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打算”淼兒們問我。
“去打一段時間的工吧”。
高考完的三個月里。我們或多或少都參加了社會實踐。我兩個月,淼兒一個半月。肥哥和尿哥也有個把月。
我在一個四星級飯店做服務員。和劉婧一起。
她和她表妹一起住,后來我也和她們住在一起。我們三個女生,但大部分時候都只有我們倆人,兩室一廳一廚一衛的房子,我們倆人就睡一間。
一直等到高考成績出來,劃了分數線,我們去學校里報大學。
僅僅半個多月不見,大家已經不再是往日的樣子了,碎花裙,小短褲,甚至還有人畫著濃妝。iphone人手一個也是不稀奇的事。
我們幾個人考得都差不多。肥哥,洛燃差一點也上了三本。
淼兒沒選,她三本的分數。第一時間知道后她就準備著復讀。高考完,她是最早把書賣得干干凈凈的,成績出來她也是第一個聯系我們借筆記復讀的人。
我報了三個外省院校。兩個省內的。
一切事情結束了,只等著錄取通知書了。
報完志愿,我們約了飯。六七個人鬧哄哄的叫了兩輛車,吃飯,唱歌,通宵。
我坐在車里,半掩著窗,看著這個呆了三年的學校,一點點遠去。
當初中考,經過這個學校。心里默念千萬遍,讓我考上這個學校吧。但真考上了,又埋怨著它千般不好。現在是好是不好,都要離開了。
校外的燈火像膠片過目,一閃一閃的往后溜走。我們三年的青春,陪著它一起成長,也一起蒼老。
我叫了劉婧她不去。我扎起已經長得差不多的頭發,借了劉婧一套比較時髦的衣服。
我們吃了飯,喝了酒。不用考慮時間不夠,不想他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心中秉持就倆字,揮霍。
夜間十一點我們還在壓馬路。淼兒和我劃拳互背。尿哥在前面模模糊糊的拍了幾張照片,淼兒在我背上,腿緊緊扣著我的腿,我一副猙獰的樣子,肥哥在一旁幫我們抱衣服,笑得很慈祥。這些照片甚至看不清我們的樣子,但卻一直在相冊里存了很多年。
“時光不老,我們不散”我們拿著罐裝啤酒在大街上囂張的碰杯。酒沫噴出來,落在地上,變成濕淋淋的一灘。
“前路可期”我說。
“一帆風順”淼兒說。
“事業有成”洛燃說。
我們在街上迷迷糊糊的說了很多豪言壯志,吐露著自己對未來的期待。
“狂歡過后就是死一般的寂靜”淼兒在當夜一點的時候發動態。
我們都睡了。五個人擠在兩張床上。一張床上三個人,一張床上兩個人。本來喊著要通宵,最后全部七歪八斜的橫躺在床上。尿哥用外套蓋著身子,我一條腿搭在洛燃身上,一只手撓著小腿。三個人睡得很窘迫。
第二天醒來我們才發現淼兒拍了照片,夜里光線很差。皮膚黑黃黑黃的。我們打了她一頓,然后又在下面留言點贊。
早上八點多的時候,我們散了,背著各自的書包,在旅館門前道別。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學校要念。青春他就是這樣,他讓我們一次次的遇見,又一次次的道別,最后,變成一個人。
我們搭乘不同方向的出租車,朝不同的地方去。
上班的地方有好幾個是剛高考完的,追尿哥的初中男同學也在。
“小歪,你來看我”朱子垠給我打電話。
“怎么啦”
“今天我十八歲了,我要見你”
他當時正在備考高二的期末考試。我在逛超市,買了些小蛋糕,買了個存錢的金豬,買了很多零食,滿滿兩袋子提到高中。我說破了天,門衛大爺也不讓我進去,我只好把東西放在保衛亭,寫了他的名字,讓他自己來取。
我不知道他為什么要見我。我也不問。
