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群山間一處山峰,高千尺有余,群芳竟艷,姹紫嫣紅,杜鵑鮮美,海棠凝香。
這座山峰,原來的名字木辭已經忘記了,不久前有人給它取了個新名字:望帝山。
之所以叫望帝山,不僅僅因為杜鵑爭芳,而是在這座山峰西邊,有一座將近三千尺高的山峰,此山名為:仁帝山。
仁帝山在青陽地界,千百年來一直赫赫有名,不過三百年前,一次小規模的正魔之戰后,中都派大修士過來了一趟,將仁帝山上的仁帝觀里里外外、仔仔細細的研究了一番后,最后將里面許多有價值的東西都運走,只剩下一座空蕩蕩的仁帝舊居,仁帝山便開始淡出人們的視野。
木辭所在的木家,與其它四大家風林朱雷,并稱青陽五大家。只是木家與林家,八十年前才從東方齊國遷移過來,所以木辭對青陽當地的一些舊事,也知之甚少。不過木辭卻很關注仁帝,倒不是因為仁帝當年是如何英姿,如何如何力戰群雄,如何如何挫敗魔族的陰謀,而是因為仁帝的這個“仁”字。
仁帝并不是自稱,而是他仙去之后,后人用以贊揚的廟號,仁者,無傷民也。這位仁帝,自修煉之始,便奉行一個理念:百年修行,利國利民。即便得道也不忘蒼生木辭尤其欣賞這一點。
“木兄?”
正想著仁帝的事,忽然聽到山前方有人在叫他,木辭抬頭看去,只見半山腰上,一位身著青衣的男子正向他揮手。
木辭笑了,此番前來望帝山,本就是為了見此人。此人叫齊桓,據他說是齊桓公的后裔,木辭當時還取笑過他,說齊桓公的后裔明明姓姜,卻被齊桓反問,‘宋國后裔何以姓宋?’然后木辭就信了。倒也是這個理,誰說周文王的后裔,就不可以姓周呢?
“齊兄好雅興啊,你這是,在巡山?”木辭顯然心情極好。
“哈哈,木兄說笑了,花開正好,出來散散心,沒想到出來一會就遇到木兄了,看來是天意啊。”
木辭看了看前面山峰,向齊桓點點頭,“有點事,山上說吧。”
……
“不知木兄此來,所為何事?”
望帝山山頂,齊桓給木辭倒了杯茶,開口問道。
此間有兩架簡陋的屋子。說是一架屋子,是因為實在簡陋之極,除去四角的支柱與上方的屋頂,幾乎全是樹枝,這兩架屋子,一架是木辭所建,一架是齊桓所建。兩人現在所坐的地方,正是齊桓所建的那間屋子前。
屋外是略顯空曠的山峰頂,零星的散落著幾棵老樹,光線很是充足。仔細看去,居然還有兩株茶樹。
緩緩收回遠望的目光,木辭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有些懷念的看了著自己那間屋子,屋子周圍,并沒有顯得凌亂,甚至連一段枯枝也沒有,顯然是齊桓幫著經常打掃過,屋子遙遙對著對面高聳入云的仁帝山,木辭的目光,不自覺的又向仁帝山看去,想起之前的一些事來。
兩年前木辭第一次聽說仁帝山的時候,就曾與同學去過,當時這座望帝山還是荒山。
第一次進入望帝山上的仁帝廟,木辭便有一種很奇妙而又說不出的感覺,問同學卻都說沒有感覺到,木辭那時就已經開始留心仁帝觀了,后來經常去后,終于發現了一個問題就是,仁帝觀里有一種很奇妙的力量,可以引導自己感知靈力,讓自己可以很清晰的感受到靈力的流動。
木辭很喜歡那種感覺,似天人合一,一伸手,便能實實在在的觸碰到靈力。
但這種感覺卻是偶爾如曇花一現,即便如此,這兩年許多趟下來,木辭的靈力感知已經訓練的非常敏銳了,敏銳到,甚至似乎可以感覺到金丹期大修士的護體靈氣!由于有著感知靈力的優勢,木辭學起陣法來得心應手,如有神助。
不過,雖然有著這些好處,卻有一個致命的缺點:嚴重阻礙了木辭的修行進度。以如今筑基期等于狗的說法,木辭連狗都不如,在練氣八層整整卡了一年!
木辭一直弄不清楚其中緣由,最近才突然意識到可能與仁帝觀的力量有關系,于是抱著探究的心理,那天木辭又去了仁帝山。
當時木辭在去往仁帝山的路上,正好見到有人與他同路,也就是齊桓,機緣巧合之下,兩人便認識了。
當時齊桓極其狼狽,衣上還有許多泥漬,據說去仁帝山也僅僅是想暫時有一處安身之地,正巧遇上木辭。木辭當時并沒有嫌棄齊桓,熱心的帶他一起去仁帝觀,木辭發現齊桓似乎并不喜歡說話,便沒有再多說什么。
誰知在去仁帝觀的途中,一處較窄的山路上,山上忽然滑落好些石塊,木辭正要施法抵擋,卻見齊桓隨意一揮手,也不見靈力波動,只聽“轟”的一聲,身側竟然憑空出現一道淡青色法術墻,堪堪擋住了下落的石塊。
木辭當時心有余悸,以自己的實力,雖然也能躲過,但絕對不會這般輕松,所以木辭對齊桓頓時高看了許多。
之后在青陽觀,木辭有意提出要去一趟仁帝居,問齊桓要不要一同前去,齊桓表示想過去一觀。
路上的時候,木辭已經跟齊桓說過了,仁帝觀雖然可以留宿,但僅僅是留宿,里面是不能去的,尤其是仁帝舊居,本來是需要青陽峰的批準才能進去一觀的。
不過自從三百年前正魔的那次戰斗之后,青陽峰對仁帝觀的態度,降低了不只一兩個層次,從入觀的標準就能看出來,以前必須是青陽峰的弟子,還必須有青陽峰的批準才能進,如今只要是青陽的學生都行。
青陽峰的學生稱弟子,青陽學院則稱學生。
所以齊桓才說想跟著一起進去,反正有地方休息一晚。其實木辭在路上見識過齊桓的表現之后,已覺得此人不凡,早有意結識,所以才那般問。
但接下來發生的事,讓木辭不得不感嘆:一飲一啄,皆有定數。
木辭那天如往常一樣進入仁帝觀,那股力量果然又來了,只是木辭已習以為常,不動聲色。只是齊桓隨后進入仁帝觀的時候,很驚訝的出聲說,感覺仁帝觀有股力量在排斥他。
木辭聞言先是大驚,然后大喜:總算有人跟他一樣能感覺到那股力量了!
