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京師一片寧靜,今夜有所不同,刮起了風。即將入春的季節(jié)依舊寒冷,風像小刀子一樣的刮在臉上,摸起來都生疼。陸云浩和黃四把自己裹嚴實,不緊不慢的走在通天路上,只是方向向著城外。時不時呵出一口氣,看著隨即消散的水霧自娛自樂。
黃四對這片街頭還是有些感情的,自己不知道在多少個這樣寒冷的深夜中露宿在此,還好自己命硬,這么多年都挺了過來,此時此刻再走過這街頭,還不知道有沒有回來的時候。
前方突然有了火光,陸云浩一個箭步就鉆進了路旁的小巷中,黃四緊隨其后。
火光的來源是一隊正在巡視的緹騎,看隊伍足足有幾十號人,他們身披鎧甲手拿長矛,戰(zhàn)靴的鉚釘踏在石路上發(fā)出清脆的聲音,陸云浩和黃四在黑暗的小巷中目視這隊人緩緩的走過,遠去后才從小巷中走出來。
黃四對于陸云浩的舉動有些疑惑,他身領密旨又不是做了賊,選擇這種沒人的時刻出行不說,還看見人就躲,“少爺,我們?yōu)槭裁匆隳兀俊?
陸云浩沒有看他,一直盯著那遠去的火光,“這是夜間巡邏的府軍衛(wèi),帶頭的是指揮使李希,他認識我,以為我還關在詔獄中,自然不能讓他看見”
“原來如此”,黃四撇了撇嘴,感慨自己想事情還是簡單了。
簡單的兜帽假胡須,讓兩人很容易騙過了守門的士衛(wèi),皇帝今晨下令由邱震帶領錦衣衛(wèi)外出執(zhí)行任務,皇城大門深夜不再關閉兩日,其實就是為了方便陸云浩和黃四出城。
走出京師不到百來步,陸云浩停住了腳步,回頭凝視著皇城永定門,眼神里寫滿了復雜的情緒。深夜的永定門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只有一個龐大而又蜿蜒的輪廓影影綽綽。
黃四知道陸云浩心里的不舍,寬慰道,“少爺,我們還會回來的”
“真的嗎?”,陸云浩語氣低沉,聽起來情緒有些低落
“真的,我們一定會回來的”
陸云浩長嘆了一口氣,“但愿吧,不管是三年還是五年,但愿還有能回來的一天”
說完轉(zhuǎn)過頭去,強忍著回頭的欲望繼續(xù)上路了。
“少爺,你入京多少年了?”,黃四為了緩和陸云浩的情緒,故意找話題,卻沒意識到這個話題就是讓陸云浩回憶過去的
“二十多年了,自我記事起,我就在東宮伴架,偶有圣旨外出辦差,卻從未像現(xiàn)在這樣要離開這里生活”
“伴架之時除了您還有其他的人嗎?”
陸云浩突然停住了腳步,身后的黃四沒留神撞了個滿懷,陸云浩回身看著他,已經(jīng)看穿了他想知道的答案
“你想問第三個人的故事是嗎?”
黃四被揭穿后有些尷尬,他本想循序漸進的問,直到問出自己想問的方興究竟是誰,不想被陸云浩直接看穿,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
陸云浩繼續(xù)前行了,也沒回答
“少爺,我該死,我不該問的”,黃四小步追了上去
“沒關系,你要隨我浪跡天涯了,告訴你也無妨”
“惠寧十二年,惠寧帝御駕親征,舉兵進攻軒轅國,據(jù)說兩國在關外打的難舍難分。彼時的戶部侍郎方季征隨軍出征,他是個好心人,一次戰(zhàn)斗過后,他和當時的一位三千營的蘇姓將軍在戰(zhàn)場上撿到了一個嬰兒,帶回國內(nèi)由方季征撫養(yǎng),這個嬰兒隨方季征姓,取名方興”
黃四吃驚,“難道說方興是個砂金人???”