他期末考完試,來我上班的地方找了我。回家兩天后他又來了。
六七月的天,溫度剛剛好。中午暖暖的,到了晚上又吹著涼爽的風。
我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只是每天他都來接我下班。
他帶我去公園玩,帶我去吃燒烤,帶我去滑冰。
“你到底有什么話想對我說”我問。
“等會你就知道了”
他還是不說,我也不問第二遍。慢慢的散著步我們到了劉婧樓下。
“我,可以上去坐會嗎”。
我給劉婧打了電話。她在外面約會。讓我自己做主。
帶他上了樓。
我們遠遠的對坐在沙發上,我特意還把窗簾扎了起來,讓外面的人能看得到。
“你到底要說什么”
他直起來,打著盤腿。
醞釀了好久,然后他捂著臉倒在沙發上。手機里放了首《祝你一路順風》。
“那一天知道你要走我們一句話也沒有說
當午夜的鐘聲敲痛離別的心門卻打不開你深深的沉默
那一天送你送到最后我們一句話也沒有留
當擁擠的月臺擠痛送別的人們卻擠不掉我深深的離愁
我知道你有千言你有萬語卻不肯說出口
你知道我好擔心我好難過卻不敢說出口
當你背上行囊卸下那份榮耀我只能讓眼淚留在心底
面帶著微微笑用力地揮揮手
祝你一路順風當你踏上月臺從此一個人走
我只能深深地祝福你深深地祝福你
最親愛的朋友祝你一路順風
那一天送你送到最后我們一句話也沒有留
當擁擠的月臺擠痛送別的人們卻擠不掉我深深的離愁
我知道你有千言你有萬語卻不肯說出口
你知道我好擔心我好難過卻不敢說出口
當你背上行囊卸下那份榮耀我只能讓眼淚留在心底
面帶著微微笑用力地揮揮手
祝你一路順風當你踏上月臺從此一個人走
我只能深深地祝福你深深地祝福你
最親愛的朋友祝你一路順風”
“就這個嗎”
“你好好聽里面的歌詞好吧”他說。
說著他躺在了我的腿上,手機擱在茶幾上。我靜靜的聽完了整首歌,四分多鐘,一動不動。
“我本來都想好怎么說了,可看著你我就是說不出來。”
“該走了”我提醒他。
他直起來,揉了揉眼睛。和我揮手。
“我明天接你下班”
“嗯”
劉婧回來的時候,我洗漱好在床上。
她帶著她男朋友。
“你朋友呢”她問。
“走了啊”
“張三瘋,你真會做人。大晚上你讓人家去哪。”
她男朋友給她做了宵夜,倆人在大廳纏綿了很久。我半掩著門玩手機、發呆。
第二天,朱子垠依舊來接我。
我還沒下班,他給我打電話,我著了涼,嗓子有點啞。
“下班沒”
“快了”我盡量發出聲音。
“你怎么啦”
“感,感冒啦”
“等著我給你買藥”他火急火燎的說,說完就掛了電話。
我下樓的時候,他不在餐廳后門的樹下。我站在那等他。
他跑著過來,胸前掛著的充電寶一晃一晃的。
“你看,這個是什么什么藥。一次幾顆。這個有點傷胃,要吃過飯才能吃。”他囑咐著,我站在他影子下,像個孩子。
“記住啊,傷胃,這個。一定要吃了東西才能吃”
“我白天也不在,你一定記住要吃早點”
他很嘮叨。儼然一個老媽子。
我只是點頭。讓他說。
“餓不餓啦,吃燒烤嗎?”他又問。
“我,我現在最好不要吃燒烤吧”
“也是。走,我帶你吃好吃的”
他勾著我的脖子往前去。
我和劉婧打了招呼。
“不要欺負她啊”劉婧對他說。
“放心”他雙指在額頭上做了個遵命的手勢。
我們去吃了易記煌。類似海底撈一樣的一家地方火鍋。
一起的還有另外四個人。一個小包間,有三條凳子。我和他一起,另外四人也是男女一起坐。一看就是兩對。
我們吃了六人份的干鍋。
他很細心的把骨頭剃掉,肉放在我碗里。
“多吃點”
盡管已經給我夾了很多菜。但他還是往我碗里夾。
“就你一個人吃啊”旁邊的男生傳來不滿。
