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在紫微帝君的寢殿中慕謙已經輕描淡寫的將這件事帶過，但是走出洞府后，淑灃還是執意要和他理論一番。

“你應該知道，如今混沌之所以瘋狂增長能夠試圖沖破封印，一部分的原因是這幾萬年間凡間眾人的七情六欲、愛憎怨妒在滋養著混沌身上的邪氣。另一方面，則是你對小夜不該有的情意攪動了世間的秩序，才使得混沌有機可乘。所以如今的混沌早已不是當初我們共劈天地時的能力，它如今只怕增長的更為厲害，就算是我們三人再合力也不可能鎮壓得住。”

慕謙見淑灃情緒激動，又在紫微帝君的洞府門口，害怕引起眾仙的恐慌。他便拉著淑灃的衣袖，朝著蓮池的方向走去，邊走便說道，“你說的這些難道我會不知么？但是這幾萬年來，我們三人也是在不停地提高自身的修為，混沌滋長的再快，也不過與我們旗鼓相當罷了。更何況，它若是真的有了能沖破封印的力量，早就應該重現于世，如今只是泄出一部分的混沌黑影，說明它還在被我們的封印所鉗制。我這次去，只需要將封印重新加固一遍，便可萬事無虞。至于無涯山周邊散溢而出邪氣，也需要盡快解決，決不能讓它們滲入到人間。此事已經刻不容緩，俢桀為了救治紫微帝君損耗太過，我不希望你繼續與我堅持，天庭還是需要你來維持的。”

淑灃停下來，扳著慕謙的肩膀說道，“倒不如由我去封印混沌，而你鎮守天庭。我一個人皇，應該不會輸給混沌的力量，天庭有你坐鎮，眾仙也不會有異議……”

慕謙卻打斷他，說道，“我的安排已經是最妥帖的，不是我不信任你的能力，只是這件事不能再有任何紕漏。如果連你也意外受了傷，三皇損耗其二，后果始終不堪設想。只能勞煩你暫時為慶洹宮分憂了，我不想再與你爭辯。”

淑灃知道慕謙的心意已定，自己說再多都不過是徒勞，只能握緊雙拳堅定地點著頭，說道，“那我在天庭替你守住慶洹宮，愿你早日平安歸來。”

夜風帶著些許涼意，在漆黑的夜里吹過白綾夜的耳畔。她坐在落黛亭的石桌旁，靜靜地出神。雖然白天里慕謙囑咐過她讓她盡快離開天庭，可她并不是一個十分聽話的人，加上心中的煩心事太多，如果不找個地方宣泄一下，回到凡間之后只會變本加厲地折磨著她。她只恨此刻沒有備上兩壺美酒，只能空看著云海之下的燈火。

在凡間住了近三十年，此刻再看那番燈火已經沒有了初上天庭時的驚艷，甚至有些厭倦。夜風再一次吹卷起她兩側的碎發，余光里閃過一道白色的影子，她轉頭定睛一看，正是早上才匆匆見過一面的俢桀。

她起身對著俢桀一拜，說道，“拜見地尊，小仙在這里是否打擾到了地尊？”

俢桀踏上了落黛亭的石階，消瘦的身形在黑夜中凸顯的更為明顯，肩膀兩端的衣裳松松垮垮地垂了下來，腰封勒住他纖細的腰身，仍顯得衣袍寬大而不合身。他笑著坐在白綾夜的對面，手輕輕一揮點燃了石桌上的燭火。

“曾幾何時，你也會用這般恭敬的語氣同我說話了，看來凡間的三十年還是讓你有所改變的。”

他說話時目光一直專注地看著她，在閃爍的燭光里仔細地打量著她的模樣。似乎一點變化也沒有，畢竟是個星君，就算凡間歲月流轉，在她的臉上也不會留下任何的痕跡。他欣慰的笑了笑，也說不清是什么緣由，只要看到她就能令他的心境愉快。

白綾夜被他這番話說的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羞澀地一笑，回道，“許久不曾見過地尊，言辭間的確是有些生疏了。”

俢桀也想起在她下凡之前的一個月，兩個人的確是疏于見面。而且在她離開的前一夜，他又將自己的修羅面孔展現給她看，那份恐懼和焦慮的確是沒那么容易釋懷的。他理了理自己的情緒，用一種近乎輕松的語態，問道，“凡間星君的生活，你可還過得順意？如果想回到天庭的話……”

“地尊不必為我操勞了，我想我還是暫時都不要回到天庭了，畢竟如今我的洞府里還住著三個不讓人省心的小妖精。而且凡間的一切總是讓我留戀的，住在那里也顯得自由一些。”

“我不過隨口一問，你不必焦慮害怕，除非你自己愿意回來，否則我是不會輕易遣你回來的。不過我要提醒你一句，北堂心月如果真的到了仙緣，她歷劫飛升之時你千萬不能在她身邊逗留。”

“這是為何？”

俢桀的臉色稍顯凝重，說道，“北堂心月已經有了五千年的道行，若是按照你們尋常妖精的仙緣，早在一千年的時候就可以飛升成仙。但是她墮入妖界的時間太長，身上的戾氣也比尋常的妖精要重，歷劫之時會多一層劫難。這劫難乃是天機，我不能告訴你究竟為何，但是你的修為尚淺，之前又損了不少元氣，若是在她身邊一定會受到株連。天劫之道就連我都不可阻擋，所以到時候你一定要遠離她，莫連累到自身。”

白綾夜知道俢桀此話不虛，忙感激地謝道，“多謝地尊指點，我一定會謹記。”

此時壓在白綾夜心底的諸多疑問再次翻卷而起，她知道從淑灃的口中是不能得知真相的，倒不如從俢桀這里旁敲側擊地詢問一下。她看向俢桀的眼睛，試圖從他接下來的眼神中判斷這問題的答案。

“地尊，如今三界之中是否出了什么大事？”

俢桀的眼神一下子銳利起來，掃去平日里的憐憫和溫和直直地看進白綾夜的靈魂深處，她整個人一個激靈，險些就從石凳上摔了下去。

“你可是知道了什么？”

白綾夜立刻躲閃開他的目光，垂目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先前從北堂心月的話中知道地尊在極寒之地曾為某位仙君續命，今日在紫微帝君的洞府中又見到了仙氣孱弱的帝君，加上地尊你的莫名憔悴，難道我還看不出這其中的變化么？就連淑灃，他也變得比過去更為寡言，我猜測一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才能讓你們同時有如此的變化。而且慕謙他今日也囑咐我回到凡間的洞府里，近期都不要遠行。是否天地當真要動蕩？”

夜風在兩人之間盤旋，吹動燭火的波紋，漸漸平緩下來。俢桀的目光又變回過去的從容，他站起身走到白綾夜的身后，干枯瘦弱的手掌輕輕貼放在她的肩膀上，溫暖而有力。

“縱然天地變色，只要有我們三皇尚在，你就仍是凡間的辛卯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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