陸云浩輕輕點頭,“惠寧十六年,皇后四年前誕下的皇子被立為太子,也就是當今圣上,當時的國師露水道長上奏皇帝,說感應到了上天的恩照,需要為太子選三個伴架的孩童,以保佑太子一路順順利利,也當培養(yǎng)三個國器,待太子繼位后可委以重任。老國師行八卦歷法,算出了命格與太子十分相近的三個孩童,分別就是前大理寺卿李英,我,和方興”
這些話其實黃四在錦衣衛(wèi)內(nèi)與他人閑聊時已經(jīng)知道一二,他之后后面才是重頭戲。
“惠寧三十一年,方季征在京師病逝,臨死前他見了方興,將他的身世和盤托出”
“他究竟是什么人??”,黃四問
“他就是當年軒轅國皇帝誠順帝吉爾吉克的孩子”
“什么?”,黃四大驚,一聲驚呼在野外回蕩,引起了遠方被驚醒的一眾野獸低吼。
“知道真相的方興也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次年惠寧帝駕崩,無獨有偶,軒轅國誠順帝也在當年駕崩,方興叛逃,回到了軒轅國,他原名花帖爾赤木,亮明身份后順利的即軒轅國皇帝位,年號萬寧”
黃四愣住了,他萬沒想到是這個結(jié)局。
“方季征已經(jīng)去世,依然被滿門抄斬,當年的那個蘇將軍不知去向,再不見人影,不然也一定會被清算”
“露水道長呢?”,黃四冷不丁的問了一句
“嗯?”,陸云浩對這個問題感到十分意外
“露水道長難道無罪嗎?若不是他占卜失誤,怎么會弄出這么大的烏龍?”,黃四用一雙好奇的眼睛看著陸云浩,只是在黑夜中陸云浩沒法看到
“你說的對,露水道長有責任,可他從惠寧十七年開始便云游太虛,不知去向了”
“難道是畏罪潛逃?”
“這我就不值得而知了”,陸云浩繼續(xù)走著,內(nèi)心卻有些觸動,黃四敏捷的思維反應讓他驚奇
陸云浩走著走著突然不動了,警覺的盯著前方,黃四發(fā)覺不對也看了過去,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野外,這景象十分的顯眼。
一棵大樹下亮著火把,但是不見人影,好像有幾匹馬被拴在樹下,正在呼哧的喘著氣。
陸云浩右手把住了腰間的游魂劍,輕拍了拍黃四的背,示意他輕點,前面可能有情況。
約莫半刻鐘左右,陸云浩摸到了距離大樹十丈左右的位置,時不時刮過的風搖曳著火光,陸云浩死死的觀察著這棵大樹,但沒發(fā)現(xiàn)一點點的問題。
過了一刻鐘左右,似乎確實沒什么端倪了,陸云浩輕聲對黃四說,“摸過去,把馬牽走,正好祝我們一臂之力”
黃四點點頭,隨著陸云浩輕輕的摸了過去。
馬匹好像沒人管一樣的栓在這里,一共三匹,火把直愣愣的插在地上,沒有什么人的痕跡。
陸云浩寬了寬心,身后去解韁繩,卻聽見一個聲音悠悠的從樹上飄了下來,
“換作以往,此時你已經(jīng)中了我的道了”
陸云浩大驚后跳,同時右手游魂劍清脆出鞘,在右手花哨的揮舞了一下后舉劍持衛(wèi),向著樹上看。
一個人從樹上跳了下來,看清他的臉后陸云浩傻了眼。
來者是錦衣衛(wèi)門房公孫長歌,他笑意盈盈的看著陸云浩和黃四,不住的贊嘆,“好劍啊陸小子,是皇帝賞賜的嗎?”
“大膽!”,黃四呵斥公孫長歌,“陸小子是你叫的嗎?”
公孫長歌無奈的攤攤手,“那我叫什么?他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不是錦衣衛(wèi)指揮使了吧?”
“這……”,黃四語塞
陸云浩將劍收回劍鞘,內(nèi)心還未完全平復下來,“你為何在此”
公孫長歌還是一臉的玩世不恭笑容,“我在此專門為等你”
“等我?”
“正是”
“等我有何事情?”
“與你一同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