“哈哈,我收斂點收斂點”。
吃到一半,我們仨女生就差不多停了。他們三個男生開始很熱鬧的聊著天。
我悄悄去了趟洗手間。順便坐在外面透氣。
“小歪,小歪”三樓的聲音傳來,一聲聲分明的喊著我的名字。我跑上去,朱子銀正站在樓梯口叫我,旁邊吃飯的人緊緊看著我們。
“你去哪啦,不會說一聲嗎”我看著他臉紅以為是酒上了頭,不敢回。
“呃,呃…”。
他單手把我摟在懷里,另一只手掀起簾子,讓我進去。
“我以后要是不和她結婚,你們就不用來了”他踏進包間的第一句話。
“來,哥們。走一個。”我們六個人碰了杯。
整頓飯下來我幾乎沒說什么話,其他女生也是。說不上拘謹,但就是插不進話。
吃的差不多大家也走了。其他四人走在前面,他在我后面。
我們逛在燈下,有一對告了別。另一對,還走在我們前面,男孩子拉著女孩子的手,上面蓋著件外套。
他悄悄伸手過來拉我的手腕。我不敢動,然后他拉著我晃了起來,再然后輕輕往下挪捏著我的手掌。我輕輕甩開了他。
他點了根煙抽起來。手插在兜里。
沒人拉過我的手,不管男生,女生。十指相扣更是不可能的。我并沒有其他念頭,只是他拉著我手腕的時候我掌心就開始流汗了。我不想濕淋淋的拉著他。就這么簡單。
前面的情侶也和我們告了別。
他又點起第二只煙。
“小歪”
“嗯”
他又勾起我的脖子,把腦袋壓在我頭上。
“給我個機會”
他吐著煙說了這句話,腦袋偏朝其他地方。聲音低沉得像在嘆氣,卻也字字清晰。
他的胳膊壓著我扎起來的馬尾,手指在我肩膀處晃。
大概是晚上十點,從城市一邊走向另一邊,我們誰都沒有提打車的事。
他還是送我到小區門口。大爺叫我們快點,十二點關門。
我們住在五樓,樓下有石頭做的板凳和桌子。旁邊是盆子裝的各種各樣顏色的辣椒和丁香。他站在那里。
“我看著你上樓”
“明天再接你下班好吧”
劉婧剛好和她男朋友一起回來。她穿著連衣裙,一點點跟的高跟鞋,偎在那個男生懷里,甜蜜的笑。
“叫上去一起嘛”她跟我講。
“對啊,一起”她男朋友也說。
我們四個人走在樓梯上。一前一后,我們倆很安靜,他們倆很歡鬧。
我們四個人一起打了牌,看了電視。差不多十二點的時候,她男朋友要走了。她去送。朱子垠跟著他們出去了會,然后又回來。
晚上十二點。就我們兩個人。劉婧通了電話告訴我不回家。
貼著墻的沙發,呈直角列在哪里。我坐一個,他坐另一個。
“哈哈哈哈”他笑。
“哈哈”我也笑。
“你一天上班累不累”他問。
“還好啦,只是站久了有點腰疼”
“來,我幫你按按”他站起來坐到我后面。
“你會嗎”
“開玩笑,以前我好好研究過這些筋脈的”
“你是說,高一的那個穴位圖啊”說完我嗤嗤的笑,他也笑。
“我看過的書可就多了”邊說他就邊動起了手。
我盤坐在沙發上。他跪在后面給我按脖子,捏肩,捶背……
我被他捏得癢,又有點疼。就不老實的動。他一碰到我就縮成一團。
“輕點,輕點。太糙啦”
“怎么啦,生氣啦”
“沒有。我就怕你按著按著勒死我”
“莫生氣,莫生氣”
住的地方墻上掛著一首詩,名字就叫莫生氣。
“莫生氣,莫生氣,相處到老不容易。莫生氣,莫生氣……”他一句一句的念給我聽,夾雜著他的方言。我笑得很開心。
詩不是很長,很通俗,很白話,甚至很逗。他用不同的調調一遍一遍的說著。男高音,中音,低音。
沙發,電視,廚房,擺著水果的果盤,放在一起同一款式的拖鞋,有些舊了的玩偶狗,嘻嘻哈哈的笑聲,像是住了很久的老房子,也像是很多年的老夫妻。
他說“如果我不在你身邊,我就每天給你留言。如果我在我就說給你聽。好不好。”
我點頭。
洗完澡出來,不敢系浴巾,我整整齊齊的穿著衣服,他蹦蹦跳跳過來給我吹頭發。
