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鋒將自己的想法和擔憂一五一十告訴了范健，順帶將他所知的關于洪州城和汝陽郡的一些情況也一并說與了他聽，在徐鋒看來，既然簽了合約，大家也算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了，對此，倒是沒什么好隱瞞的。

“呵呵，有老子在你身邊當貼身教練，你還回你那狗屁的紫月門干嘛？那些三腳貓的蹩腳武師，還能給你教出花兒來？小子，聽我的，出去闖，外面是片廣闊的天！”

范健深知溫室里育不出勁松，庭院里溜不出駿馬，鳥籠里飛不出雄鷹的道理，極力支持徐鋒出去闖的想法，只是他覺得徐鋒嘴里所說的洪州城、汝陽郡這些地方都太小，直接道：“干脆去你們中原帝國的京都混吧。”

徐鋒白了他一眼，扁嘴道：“打住，就我現在這點實力，能不能在洪州城站穩腳跟都還沒譜呢，要去你自己去。”

“那好吧，就依你所言，咱們先到洪州城轉轉。”見拗不過徐鋒，范健興味索然地打了個哈欠，道：“那你先準備準備吧，老子要回去睡覺咯。”

“等等！”

“怎么，你有事？”范健詫異地望著徐鋒，二人相識雖然只有短短一天，但后者還是頭一回主動找他說什么。

徐鋒眼珠一轉，涎著小臉，嘿嘿道：“何輒我拜你為師，就沒半點好處？”

咕咚！

范健臉龐一抖，有些哭笑不得：“你個小王八羔子，這么快就想爬到老子頭上來啦？我去！”

徐鋒悻悻地攤了攤手：“你總該拿出點誠意吧，要不然我這弟子也當得太寒磣了，出門都不好意思跟人家打招呼，我的要求也不高，你要實在拿不出什么像樣的見面禮，送我本初級武學也行。”

“嘿嘿！”經歷了最初短暫的驚愕后，范健也是恢復了一慣的鎮定，他笑了笑，傲然道：“放心，小子，跟老子混，虧不了你，不過你所說的初級武學老子這兒可真沒有！”

“老頭，你耍我？”片刻之后，山頂之上響起了少年憤怒的咆哮。

望著面前小臉氣得扭曲的小家伙，范健得意地笑了起來，能夠把這冷靜得象小妖怪的家伙氣成這副模樣，他還真是挺有成就感的。

“哼，既然入我門下，自然不會寒磣到你，初級武學，我沒有！不過我倒是有種比初級武學更厲害的東西，你要不要？”輕哼了一聲，范健渾濁的老眼中，忽然間亮光爍動。

“要，要！”

心頭一跳，徐鋒連忙點頭，黑色的眸子，不經意間，悄悄熾熱：“那是什么級別的武學？莫非是中級……”

“嘁，沒見識的鄉巴佬，懶得跟你計較。”強忍下狠狠打擊徐鋒一番的念頭，范健漫不經心道：“等到了洪州，我自然會給你的，至于現在嘛……嘿嘿，老子要睡覺了，哈喲，真困！”

看著范健懶洋洋地打著哈欠伸著懶腰，馬上就要閃人的樣子，徐鋒慌忙伸手制止道：“等會兒！”

“又怎么了？我的小祖宗喂，我說你有完沒完啦？”身影鉆入古銅納芥一半的范健，只露了一個皮球般的圓腦圓臉，看得徐鋒直想一拳干上去。

他強忍心中的不爽，擠出一副笑臉試探道：“武學你拿不出，銀子你總得給點吧。”

“嘿嘿，小子，該不會是叫老子替你還賬吧？哼，你也太貪得無厭了，昨天給你那么多銀子還沒叫你還呢，就當為師給你的見面禮吧，拜拜！”范健說完，一縷煙似的消失得無影無蹤。

“王八蛋！小氣鬼！”徐鋒小拳緊握，額頭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齒地罵道。

“嘿嘿，想要銀子也可以，不過合約得改，原來的五五分改為四六分，你四我六，如何？”心間陡然響起了范健那陰測測的嘶啞笑聲，徐鋒恨不得將納芥從手上摘了丟下山崖。

這王八蛋，還真他娘的一毛不拔呀！

“算你狠！”

在心中狠狠地將范健祖宗十九代全部問候一遍后，徐鋒這才緩緩收斂了情緒，小臉回復以往的平靜，轉頭望向山下那座萬家燈火的集鎮，在天上繁星與城中點點星火的交相輝映下，夜景顯得那般迷人，他雙眸微凝，深深吐了口氣，長嘆道：“唉，剛回來，明天又要離開了呢……”

