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仲琦今日謀反了？”剛才的話題也只是隨意聊過，她的重點果然還是轉了過來。

眼眸沉了沉，他低低應了聲，回道：“證據確鑿。”

短短四個字，便像是下了死令。無端的泛了冷意。

樓凝終于瞥了眸，朝他看了過來，衣袂被風輕輕帶起，擦過他的手背，低眸涌過暗潮。

她說：“長依，你做事什么時候也開始帶了怒氣了？”

他蜷縮在長袖中的手一緊。低淺的眸微顫，尾音低了幾分，莫名的讓人有些不忍：“是。”

樓凝轉過身來看他——月華之下，公子如玉，這樣一個男人，在這樣的年紀合該成家立業的，她替他感到微微的惋惜，不過，終究只是剎那的同情罷了。

“雖然不知道你和葛仲琦有什么私人恩怨，你要知道的是，我們面對的是續蒼，用感情在做事，死無葬身之地。”

明明是如花的年紀，她出口便早已看淡生死，無情無欲。

文長依心中隱隱有些不快，像是被人打了一記悶拳，不知對手在哪從何處出的手，徒然留他一個人在那茫然四顧，無還手之力。

這種感覺很不好！

她沿著池塘邊走了過去，他頓了一下，跟了上去。

“不過也好，你把葛仲琦鏟除了，李斬宇這邊應該可以暫且消停一下，中州恐怕也是按耐不住了，我剛接手昭華不久，根基最不穩，北君王現在不動我，沒有道理，他下的幾步棋都沒收回子，我看，昭華這幾個月也不會有安寧了。”她爬上河邊最高的一座假山，尋了塊干凈點的地，坐了下來。

他便在離她稍矮一些的山石上踮了踮腳，風徐徐吹來，若有似無的花香，心情也稍作好轉了些。

“邊厚春是他安插在東原最大的棋，你一下子連根拔起，難免要受些皮肉之苦的。”他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再看向湖面，眸中漸漸泛起暗涌：“加上他這些年野心逐漸擴大，恐怕他也等不及了，他等的了一個十年，等不了第二個十年。”

清風吹過，那一聲冷嗤頗為意外。

文長依朝她看了過去，只見她抬了頭仰著夜空，那字字都吞吐著刀刃般的冷芒：“他北君王還真當他能一統天下不成？！就憑他續蒼？！”她緩緩站了起來，風從她長袍底下灌過，天生姣若龍女，偏要傲視群雄。

她說：“長依，我不信這命，也不信這天，我這一條命，就是來殺北君王的，而你——”她轉過頭來，眼中清亮如日月星辰：“你該清楚你要做什么！”

那一刻，十年，等了十年的一顆心，終于破土而出。

是激動還是憤怒亦或者是羞憤？他渾身止不住的顫抖，眼中情緒千浪推層，他想說什么，可終究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她竟然什么都知道！

“接下來，我希望你能走到最后，不要讓我在你身上下的血本付之東流。”她勾唇輕輕一笑，他的名字在她的唇齒間百轉千回：“長依。”

在文長依離開之后，天佑靠在樹桿上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沉思，問：“你這么一說，就不怕他懷疑你的來路？”

她抿唇一笑，纖細長指在水中蕩漾：“來路？我能有什么來路？還不是他陪著長大的樓凝公主？”

天佑瞥眸看了她一眼，臉色有點冷：“你這魂體重生的事情若是傳出去，不是我恐嚇你，照著北君王那路數，不把你立馬抓過去，我就跟你姓。”

“那感情好啊，省的我千方百計搗騰花樣讓他出現在我面前。”

天佑沉默了會，道：“凝兒，你這‘魔域’還是別練了。”

她站起身，敞開雙臂，仰天大笑三聲，突地一握雙拳，白色月光之下，那雙素白的手以肉眼看的見的速度迅速蔓延上黑色絲線，然后匯聚成一團，炸裂，一下子整個人變的輕盈剔透，空靈異常，異常到不像是個人——她回了眸，一個躍身，來到天佑的身邊，一掌撐在他的身側，那雙赤紅的雙眸泛著詭異的光芒，“你覺得可能么？天佑，你知道我等這一天等了多久么？即便下葬火海，我都死而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