我先是彎著腰,后來站直了讓他吹。
我們面對面站著,我剛好到他下巴的位置。他揚著手給我吹頭發,我甚至能聽見他心跳的聲音。溫熱的風吹得我暖暖的,沙沙的響聲讓我有點暈。
如果我那晚喝了酒,不管多少,我都會扎在他懷里,可偏偏我沒喝。我不敢往前靠,盡管站得很近,但我只敢悄悄看他。
吹干頭發,他幫我梳頭。
道過晚安后,他睡沙發,我睡房間。
“你有事就叫我”他輕輕敲著門說,沒有推開。
九點上班,我七點就醒了。
我推開門,他在廚房里修電磁爐。
“你干嘛”我揉著亂七八糟的頭發問。
“接觸不良,我修修”他抬著頭看我,像個孩子,又像個大人。
“你會嗎”
“應該會”
“為什么會接觸不良呢”
“我剛才給你煮面條,他一會有電一會沒有。”
“哈哈,不過我還是煮好了”他站起來,手上沾了些黑黑的煙油。
“你嘗嘗”掏出紙他擦了擦手,白色的口袋上沾了點點黑印。
“你還會煮面條呢”
“開玩笑,煮了兩回呢”
“第一回的呢”
“誒,第一回有點失敗。我吃了”他說著話,捂著嘴,眼睛瞇成了縫。
“你吃過,我不吃”我噘嘴。
他笑容開始有點委屈“我沒有,我沒有。這是新的。”
他把碗端過來。好大一碗,上面整齊的放著個荷包蛋,還有點點蔥花。
“你去大廳里吃。我收拾收拾這里”
我端著面到茶幾處。
清晨的希望照在茶幾上,茶幾反射著璀璨的光,像是滿天的星星。微風正好,陽光不燥。
說實話面的味道一般般,下面都有點糊了。
從我記事起,只有我給別人做早餐的份。出門在外,要不就不吃,要不就隨便買點應付應付。
“手藝不錯嘛”我對著廚房喊。
“那當然”他得意洋洋的。
“以后我天天給你做”。
磨蹭磨蹭,已經過了大半個小時。他坐出來沙發上看著我吃,搞得我有點害羞。
“我要洗漱啦”我含著半口面去洗漱池。
“誒呀,誒呀還沒吃完呢”他端著碗在后面喊。
“太多啦,你先放著我晚上吃”
“晚上就吃不了啦,你再吃點再刷牙”
“我減肥。而且八點啦,要來不及了”我嘩啦啦的接著水。
“不準減肥啊”
“知道啦,知道了。你先把它擱一下啊”
我換了衣服,洗漱好已經是八點半。
我提著包要走。他吃著我吃剩的面到門口送我。
“我走啦啊”
他咬斷面條,半舉著手,向我揮揮。
下了三步樓梯。
“親愛的”他叫。
“親愛的,我等你”
我沒有轉身。
“能不能抱抱”
我還是沒有轉身
“誒呀,我要遲到了”
說完我啪嗒啪嗒的往樓下跑。
“注意安全”。樓道一遍遍回蕩著他的聲響。
我到了樓下,他又站在五樓的窗口向我揮手。白色的短袖,溫和的笑,一如以前模樣的男孩子。
只有隔著距離,我才敢真正的展現自己。我不知道這是什么毛病。
我也熱烈的向他搖手。一步步往后退。
他留宿一晚,我提前和劉婧說過,也和她表妹打過招呼。
“本來就是閑置的房子,沒關系的。沒人住也潮氣重,上灰。平日里也有很多朋友借著住幾月,沒關系的。”她們說。
“你讓他多待幾天嘛,這樣我男朋友也方便來找我”劉婧壞壞的告訴我。
他昨夜跟著劉婧送那個男生出去回來,就說不走了。我不知道他們在外面說了什么。反正他在我挺開心。
和他揮手告別,我出了小區門。
我不知道為什么會流淚。反正就是想流淚。
也哭,也笑。也顧不得路上的人看我。
晚上下班,劉婧騎車帶著我和他男朋友回去,他男朋友坐她后面緊緊地摟著她。我坐最后面,不敢貼到他一點。
朱子垠給我們做了飯,到家的時候熱氣騰騰的擺在桌上。
“我喜歡這個小伙子”劉婧男朋友說。
“整得成”劉婧看著我。
朱子垠和我們一起住了三天,他自己買了牙刷。劉婧男朋友也不再來回跑了,他直接帶著換洗衣物遷到這里。朱子垠依舊睡沙發。
