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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穩(wěn)南毒幽谷薦怪醫(yī) 鎮(zhèn)兇物羅浮話血蠱

  • 俠路未平
  • SG師
  • 3245字
  • 2018-03-28 20:12:10

林鋒初聞他探明毒情心內(nèi)一寬,待他“棘手”二字脫口時,又驀地緊張起來,口中輕聲問道:“敢問前輩,舍妹所中究竟是何樣劇毒?”

老叟皺眉道:“你且定下心神聽老朽細說,莫要失措。此毒名喚箭木金雞毒,乃金雞納樹樹汁,泡了箭毒木樹皮剁碎曬干,最后研粉所成,專門害人雙眼,倘醫(yī)治不及,這對招子只怕難保。”

“這兩物雖俱生于嶺南,卻是天性相克的一藥一毒,故此毒雖覺兇狠卻不致命。”

林鋒忙跪倒在地,接連磕了一串響頭:“請前輩大發(fā)仁慈惻隱之心,解救舍妹。”

老叟卻搖頭道:“老朽不過粗通醫(yī)理,又豈能妙手回春?”

林鋒膝行兩步又叩頭道:“請前輩垂憐我兄妹。”

老叟思忖良久,這才撫髯扶了他起身:“此事實非老朽之力可及……不過箭木金雞毒只是毀目害眼,于體無礙。如此,老朽暫且穩(wěn)它一穩(wěn),你一路往西北去,藥王谷一指怪醫(yī)孫濟乃當世醫(yī)道魁首,必有解毒之法。”

“前輩指點大恩,晚輩萬死不忘!”

他見林鋒面生喜色,卻又道:“孫濟這人雖是醫(yī)術高明,號稱藥王再世,為人卻極是古怪,素來不喜診金,在江湖上名聲不佳。早年常聽人說:央他治病推靠不醫(yī)居多,便是答應也要提些無禮要求,也不知此事究竟是真是假。”

林鋒聞言不由道:“他一介郎中不收診金,便是提些事情,也在情理之中。”

老叟冷笑一陣:“倘他要你殺人,你可愿去?”

“他醫(yī)術如此高明,能有幾多仇人夠殺得?”

老叟道:“世間人畜生靈壽元年歲自有定數(shù),他自問天下無他醫(yī)不好的人,原該死的教他醫(yī)好了,閻王爺斷要將帳記在他的腦袋上,故要殺一人補缺填漏,日后到了閻王那里也好有個分說。”

林鋒聞言心內(nèi)不由怒起:“世上怎就有如此兇徒!先朝大業(yè)先生曾道‘但愿人皆健,何妨我獨……’”

他雙唇一碰,“貧”自還未脫口,一陣劇痛忽由心頭而來。

先前岔行真氣雖也痛苦非常,然同目下相較,實是小大巫相見,全不值一提。

林鋒只覺眼前陣陣發(fā)黑金星亂撞,無論十二正經(jīng)亦或經(jīng)外奇絡,乃至膚肉皮骨,仿遭千蟲萬蟻啃嚙噬嚼也似的疼痛。

心頭作痛更甚,時而鼓脹欲裂,時而抽搐不休。

劇痛來去時而猛若戰(zhàn)鼓,時而緩如蝸步,幾乎要將林鋒折磨致死。

他喉間低吼不絕,牙根已見血滲。

霎時間一身苦楚又闖入顱內(nèi),空中仿存巨斧一把,欲斬他首級作兩半。

林鋒哀嚎翻滾,身軀接連抽在古洞地上,嘭嘭悶響不絕于耳。

老叟將獐肉丟在一旁,身形展動立時來在林鋒身前,枯瘦手指動處連出七指,他指法氣度閑逸、清淡雅致,出手時迅捷無倫,認穴更是精準無雙,顯是在那點穴之法上下了多年的苦工。

