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星辰格外耀眼，像是有人在上面掛了無數(shù)的水晶，黑夜總是讓人無端的惆悵，即便白日掩藏的很好的情緒在這樣漆黑的夜晚總會宛若游絲蜿蜒而出。

文長依找到她的時候，她正站在那一片荷塘面前，光禿禿的荷葉，像是一夜枯萎了一樣。

頓了頓，走上前去。他是一個好臣子，亦是一個好的傾聽者。

她在世人眼里已經(jīng)晉升為北君王一樣的殘暴君主，可是世人卻不知道，她很少發(fā)脾氣，在他的印象當中，似乎發(fā)脾氣已經(jīng)是很久遠的事情了，那個少時喜歡拉扯著他衣擺奶聲奶氣喊上一聲‘長依’哥哥的小丫頭。

那樣的年紀，很少有人不會對這樣一個粉雕玉琢的丫頭心軟的。他每回都會對她不吝嗇他的微笑，摸摸她的腦袋，這樣的回應在他這樣冷淡的人來說已經(jīng)算是不錯的了，可小丫頭似乎覺得自己受到了冷落，噘著嘴，會自顧自生一天的氣。

沉緋宮的主子奴才上躥下跳，揣摩來揣摩去，發(fā)現(xiàn)問題在他這里，便急沖沖三番四次請他過去哄。

他頭疼的要命。

卻毫無辦法。

那樣的歲月，也是如此干凈的。

那樣的回憶，如今也是留戀不已的。

可，終究漸行漸遠。

那樣一個小丫頭，如今一夕之間，翻手為云覆手為雨。

懵懂單純誰都會經(jīng)歷過，可是，這樣的改變，他最清楚，最感同身受，沒有人會做到一夜之間殺人如麻，一刀下去，鮮艷滿地，她卻含笑回眸。

他，站在長長的游廊之中，如墜冰窖。

一聲嘆息，拉回了彼時的沉默。

“今年禁皇宮中鮮血流的多了，竟是半數(shù)未開。恐是要死了的。”

他抬眸看了一眼死氣沉沉的冰蓮之池，心中也是估摸著救不活了的，這半塘的冰蓮極其嬌貴，平日里好生好養(yǎng)，炎暑酷夏都要有人伺候溫度，飼料供養(yǎng)半毫不差。

即便如此，今年，這蓮花仿若跟人堵了氣似的，愣是不開花。

視線往邊上移了移，她一身紅色玫瑰艷麗長服，黑暗中，耳鬢的碎發(fā)隨風而舞，今日的樓凝滿是孤寂落寞。

他，不了解她的世界。

心底某處的柔軟像是湍急的溪水開始奔騰呼嘯而來。

他詫異不已，急忙震住心魂，斂了長袖，垂眸，恭敬回道：“倘若明天不開花的話，怕是要去北海重新討要兩株了。”

聞言，她輕輕笑出了聲，轉身，他無意之間抬頭，那一刻，心底的波瀾再也無法抑制。

她黑色的眸子仿若有魔力，轉向他的那一刻，便是萬劫不復。

她少時便長的靈動美麗，在宮中待的時間長了也會聽的下人們閑時議論一下哪位小主的容貌，她便是眾人口中說的最多的。樓天陰以前便總夸她：“我的妹妹將會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

對于美麗這兩個字，他深惡痛絕，甚至怒不可遏。為了逃亡，他收斂了身上所有的長處，所有的光芒，他變的非常的沉穩(wěn)，即便被她說刻板。

娘親曾說：一個人的美麗，先是從一雙眼睛開始的，閉上你的眼睛，總會變的默默無聞。

他對于自己的這雙眼睛自是知道的，也曾想剜目自保，可如今，一眼之際，他便知道，有些人注定是逃不過的。

見他盯的時間長了，她摸了摸臉，自嘲道：“戴的累了，透透氣。”

他緩過神，淡淡嗯了聲，闔上眸，斂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