我不忍心他天天睡沙發,就叫他回去。
他說我在哪,他就在哪。
他每晚和我講故事,我們一講就講到一兩點。
他和我講beyond,講黃家駒,講李小龍。講完黃家駒的生平經歷,講李小龍的。他跟我講黃家駒和他女朋友的事,講《莫欺少年窮》。
“喜歡你,是黃家駒寫過的唯一一首情歌。他原不是做這一行的,自己撿了把爛吉他練,拉成員,一步步走到成名……”他講的很細致,年份,相關的歌都一一列舉出來。
他講黃家駒的時候,我又覺得他不幼稚。說不定他像beyond一樣,有自己的抱負,愿意奮斗,我想。可平日生活里他又像個小孩一樣,說不成熟的話,做不成熟的事。
他和我講很多,但就是不講他以往的情事。
照舊給我做早餐,給我講睡前故事,給我按摩。我喜歡吃荔枝,他買了很多,剝好了喂我,我才吃完,他伸手過來接核。
他放著beyond的歌打掃衛生,幫我洗衣服。呆了三天,睡了三天的沙發,后脖頸上被蚊子咬起兩大個包。
他要走了。
這之間他每晚都給我留言。
“我知道你有千言你有萬語,卻不肯說出口”
“沒有替代”
“你,叫小歪”
“人生就像一場戲,相處到老不容易”
“有些話不必說,知道就行”
“你不懂的在我心里,只是我沒有表達。我用行動表現出來,不知道你懂不懂”
“始終不敢看你雙眼”
……
他留了很多話,但都是半句半句的,我不懂意思。也就不回復。盡管期待著他留言,但是他一說點什么我就開始胡思亂想。
他回家了大概半個月的時間。我狂聽beyond的歌。我希望短暫的相處里有更多話題。
我聽:真的愛你,喜歡你,海闊天空,逝去日子,再見理想,農民,長城,大地,誰伴我闖蕩,冷雨夜,Amani。以及很多不很熱的歌。反正beyond的所有歌,黃家駒的單曲,我全部下載,整日里歌單循環。
我還看了李小龍傳奇,百度他的相關事跡。
每次留言,我不懂,就百度。如果是歌詞我就把整首歌收藏下來。
我不知道他想什么,生怕自己跟不上他的腳步,他隨便一提的東西我都認真去了解。
可我總是跟不上他,總是。
他再來看我。同事不讓我去,劉婧男朋友的一親戚。也是高考完出來兼職。
“渣男”他說。
我不回答他,只是瞅了他一眼。
“他對所有人都好,就對你好你感動啦。天天撩你,玩曖昧,又不追你,不說愛你,不是渣男是什么”。
我照舊去樹下赴他的約。
他給我買了吃的。
我說謝謝。
他說“小歪我對你說謝謝是應該的,但是你對我說謝謝就不一樣了”。
劉婧那夜在外面玩。我們兩個人坐著。
他說他累了,躺在沙發上玩手機。
他可能已經睡著了。我發呆到三點,關了所有燈,坐在窗臺上,看著樓下的一個男生打籃球。距離很遠,那個男生帶著帽子,咣咣拍籃球的聲音和球打在籃板的聲音。
“你還不睡”他開了燈走過來。不像睡著的樣子。
我轉身看了他一眼。他到廚房里拿了瓶啤酒,過來哐當咬掉蓋子。
“怎么了”
“沒什么”
一個人發呆變成了兩個人發呆。我把腳伸在窗戶外面,冷風讓我清醒得絕望。他喝著酒,又點起煙。
“你可以不抽煙嗎”我盯著窗外。
他朝懷里拿出煙盒,抖了兩根。
“你聞聞”。
我湊上去,刺鼻又嗆的味道,過了會變成有點苦香苦香的味。
“香不香”
“嗯”
“我抽的不是煙,是孤獨”他拿了支點在嘴上,眼神迷離。
“誰沒事抽煙呢。心情不好才抽煙。煙能讓我平靜。”
他總是這樣,有時候你覺得離他很近了,可一下子你又覺得離他很遠。
“戒了唄”我看著他。
他吐出一口霧,白色的煙蓋著他大半個臉。
“戒不了了”他說話時仍然叼著煙,煙一顫一顫像是粘在了他嘴上。
我們就那樣發著呆。誰也不說話,兩個人心事重重,但也不知道對方在想什么。