張璐本自沉睡,卻教林鋒掙扎響動驚醒,因箭木金雞毒毒性透入眼底血脈,故雙目暫已視物不得。

“大師兄?大師兄你在何處?”她只當老叟對林鋒不利,雖尚瞑目難張,手中卻已摸了流光劍劍柄橫斬過去。

然張璐雙目緊閉,聽聲辯位的功夫又遠遜林鋒,那橫斬一劍已落在空處。

她雖已坐起,然那一劍力道極足,體已失衡,額角直往洞壁一塊尖石上撞去。

幸得老叟眼疾手快身軀靈便,只稍一動便托了她右肩:“你且安心將養(yǎng),他不過體內(nèi)毒發(fā),待老朽彈壓了便是。”

言罷自又回轉身形來在林鋒面前,只幾次出手便去了林鋒大半痛苦。

林鋒掙扎許久,此刻已額發(fā)盡濕、汗透衣背,一身氣力僅得二三猶存,只好靠在他臂上直喘粗氣。

老叟輕捏了他手腕,一道真氣由林鋒太淵穴而入,半晌便見他面露凝重神色:“嗯——才出了箭木金雞毒,怎又來了此物?”

張璐瞑目在側,聞言不禁發(fā)問:“又來了何物?”

“血蠱。此物有些難除,過些時日他便帶你去尋名醫(yī)祛毒,屆時一并醫(yī)了便是,你也無須太過掛記。天色不早,你再憩片刻養(yǎng)養(yǎng)精神罷。”

她本是滿心憂慮,然聞聽老叟云淡風輕之語,心神不由為之所定,自又翻身面向茍活昏昏睡去。

莫約過了半個時辰,老叟聽林鋒呼吸漸寧,心知血蠱發(fā)作時辰已過,這才伸手解了他穴道。

“后生,你可知——自己身中何等毒物么?”

林鋒略一遲疑,這才坦然道:“血蠱,晚輩曉得。”

“此蠱一施極難根除,你大抵也是曉得的。”

“晚輩省得。”

老叟扼腕嘆道:“倘是尋常血蠱,尚可以劇毒之物相除,然你體內(nèi)這蠱實非善類,只怕……”

林鋒卻道:“敢問前輩,晚輩還有幾多光陰可活?”

老叟徐徐道:“適才替你搭脈,覺你脈來一止,止有定數(shù),良久方來,此乃七情郁結所致之癥;你身上暗疾隱傷不少,卻又好勇斗狠與人交手傷及真氣,真氣不濟時又服食大補丹藥,更教隱疾難愈。”

稍一頓,又開口問道:“我且問你,你早前可飲過五毒教燥補藥酒?”

林鋒點頭稱“是”。

老叟嘆道:“后生!你好不曉事!五毒教精于用毒下蠱,五毒百花酒雖是以酒為名,實是嶺南苗疆大燥補藥,此物雖是大補卻有微毒,人飲難查,血蠱食之則變。”

“如今你體內(nèi)血蠱絕非單噬心血,已要放出毒物,教你腦力日漸衰弱,只怕只余五七年可活了……”

林鋒眼簾低垂:“五七年……幸得尚有五七年……”

老叟怒道:“你真當那五七年好活么?血蠱入體每年發(fā)作一次,發(fā)作一次你腦力便要退減,不出半年你連那姑娘都認不出,如此過五七年也好么?”

林鋒勉強笑道:“前輩,晚輩尚有一事不明,煩請前輩解惑。”

老叟嘆口氣:“你只管說。”

“晚輩與師妹二人皆未穿著本門裝束,亦不曾顯露武功,前輩又是如何知曉晚輩二人師承的?”

“只為此事?”老叟微微一笑,“無憂派雖是武劍,卻同文劍一般云頭掛穗,故有此想。待見你手握流光劍,心內(nèi)已認定你二人斷是無憂派門人無疑。”

林鋒不禁錯愕:“只因流光劍么?”