月光下，一道矯健的身影迅速掠向山腳，在經過白日的喧嘩之后，此時的洪福鎮，也是逐漸陷入了一片黑暗與寂靜，一些街道上的房屋中，偶爾會傳出男人的喘息聲以及女人壓抑的呻吟聲。

“吱呀～～”

徐鋒剛要推門而入，門卻是自動打開了，門后亭亭玉立著一位愁眉苦臉的綠裳女子。

“老姐？”徐鋒先是一驚，待看清楚是徐瑄后，這才釋然道。

徐瑄蹙著黛眉埋怨道：“阿鋒，你跑哪兒去了？我整整找了你一下午，真是讓人不省心。”

對于姐姐的抱怨，徐鋒不僅沒有絲毫的不悅，心中反而有種暖洋洋的東西緩緩流淌而過，他嘿嘿一笑，悻悻地抓了抓頭，正要回答，里首卻是傳來了母親焦急的聲音：“鋒兒回來啦？還沒吃飯吧？桌子上給你留著呢，娘這就去給你熱。”

“娘！”

徐鋒鼻子一酸，箭步沖了進去，徐瑄則是知趣地為他讓了道，順便反手將門合上鎖好。

比起昨天來，屋內顯得生氣了許多，徐鋒抬頭看了看屋頂，見那漏洞已是被木板瓦片遮擋得嚴嚴實實，正要出聲相詢，徐瑄卻是在身后解釋道：“都是親戚們幫忙弄的，還是阿鋒你面子大呀，你看你一回來，什么都好了。”

“哦！”徐鋒點了點頭，不再多說，順著昏暗的燭光看去，母親正準備抬著桌子上的飯菜去熱，徐鋒趕緊上前：“娘，不用熱了，我就這樣吃。”

“那怎么行，涼的東西吃了會鬧肚子的。”甄霞顫顫巍巍的雙手終于試探著觸碰到了那兩個大碗，那張一直抬著的臉龐，很有成就感地笑了一笑，仿佛抓住這兩個缽盂大的碗，便是抓住了她生命中最為重要的東西似的，看得徐鋒心中一陣酸楚，慌忙上前幾步，接過母親手里的碗，道：“娘，我來吧！”

“還是我來吧，你會弄啥？笨手笨腳的。”姐姐徐瑄嗔怨了一句，將兩個大碗接過，徐鋒瞟眼一看，只見一個碗里裝著滿滿的白米飯，另一個碗里裝著他最愛吃的紅燒肉，只不過，那屈指可數的幾坨肉，看上去顯得可憐巴巴的。

他的眼睛濕潤了，他知道，以家里現在的狀況，這幾坨紅燒肉，肯定是姐姐特意為他買的，當下有些哽咽地道：“娘，你們吃了沒？”

“吃過了，早吃過了。”甄霞和藹地笑道，她摸了摸徐鋒的頭，柔聲道：“以后去哪兒記得給家里打聲招呼，別回來太晚，你姐今天一個下午都在外面找你……”

徐鋒動情地看了看母親，當視線停留在她那雙不會眨的雙眸上時，心中一陣絞痛，他認真地說道：“娘，你放心吧，我會很快讓你的眼睛重新恢復光明的。”

“呵呵，好好好，我家鋒兒最有孝心了，不過你有這份心就行了，娘沒指望你能……”

見母親不相信自己的話，徐鋒奮然道：“娘，我說的是真的，明天我就打算……”

“咚咚咚～～”

清脆的敲門聲突然響起，打斷了徐鋒的話，他與徐瑄面面相窺，后者疑惑道：“這么晚了，會是誰呢？”

“咚咚咚～～”

敲門聲再次有節奏地響起，徐鋒微微一笑，道：“開門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正要去開門，徐瑄卻是搶先一步將兩個碗放到了桌子上，“還是我來吧。”

說完，她動作麻利地走到門前，將門打開，一看之下，卻是大吃一驚：“你，你……”

“哈哈哈，瑄兒妹子這么快就把老哥給忘啦？”爽朗的笑聲，從門外傳來，徐鋒定睛一看，原來是胖乎乎的張松，當下笑臉迎了上去：“這么晚了，張大哥光臨寒舍，不知有何貴干啦？”

“哈哈哈，睡不著，特意過來找徐老弟喝兩酌，怎么，不歡迎？”