他放了首beyond唱的“情人”。
他喜歡安靜的時候聽歌,我也是。
“是緣是情是童真還是意外”他跟著唱。
“小歪。是緣,是情,是童真,還是意外呢”。他說話聲很沉很沉,喉管的沙啞拖著重重的尾音。
“是,是意外吧”我沉默了很久。
我們又陷入沉默。他手機里的情人一遍一遍的循環。
大概到了四點鐘,凌晨四點,他滅掉手里的煙。
“你就是想太多,想那么多干嘛”他大聲吼我。
“嗯”我輕聲敷衍他。
叮呤咣啷響了一通,他生生把我朝窗臺上拽了下來。
“你放開我”我打著他的手,他依舊沒松。
硬生生的他把我連拉帶拖扯到了房間里,推在床上。
“不要說話,不要想,現在你給我睡覺”他很嚴肅的命令,我不敢說話。
我倒在床上,他也倒了下來。倆人側躺著,面對面,他閉著眼睛。我動了一下,他把腿壓到了我身上。
“睡覺”
我的腦袋靠在他脖頸差一公分的地方。
靜靜的看了他好久。
盡管姿勢很壓手,但倆人依舊是一動不動。
四點多了,我掙扎著坐起來。胳膊壓麻了,腿也擔麻了。
“你要干嘛”。
“我去洗洗睡了”
他轉了個身,把后背留給我。
“去吧”
我洗漱完,回房間睡覺。他接著睡在沙發上。
我沒跟他說話,靜靜的走到房間,輕輕關了門。
他也沒說話。
第二天劉婧進來叫我起床。我問她朱子垠呢。她告訴我走了。
我上了四十多天的班。我每天循環著beyond的歌,循環著《情人》。
他不給我打電話,也不給我發短信。
只是偶爾到我空間留留言。
他說,他懂我,我一個眼神他就知道我要說什么。
他說:你會不會忽然的出現。
他說,安于現狀也是一種美。
他說:let it be
他說,晚安。
……
拿到錄取通知書那天我給他打電話。
“我被市里的大學錄取了,去不了很遠的地方了”我躺在包間的沙發上,倒吊著腦袋。
“沒事,只要心大。那里都是大地方”他說。
“那你會來找我嗎”
“哈哈哈哈哈,我最起碼也要去省會城市好吧”
我笑出來,然后掛了電話。
淼兒在準備著復讀,其他人都開始準備相關的入學。
高考前夕,班主任問大家“想去外省嗎?”
我斬釘截鐵“我一定會去外省”。
現實擺在眼前,三個外省大學都沒有錄取我。只有一張錄取通知,要不在市里,要不就不去了。我只有這兩種選擇。
扔在地上的錄取通知被我撿起來。
去啊,怎么不去呢。
有了錄取通知書,心里踏實下來。仗劍走天涯看世界的想法也慢慢淡了下去。
又過了大半個月。我已經在準備離職手續了。只等拿了工資去大學。
七夕,我在街上買行李箱。朱子垠給我打電話。
“今天不是節日嘛,我怕你無聊”
當天我們聊了兩個電話,都是半個小時以上的。聊天記錄我存了兩年。
隔天他又給我打了個電話。二十多分鐘。
然后又沒了。
我拿著行李去車站。有個男同事送我,就是當初說朱子垠渣的男生。
“我去上大學了”我發短信給朱子垠。
“你怎么現在才說,都來不及送你”
“沒事,會回來的。近”
“也是,不過你早點說,我也好見你最后一面”
我爸送我去的學校。三個小時的車程,他睡得很香。因為暈車我全程看著窗外。
看著窗外一幕幕滑過的熟悉的景物,我開始有種放松感。這個呆了十七年的城市,我終于要離開了。
我買了被子,找到宿舍鋪好床,排隊繳費,找班級。當天我爸回去,我去車站送他。陌生的車站,拉著“****大學歡迎新生”的橫幅。陌生的人,說著陌生的口音。
看著我爸上了車,我開始不恨他們,也不恨那個城市了。我像是告別自己一樣,和他揮手告別,盡管他旁邊車簾是拉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