“不錯,老朽雖然退隱,不問江湖之事數(shù)十載,早年卻也是同千幻劍面熟情深的,那小丫頭劍術頗是細膩,兼她手中流光劍華貴非常,實在難忘。”

“原是如此。”

老叟遞來一塊烤好的獐腿:“吃塊獐肉,你也早些睡罷,莫要仗著年輕只管苦熬。”

林鋒道聲謝,這才接過獐腿一番狼吞虎咽,又將身上破爛棉袍褪了,替張璐蓋嚴,這才在旁倒頭睡去。

待他兩個睡熟,老叟背了雙手踱出洞外,只見那漫天雪落狀勝鵝毛紛如柳絮,口中不由喃喃自語:“啊,已過了二十三年了……當年那雪,可比現(xiàn)下大得許多,呵呵,也多虧了那場雪啊……”

翌日一早,林鋒悠悠醒轉,天色依舊昏暗。轉面掃掃古洞,卻見老叟正在火邊盤膝打坐,那篝火雖已燒了一夜,如今卻依舊極往,多是此老不是添些柴火進去之故。

“昨夜睡得如何?”

林鋒聞言忙起身行禮:“有勞前輩照顧,晚輩睡得極沉。”

老叟遞了條黑袍:“舉手之勞罷了,老朽上了年歲,夜里睡不安穩(wěn),索性多添些柴火,教你們兩個好睡。你那藍袍實在太破,這件是老朽年輕時的衣物,你且穿了御寒,可不要嫌棄老朽啊?”

林鋒行禮謝過,這才接了黑袍穿著整齊,低頭看看略嫌肥些,想來此老年輕時也是極魁梧的江湖好手。

待穿好棉袍走出洞外,只見周遭銀裝素裹,廣闊骨谷中僅他一個靜立雪中,竟有種說不出的孤獨落寞。

他輕輕抬掌接了片雪花,怔怔望著那一點冷漠潔白漸融成水,斷指傷處遭寒氣一激,竟隱隱有些痛意。

身側輕響傳來,原是谷中老叟緩步而來,條條皺紋間滿是凄傷。林鋒心內(nèi)不由暗想:“想來這位前輩,早年也經(jīng)歷了許多傷心之事,這才歸隱江湖的罷?”

他正待開口,卻聽一旁老叟道:“昨夜風雪太大,出谷之路已教雪封了,十月天氣愈過愈冷,想要出谷,非得到來年開春不可。”

“到來年開春尚有三月,那是業(yè)師妹的眼睛,豈還能有完存之機?”

老叟將手一招,引了林鋒往西北而去:“無妨,老朽昨夜便同你講過,老朽雖醫(yī)不好箭木金雞毒,不過稍穩(wěn)毒性倒也不難,你且隨我來。”

他兩個一前一后一路遠去,莫約行出一二里路程,便見半棵枯樹。

老叟右足略跛,谷中雖是雪深,卻也走得極快,林鋒自詡是個慣于走路的,同此老相較,便是以輕功相逐,也險些不曾趕上。

他將身一俯,伸手掃凈白雪,又將雪下樹皮掀了,才見其下一朵潔白小花。

那花不過三寸高下,花瓣也不過寸許,攏在一處竟如一只白玉酒杯。

時已入冬多日,谷中草木寂寥百花萎頓,這小花竟存幾片碧綠,落在一派銀裝素裹上,竟有幾分刺眼。

“當年我入此谷時,昭武皇帝尚還端坐金鑾,這朵望穿秋水也不過是個嫩芽,如今已過廿三年矣……”

老人伸手將小花連同其下土壤一同捧在手心:“走罷,此花于箭木金雞毒當有奇效。”

林鋒聞聽這小花二十三年方生三寸高下,口中忙道:“此物定屬天生地養(yǎng)之列,前輩怎可……”

“物盡其用,有何不可?”

言罷自踏了白雪,往洞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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