔑地哼了聲,然后又冷笑道:“難為你有這樣護主的心意,朕便成全你——朕封你為平和郡主,準你以鏡王府庶女的身份出嫁兮楚。”
“…………”
眾人緘默,何人都不曾料到竟是這樣的結局————福禍相依,自難分辨。
“紫鳶……謝恩。”
紫鳶別過頭,略欣慰地看著司徒蜓笑了笑,她眼角的余光里是夫銘落寞的身影。
他還不知道吧,她多么喜歡他……不知也好,她如今已是親封的平和郡主,總要化作一只輕燕飛到他追不到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