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猜不到這個人是誰吧？”宋圭鑫看著青天，笑著問。

青天沉默了。他的確猜不透這個一直混跡在青樓中的中年人是誰。

“這是第一名捕苗無過。”宋圭鑫笑著說，“你是不是想不到，一個好端端的人會變成這個樣子？”

苗無過畏首畏尾地看著宋圭鑫，這不該是他說話的時候，他也沒什么話可以說的。桌上有酒，他看也不看旁邊的人，拿起來就開始喝。

他已經很久沒有喝過這么好的酒了。

“他為什么會變成這樣？”青天的語氣中有一絲憐憫，他不知道為什么，突然開始同情這個中年人的遭遇。

“因為九幕下一個要除去的不是別人，就是他。”宋圭鑫篤定地說，“所以他恨不得把自己整個人都變掉，變成別人認不出來的樣子，變成他曾經最為不屑的樣子……”

一個人為了保命，的確什么事都做得出來，在這一點上，青天絲毫不覺得意外。

只是青天還是意外地提出了一個問題，“那你是如何認出他的？”

“因為他需要我的幫助。”

“宋四爺這樣做，難道不擔心引火燒身？”青天又笑著問。

宋圭鑫突然發現面前的青年劍客似乎知道的事情并不少，身份也和自己猜想的不太一樣。

他是一把好劍并不假，但也絕不會是一把聽命于自己的武器。

宋圭鑫好久方才回答，“留住他，我才能查到更多關于九幕和關于孟羽飛的事情。”

“他未必會說。”青天靜靜留下一句話，“我先走了。希望下一次見到宋四爺的時候，這些疑問都能解開。”

一路疾馳，青天回到明松閣。

明冠南端著一壺茶，正等著青天的回來。

“宋圭鑫恐怕會遭遇一些意外。”青天淡淡的說，他知道明冠南一定等著他帶回來的許多消息。

“這江湖上有兩個人是動不得的，明處有我明冠南，暗處便是那九幕。”明冠南嘆息一聲，緩緩道，“他把主意打在了九幕的身上，開始動他身邊的人，這不是在自尋死路，是什么呢？”

“莊主果然什么都清楚。”青天在心里嘀咕著，卻開口問道，“難道莊主就不想查一下關于九幕的事情？”

“如果你是一個雞蛋，就算去砸了石頭也只不過損失一塊雞蛋。若你手中握著的一塊和氏璧，還會去砸那塊石頭嗎？”明冠南輕嘆一聲，“我沒有確信的把握以前，絕不會去對一些不該插手的事情插手。”

“可是五弟他……”

“他要去追查的事，我也攔不住。”明冠南神色自若，“想來，他會逐漸去接受一些事的真相，慢慢學會承受一些以前不能承受的，至于他到時候會如何選擇，我也管不了啊。”

青天淡淡笑了笑，他已然猜到莊主這番話自然另有深意，卻明知許多事情自己不便去問太多，當下只是笑道，“父親自然萬事都有安排，是青天多嘴了。”

“青天吶！你知道你最大的問題是什么嗎？”明冠南盯著青天，眼中的情緒極為復雜。

“父親請說。”青天躬身垂首。

“你讓我感覺你從未真正把我當過父親，反而一直把自己當做明松閣的仆人。”明冠南長長嘆了一口氣，“現在已經不一樣了，你，是明松閣的主人。”

“……”青天把話聽進去了，卻不知應該如何回應，父親所言不虛，但偏偏自己一直找不到歸屬感。他畏懼地看了明冠南一眼，最終開口道，“青天惶恐，明松閣還應當交還五弟來打理方才適宜。”

“你在質疑我？”明冠南威嚴地望著青天，“我明冠南選擇出的繼任人，難道就要一個個讓我失望嗎？”

“青天不敢。”青天幾乎察覺到明冠南強壓的怒火，只得小聲說，“青天不敢辜負父親的期望。”

“大聲點。”明冠南頂著青天，一字一頓，“記住，你是明松閣的主人。”

“是。”青天昂首，“青天一定不會辜負父親的期望。”

“好孩子。”明冠南贊許地看著青天，欣慰地笑了，“下月初八，該是武林大會的時候了，大家都在準備著。你說說群雄會給我準備一些什么樣的驚喜？”

“……”青天此時心如亂麻，哪敢擅自揣測。

明冠南輕嘆道，“青天，父親應該給你道個歉，一直沒有給你成長的時間，卻突然讓你要扛起所有的擔子。”他話鋒一轉，很快說，“這些事情，你應當心里做個準備有些數的，只有咱們提前明白到時候會出現的情況，才能在心里想好對策。”