“哪里哪里，張大哥快請進。”徐鋒笑呵呵地走到門前，對張松抱拳道，徐瑄這才想起，此人正是昨天和徐鋒一道在怡紅院為自己討回公道的人。

“原來他姓張啊？”徐瑄心中喃喃道。

張松雙手拎著兩籃蓋著毛巾的東西，走進屋來后，第一反應便是打量著整個房間。

徐鋒不好意思地說：“家里出了點狀況，眼下我除了一顆真誠的心，可是拿不出酒菜款待貴客呀。”

張松瞪了他一眼：“徐老弟說啥子見外話喲，俺帶了酒菜，喏，你看，上好的女兒紅。”他拿著酒壇在徐鋒眼前晃了晃，不過，對于他的突然造訪，徐鋒卻是頗感意外，心道：“莫非他找我有什么事？”

“你這樣看著我干嘛，好像俺有事要求你似的？”見徐鋒疑惑地盯著自己，張松有些不爽地道。

“哪里哪里，張大哥快請坐。”對于張松的快人快語，不光徐鋒，就連徐瑄對他也是大生好感。

甄霞道：“鋒兒，家里來客人啦，快請人家坐呀。”

“哦，這位是阿姨吧，呵呵，阿姨你好，俺跟徐老弟是哥們，半夜造訪，不會打攪您老人家休息吧。”

“不會，不會。”甄霞連連擺手，臉上堆滿了笑容，“鋒兒一回來，家里熱鬧了好多，我這做娘的高興還來不及呢。”

“娘，這位是鎮上的張衙吏。”徐鋒走了過來，對母親介紹道。

“阿姨別聽他吹牛，俺就一粗人，什么衙吏不衙吏的，您老要看得上俺，俺給你做干兒子。”

“這……呵呵呵……”

不得不說，張松的豪爽，很快便是博得了所有人的好感，在一片歡聲笑語中，徐鋒與張松對坐在了桌子上，盡管張松一再盛情邀請甄霞和徐瑄也一塊兒過來吃，但二者還是以吃過了為由，婉言謝絕了張松的好意，母女倆到里屋聊起天來，只將徐鋒和張松留在了外間。

“哇，好豐盛呀！”

張松將罩在兩個籃子上的毛巾揭開后，徐鋒見大盤小盤的盛滿了烤魚、烤蝦、烤牛肉、還有烤韭菜、烤茄子等，香氣四溢，當即伸出大拇指來贊了一句。

“呵呵，都是石晃那小子烤的，來來來，喝酒。”

他抓起小酒壇，拔開蓋子，便是不由分說地拉著徐鋒對飲起來。

“嘿嘿，徐老弟昨天真是解氣……”

張松正要夸贊，徐鋒卻是將手指豎在嘴前，比了個“噓”的動作，今天上午那幫親戚過來想要說這事時，也是被他及時制止了，原因很簡單，他不想讓母親為自己擔心。

見徐鋒用手指了指里間，張松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當下尷尬地吐了吐舌頭。

兩人一邊喝酒吃菜，一邊胡吹海侃。

“張大哥，你怎么知道我住這里的？”徐鋒納悶道。

張松撇了撇嘴：“也不看你張大哥是干什么的，呵呵，你家里發生的事俺都知道了，這次就是特意過來看看，若有需要俺幫忙的地方，徐老弟你盡管開口啊，千萬別跟你張大哥客氣。”

“嗯！”徐鋒點了點頭，端起酒杯道：“張大哥，昨天的事還沒來得及謝你，來，就讓我借花獻佛，敬你一杯。”

“哈哈哈，謝什么謝，那……”他突然意識到了什么，壓低聲音道：“俺早就看那羅倫不順眼了，嘿嘿，解氣呀，哦，對了，我聽說徐老弟你在紫月門修煉？”

徐鋒詫異道：“怎么，張大哥連這也知道？”

張松不搭腔，端起酒杯來一飲而盡，徐鋒無可奈何地笑了笑，暗忖自己真笨，人家既然能找上門來，當然是把自己家的情況打聽清楚了。

“徐老弟，下步你有什么打算，還回紫月門嗎？”酒過三巡，張松興致勃勃地問道。

徐鋒搖頭道：“不回去了，我打算去趟洪州。”

“哦？”張松微醺的雙眼忽然亮了一下，“莫非你已經從紫月門畢業啦？”

徐鋒認真想了想，神色凝重道：“張大哥，我知道，你肯定把我當成了貴胄子弟，其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