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的確是很幸運，這場爆炸爆炸雖然很厲害，但是夜夙尤并沒有受很重的傷，只是被爆炸的力道沖擊到了內腑，以她的身體素質，第二天就爬起來活蹦亂跳了。王瓚見夜夙尤沒事了，也決定帶兵回柳城。隔了一天，玉傾城也帶著他的人準備回玉泉山莊，走之前，夜夙尤特意和他見了一面，問起了任鳳簫的事情。

沒有別人在場，又是只有他們兩個人，玉傾城也沒有隱瞞什么，很坦然地笑了笑，說：“沒錯，我是喜歡過任鳳簫，而且曾經我以為，他也喜歡我。我們兩個是在玉泉山莊附近的歸山上認識的，那時我不知道他是任鳳簫，更不知道她其實是個男人。后來我們又見過幾次，熟識了之后，有次他到永寧，我派玉清去請他來玉泉山莊，他也沒有拒絕，來了之后，就一直沒走，足足待了有一年的時候。這期間我們兩人雖未相互表達心意，但是多少也可以算是心照不宣了。可是一年之后，他突然不告而別。”

夜夙尤在旁邊聽著，總覺得玉傾城平平淡淡的聲音里，藏著很深的落寞與悲傷。她剛想開口安慰一句，忽然玉傾城抬起頭來，沖著她露出一個自嘲的笑來：“不過現在想來，大抵是我自作多情。我不過隨口一說，夜姑娘不必往心里去。”

夜夙尤安慰的話都憋了回去，想了半天也只是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說：“這天地之下，人心最難測，玉莊主不必過多揣測任鳳簫的想法，愛可以是一個人的歡喜。”

夜夙尤這略有些別扭的安慰玉傾城不知怎的居然理解了，而且非常理解。夜夙尤硬憋出來的一句話，像是一劑藥，解了玉傾城的心病。

次日一早，玉傾城也離開了。王瓚走之前安排夜夙尤在洛城府尹家中多修養兩天再走的，王瓚轉達的是言衡的意思，世子殿下的意思，洛城府尹還不諂媚地笑著主動請夜夙尤在家長住一陣，夜夙尤也沒有推脫，她雖然活蹦亂跳了，但多少還有些爆炸的后遺癥，時不時會有些頭疼，于是就打算在洛城府尹家中把年過了，正月里再往青州去。

但是就在她打定主意留下過年的第二天，蕭風眠又出現在了府中。

洛城處在晉國偏北的地方，不過冬天下雪也是難得一見的，這天恰好下著薄薄的小雪，蕭風眠去的時候，夜夙尤正在小亭中喝酒賞雪。

“嗯？你來了？”看到蕭風眠出現在小亭外，夜夙尤也不覺得意外，放下手里的杯子，抬起頭笑著問道。

蕭風眠抖了抖衣服上的雪，進了小亭，夜夙尤笑著對旁邊侍立著的侍女道：“麻煩姑娘為這位公子拿一套酒具吧。”

那侍女是洛城府尹硬塞給夜夙尤的，從過來到現在就沒什么事需要她做的，偶爾有些事情夜夙尤自己做不了，也都讓穆青靄來了，今天頭一回這位夜姑娘吩咐自己做事，還吩咐得如此客氣，她有些受寵若驚，躬身答道：“姑娘太客氣了，這都是奴婢應該做的。”說罷，轉身出去，為蕭風眠取酒具去了。

“坐。”夜夙尤指了指小幾對面，蕭風眠過去，跪坐下來。

侍女很快拿了酒具回來，夜夙尤拿著酒壺，給蕭風眠倒了一杯酒，又給自己滿上。

“蕭少主居然還沒有走，怎么，也打算留下來過年？”夜夙尤一邊倒酒一邊問道。

蕭風眠想了想，煞有介事地點頭：“仿佛也不是不行。”

夜夙尤聞言笑了，問：“蕭風眠，你可是秋瓷徹的少主。”

蕭風眠說：“又不是頭一年不回去。”

夜夙尤吸了吸鼻子，點頭說：“也是這么回事。那你今天來，是有什么事嗎？還是想讓我收留你，一起過個年？”

蕭風眠的心被她這一句話說的蕩漾了一下，不過他很快就收住了滿腦子不正經的想法，問了個和言衡當初所問如出一轍的問題：“夙尤過完年，還會再去柳城嗎？”

夜夙尤顯然不想回答，推諉道：“你問這個做什么？”

蕭風眠心頭一驚，夜夙尤對言衡，果然已經動情。從他這段時間和夜夙尤相處中對她的了解，如果夜夙尤不打算去，她會直接說不去，但是她這樣推諉，反倒是告訴他，她會去，還不想讓他知道她去。

“東瀛潛入的內奸雖已肅清，但是并不代表東瀛就放棄了進攻我大燕，現在的平靜只是暫時的平靜，過不了多久，東瀛仍然可能進攻東海岸，而那時，首當其沖的就是臨近東瀛的晉國和蕭國。晉國不會安寧了。”

“我又不是去春游，晉國如果安寧了，我還去玩什么？”蕭風眠莫名覺得夜夙尤這話說得十分地耳熟，當時，夜夙尤執意南下去找言墨暗梟堂報仇的時候，他也是用這套說辭硬跟著她來的。

“夙尤，你真的只是去晉國看熱鬧嗎？”蕭風眠低聲輕笑，問道。

夜夙尤正低著頭喝酒，就被還未觸及嘴唇，便聽蕭風眠這么問她。她喝酒的動作頓住了，勾起一抹微笑，夜夙尤抬眸看了蕭風眠一眼，眉目中盡是諷刺：“我去干什么，仿佛和蕭少主無關？”

蕭風眠聞言覺得心頭一顫，仿佛被人用什么輕輕扎了一下，漫不經心，卻痛不欲生。捏著酒杯的手不覺力道一分分加重，酒杯硌得手生疼。

“這是洛城府尹家，不是秋瓷徹，酒杯捏碎了可是要賠的。”夜夙尤見他手攥得發白，生怕他捏碎了酒杯割傷了手，不得不出言提醒一下。

蕭風眠手上驀地一松，酒杯落到小幾上翻滾了兩下，里面的半杯酒灑了出來。蕭風眠勉力一笑，低頭輕聲道：“唔……”

夜夙尤看了他一眼，伸手過去扶起那酒杯來，又倒上一杯酒。

兩個人之間一時陷入了沉默，兩個人都不說話，只是默默地喝著酒。小亭外的雪下得稍稍大了一點，竹葉上積了一點薄薄的雪，從這個角度看透著剔透的光澤，和北地的雪不同，江南的雪顯得綿軟而溫潤，而江南的人也總被這山山水水滋潤得格外溫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