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底，院子里的杏花已經開好，粉白的一片。白綾夜坐在杏花樹下，卻是神思游走，癡癡地望著大門。她面前擺著霍姨娘方才做好的點心，甜膩的香味在她面前四散開來。即便如此，她依舊沒有多看一眼，只是目不轉睛地望著大門。

大門方一響動，她連忙起身迎了上去，看到姚煦的面容后，臉上立展笑顏。

“大哥今天去南山書院一切可還順利？”

姚煦似往常一樣揉了揉她的頭發，回道，“都很順利，約摸著月底我就該啟程上京準備考試了。”

白綾夜微微一愣，回過神來低著頭喃喃地道，“這么快……”

“已經不算快了，從這里到京城山高水遠，去了京城還需要打點一番，是該早些走的。”他說完發現白綾夜的神情有些低落，便溫柔地問道，“怎么？我的瑤兒是舍不得大哥么？還是害怕大哥會考不上功名？”

白綾夜連忙整理好自己的神色，口是心非地回道，“我哪里就舍不得大哥了，過去大哥住在書院的時候我不是也過的不錯嘛。大哥不在家中就沒有人看管著我了，我還樂得自由自在呢！”

姚煦笑道，“看來我的瑤兒已經長大了，那我準備的這份禮物怕是要白費了。”說著將手中一直提著的布包放在了石桌之上。

“是給我準備的禮物么？是什么？”白綾夜說著就要去搶布包，卻被姚煦一把護住有意吊她的胃口。“大哥可真是小氣，送我的禮物也不能看上一眼。”

姚煦實在是拿她沒有辦法，這才打開布包露出一個木質的籠子，里面關著一白一黑兩只兔子。白綾夜一看到兔子，整個人渾身都緊繃起來。姚煦卻沒有在意她的表情，只提著籠子拎在她的面前問道，“喜歡么？”

“大哥怎么想起來要送我兔子的？”

“我還記得大約半年前你不是從樹林里撿回來了一只小白兔么？當時喜歡的不得了，整日都帶在身邊，后來你說那兔子跑丟了。如今大哥即將遠行，就把這兩只兔子留在你身邊以做陪伴吧。”姚煦說完只見白綾夜的臉色沒有任何的轉變，而是繼續木然地看著那兩只兔子，便繼續說道，“你若是不想要的話，我這就拿到廚房去讓霍姨娘做一道紅燒兔肉，就當給晚上加個菜吧。”

白綾夜一個激靈，一把將木籠子搶進自己的懷里，甚至因為用力過猛還劃傷了自己的手背。她見姚煦略感意外地看著她，連忙慌張地解釋道，“它們還這么小，怎么就能送進廚房呢？大哥，既然是你送給我的禮物，我就先帶它們回房了。”

說完也并沒有在意姚煦的反應，轉身就跑回自己的房間。就在關上門的一瞬間，她聽到自己猛烈的心跳。低下頭看了眼籠子里的兩只兔子，這才松了一口氣。而站在庭院里的姚煦，有些疑惑地看著白綾夜離去的身影，甚至對她的反應大感意外。

白綾夜將木籠子放在桌上，整個人也蔫蔫地伏在桌沿。眼前的兩只兔子雖然是姚煦送給她的禮物，可是她一點也高興不起來，就像是看到十惡不赦地壞人將自己的族人抓來褻玩。她知道這一切并不能怪在姚煦的身上，可是一想到兩人之間的隔閡，又莫名的擔憂起來。

若是將來等她離開的那一天，她將自己的身份誠實的告訴他，他又會如何作為呢？是被欺騙的憤怒？還是對異類的恐懼？她的一顆心忐忑不安，對未知的一切充滿了恐懼，最后都化作一聲長嘆。

所有一切都會有到來的那一天，也會有解決的那一刻。

午后，本該貪睡的白綾夜將自己的房門打開一道窄縫，偷偷瞄看著坐在庭院里溫書的姚煦。她偷看了兩眼后，又轉回到房間里踱步。眼看著就要沖出房門，卻在最后一步停了下來，再次湊在門縫前查看外面的情況。如此反復也不知多少次，她終于推開了房門，小心地走到姚煦的身側。

他今日穿著一件麻色的簡單布衣，與他平日里白凈的書生打扮不太相似，窄袖長拜，看起來很是家常。他坐在杏樹下，微風輕輕吹過便有幾片落英垂落在他肩頭、發間。白綾夜看著落在他發間的粉白花瓣，下意識地伸出手去將花瓣拂去。姚煦也并不開口，只繼續低頭看書。兩個人就這么平淡而溫馨的相處著，卻讓白綾夜的內心更加平靜。

她俯視著姚煦的側臉，從這個角度她能看到他時而眨起的睫毛，溫柔的眼波快速在書冊上瀏覽。看到令他歡喜的地方，會不自覺地微笑勾起嘴角。他干凈修長的手指翻過一頁頁書冊，偶爾停在字里行間，與黑色的墨字對比鮮明。

越看下去，白綾夜越發現自己心跳加速，呼吸緩慢，就連耳根處都能感覺到灼燒的燙意。后來這份灼燒一直蔓延到她的臉頰，映得兩頰如夕陽的飛霞。她終于抬起手蓋住自己的臉頰，心中驚呼好燙！

而此時一直端坐看書的姚煦也終于開口問道，“在日頭下站了這么久不累么？趕緊坐下來喝杯茶吧。”

白綾夜聽話的坐在姚煦側面的石凳上，身子略微向后傾，不想被他看到自己的窘迫。她抓起石桌上的茶壺，為自己倒上一杯溫熱的茶水，之后便抱著杯子繼續看著姚煦。

“那兩只兔子你可喜歡？”

“喜歡……”

“喜歡就好。這樣也不怕你長日無聊又溜出門去了。”

“只要大哥不把它們兩個做成紅燒兔肉，我愿意一直養在身邊。”

她這話惹得姚煦大笑，就連手中的書冊都放在桌上。他轉頭看著她捧著杯子小心翼翼的樣子，此情此景好像從來沒有見過。而白綾夜手背上因為木籠子刮出的那道血痕仍在，姚煦微微皺起眉頭，抓過她的手拉到自己面前。

他溫熱的手心包裹著她的手指，令白綾夜臉上的紅霞又加重一分。

“以后再不許如此魯莽，弄傷了自己，大哥會心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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