“父親教訓的是。”青天垂頭聽著，他同時也在心中思索著，這一次武林大會江湖上又會出現什么樣的變故呢？

“武當的凌虛訣既然已經重現江湖了，無論是誰，都要去追查這個幕后的黑手，你說對不對？”明冠南沉吟了一下緩緩說，“我們得為孤燈大師和唐門家主的受傷拿出一個交代，討回一個公道，這件事既然發生了，不會因為是否他們已經被治愈就此了結。”

“第二件事，是關于歸云莊。當年梁賢哲梁大俠的意外之死至今仍舊沒有一個結果，我們至少也得拿出一個態度，得追查下去，無論現在的歸云莊是否重建，梁博蘇和尋劍山莊是什么關系。”

“話說到尋劍山莊了，莊主葉云舒的問題，我們也得好好查一下，一個人的性格不會突然變化得如此之大。”明冠南緩緩又道，“這一次又有人受傷，是靈隱寺的住持本善大師，受傷卻是源于桃花快劍，也和歸云莊少不了聯系啊。”

“是……”青天低著頭，顯然是將明冠南的話默默記在了心里。

“你先去將這些事情準備一下，到時候如何在面對武林同道的時候給出答復去組織一下語言。以后這些事都得由你來扛著。畢竟，繼承盟主這個位置，扛下的是整個武林的擔子。”明冠南慈愛地看著青天，對于這個孩子，他有許多的愧疚，也有許多的想法，可惜不能一一說清楚了。

“苗無過和宋圭鑫的安全，我們要保障嗎？”青天沉思了一會緩緩問道，“既然和粱大俠的案子有關，我們也應當盡力去保護這些關鍵的證人。”

“你能這樣想，挺好。”明冠南贊許道，但很快笑了起來，“如果有些事情保證不了，你也得提前想清楚一個對策，至少，我們明面上不能公然把這武林公敵九幕抬出來。”

“青天知道了。”青天努力擠出一個笑臉，看著明冠南低聲道，“孩兒會將父親交代的這些事情記在心里的。”

“你去吧……”明冠南揮了揮手，他很滿意青天的態度，也看出了這孩子身上的變化。

當他開始愿意為這些事情盡心的時候，說明他的心態也正在悄悄的改變。

人不會是一成不變的，當夢想和現實逐漸出現差距的時候，人也會為眼前的事情做出一些迫不得已的讓步。

這都是極好的事情。

夜色已深，明衍淞的房中亮著燈，卻闖入了一位意外來客。

——葉清溟？

她怎么會突然回到尋劍山莊？甚至瞞過了自己的父親？

“你……”看到明衍淞的時候，葉清溟顯然愣住了，她也沒有想到會在這里見到他，更沒有想到會在這個時候見到他。

“梁夫人，有什么事嗎？”明衍淞看著葉清溟，緩緩開了口。

“你怎么會在這里？”她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仿佛不相信這個被明松閣除名的少主，居然會在自己家的尋劍山莊。

“說來話長。”明衍淞突然不知道應該用什么態度面對她。

他明明不應該感到愧疚，但偏偏所有的事情仿佛都是因他而起。

她終于想明白梁夫人這個稱呼，于是笑了，“我回自己家來卻遇到了明公子，有何貴干這種問題難道不應該由我來問嗎？”

“是了……”明衍淞沒辦法否認她這句話，只好開口道，“我應當感激葉叔叔的收留之恩。”

“他，不是我爹。”葉清溟看著明衍淞篤定地說。

“哦？”明衍淞偏偏想試探下葉清溟究竟知道多少。

“我一開始也沒有懷疑，直到我無意間看到了他和梁博蘇的交易。”葉清溟冷笑道，“這下你滿意了么？”

明衍淞苦笑道，“這話當真有趣，你應當去問你的父親或者你的丈夫，交易的是他們兩個人，哪有跑來質問我這個外人的道理？”

“我以為嫁入梁家是父親的意思，但是如今發現這尋劍山莊的主人并不是我爹，難道我不能退婚了嗎？”葉清溟絲毫不讓，卻望著明衍淞，緩緩道，“難不成不是你們明家的意思？”

“這罪過擔當不起。”明衍淞沉默了許久，緩緩道，“我和我的父親也是剛知道尋劍山莊的莊主是個冒牌貨這件事的。”

“我憑什么相信你？”

明衍淞皺眉道：“你覺得我會為這種事騙你不成？”

“那你為什么還不去揭穿他？”

“葉姑娘，許多事情，我雖然能明白你的痛苦，但你要明白，很多問題的揭曉，需要一個合適的時間。”

“我只想知道我爹在哪里？”

“對不起，這一點，我也不太清楚。”明衍淞揉了揉頭，心底也是一片迷茫。

“我要去找這個冒牌貨問個清楚。”

“不行。”明衍淞下意識地攔住了要沖出去的葉清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