此前木辭跟人說起仁帝觀的事,朋友跟他說,這就是傳說中的機緣。但是木辭不喜歡這種莫名其妙的機緣,木辭卻覺得,從他修為上的進度來看,這很可能是當年魔族留下來的陰謀,自己很可能不知不覺入了魔道,不然解釋不通自己明明有那種天人合一的感覺,修為卻難以再進。
所以當知道齊桓也能感覺到那種力量時,木辭頓時大喜過望,因為總算有人跟他一樣了,雖然都不清楚其中是何原因,會不會是入了魔道,但至少不會覺得孤獨。沒錯,就是孤獨!木辭此前一直在小心翼翼的探索,既放不下那種感覺,又生怕一著不慎便入了魔道,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所以木辭極力邀請齊桓去望帝山居住,為的就是兩人以后有個照應,或者交流之下破解了仁帝觀的秘密。
只是木辭似乎在有意忘記一點,齊桓與他當初的感覺恰恰相反,這一點,木辭不提,齊桓自然也不會提。
望帝山上有建好的房屋,周圍木辭親自布下陣法,因為是木家子弟,木辭每月還有八百靈石的零用錢,即八百中品靈石,所以建這么一座簡陋的房子并不難,即便是在一座荒山上。
中原習慣用中品靈石當貨幣,因為上品靈石靈氣不易保存,且很容易損耗,而下品靈石中的靈氣又太不純,因此除了用于布陣練手之外,下品靈石的作用就只有當裝飾品一用。
不過上品靈石自然有用作交易的地方,因此普遍定價為一百中品靈石兌一塊上品靈石,兌一萬塊下品靈石,當然也有囤積居奇的行為,但一般很少有人去這么做。
木辭的八百靈石的零用錢,在學院里面算中等偏上,畢竟是木家子弟,雖然不是直系,日子也還算過得去。
青陽學院一年的學費才六百靈石,青陽山下一處普通的兩居室,也不過兩百靈石,許多常用的丹藥價格,更是才兩三塊靈石的事,由此可見,木辭每月八百靈石,已經算得上有錢人了。
但即便如此,木辭卻有一樁心事未了,正是需要花錢的。
“木兄,說來還不知道你的宏愿實現了沒有?”山上,齊桓又給木辭倒了一杯茶,自己也呷了一口。
木辭赧然:“說來慚愧,本來準備存十萬靈石買一套飛行靈器,結果現在還差二十五萬……”
“噗……”
齊桓聞言,一口茶沒咽下去,頓時咳嗽不止,瞪著眼睛問道:“你又去研究你那個陣法了?還是用上品靈石布陣?”
“嗯,你知道,普通靈石的靈力不純,我這種聚靈陣的創造極其費事,稍微有一點差錯,便前功盡棄。”
齊桓有些不理解,問道:“現在明明有幾種流行的聚靈陣,你為何還要這般費事呢?”
“你是說舍近求遠吧,”木辭笑道,“那種貨色,我還看不上,而且我想但凡有些追求的陣法師,都不會去用那種垃圾的聚靈陣。”
“所以你才決定自創陣法?”
“是不是很奇怪,我現在就能創造陣法?”木辭得意道,“其實聚靈陣嚴格來說,并不算真正的陣法,因為它不屬于五行,只要對陰陽調和稍有了解的人,都能自行創出一套屬于自己的聚靈陣,只是效果如何,因人而異。
“而且聚靈陣這種東西,對陰陽調和要求較高,要求效率越高,則越需要調和五行的能力,我只有在仁帝觀那么一瞬間,才能觸摸到那么一絲,那么一絲對陰陽較深的理解。所以你知道我為什么這么執著了吧?
“我有一種預感,如果我成功了,這套為我貼身打造的聚靈陣對于我將來的修行,將起著極其重要的作用。”
說起自己要創立的陣法,木辭臉上有些狂熱。
“原來木兄有此深意,倒是我多心了。只是不知木兄做到何種地步了?”齊桓問道。
“不瞞你說,剛剛推算出十三處陣腳。”木辭微窘。
“是快完成了嗎?”齊桓顯然不是很懂陣法。
“十不足一……”
……
“木兄,我勸你,還是先存十萬吧,那個畢竟靠譜一點。”齊桓拍了拍木辭肩膀,勸道。
“唉,我就這個毛病,只要有點靈石就忍不住想用來布陣,實在是忍不住。”木辭深有所感的說道。
“哈哈,所以說,你還是需要有個管家婆啊。”齊桓擠眉弄眼道。
木辭聽他話里有取笑之意,也不辯,只是臉上露出笑意,看著山下的杜鵑,笑道:“就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