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長談后,趙云龍再一次調整了自己一天的行程。將練拳的時間基本抹去。一來他覺得自己練拳的興趣一天天衰減了。二來他認識到內功禪定力高于一切,小師傅相竹基本沒再練拳腳功夫,可自己遠非對手,這就是最好的證明了。
相竹也在雨夜后明顯感到云龍和蘭妹的個性都有比較大的變化。云龍的個性開始越來越沉穩,不像以前那樣調皮搞怪。打坐用功時間變得很長,閑時還經常會一個人在竹林里閑坐。蘭妹的變化也很大,雖然和自己相處得很自在,但相竹感到蘭妹越來越像把自己當作家人和朋友,少了一份青年男女的情愛。身上的香味也不再是各種花草香氣,而是一種醇厚的樟木香味。
炎夏剛過,山林里已開始出現落葉喬木的點點金黃。相竹進到村東北的水濂洞展開了一場曠日持久的閉關。因為他想彌補上一次閉關的缺課。另一個原因是他想等到師傅出現好幫云龍打聽他曾祖父的進山經歷。
一個月的清修后,張老頭似乎收到了徒弟的冥想傳呼,果真無聲無息地坐在了洞中的石凳上。在相竹的詢問下,老神仙竟然知道這段故事而且親身參與其中。經相竹一再懇求,張老神仙回憶起那段塵封往事并將知道的細節和盤托出。
原來這伙北方來的拳民在大溪鎮上因受火槍火炮的圍攻損失慘重,實際逃進山里的人數只有十幾人。當他們循著炊煙找到深山中的石頭寨時,本以為有機會搶到一些食物和錢財,沒想到村民早已獲得消息,十幾個年輕村民在石橋前的谷地嚴陣以待,為首的正是武癡老石頭。
拳民中的大當家李木山性格粗暴,加上一路的磨難,已如籠中困獸。不顧二當家趙明道的勸阻,想要強行闖寨。老石頭順勢提出和他單挑,李木山哪會把村野樵夫看在眼里。可一動起手來,沉重的鬼頭刀竟然不敵老石頭的一桿齊眉棍,心知碰到了隱世高手,但又不能在兄弟們面前示弱,只好拼死搏殺。十幾個回合后被老石頭一棍打中頭頂一命嗚呼。二當家趙明道暴怒,提劍攻擊老石頭,意欲報仇。可仇沒報成,自己反而頻頻中招,身負重傷,眼看又將命喪黃泉時,相竹的師傅及時趕到并出手相救。要求大家放過這些無家可歸的人。當時的村民們有幾個是知道張老頭來歷的,也知道他和村寨的淵源,有些村民雖然不認識人,但認識張老頭背上的禪劍。加上他們大多也來自北方,于是答應收留藏匿余下的拳民。老石頭當得知李木山和他一樣都是河北保定縣人,心中也有些懊悔自己出手過狠。
村寨的人把拳民統一安置在村東北深山中的一個溶巖山洞內。由幾個東北籍的村民長期給予生活照料。拳民們過起了與世隔絕的隱居生活。趙明道在妻子李玉英的精心照顧下,身體漸漸康復。兩人萬沒想到四十多歲時竟生下一個兒子,欣喜異常。小男孩自然也成了所有拳民們的情感寄托。可夫妻倆眼見兒子一天天長大,又生起一陣陣憂慮。雖然他們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和老家的狀況,但實在不忍心讓孩子一輩子困居深山,耽誤終身。在小男孩六歲時,忍痛將孩子托付給一個信任的老村民,悄悄將孩子送回滄州老家的一個親戚家。之后不到三年,李玉英因掛念兒子抑郁而死,沒幾年趙明道也隨妻子而去。隨著無情的歲月流逝,逐漸凋零的異鄉客最后一個個像秋葉飄落,連同他們的歷史故事一同深埋在了密林深處。
當相竹和蘭妹在一個中秋的傍晚來到趙云龍的房間,將這段過往的故事說完以后,蘭妹早已哭紅了雙眼。云龍則一動不動地呆坐著,一言不發。兩人見狀,靜默無聲地離開了房間。前門口的桂花樹不知何時已開出金黃色的米粒大小的小花,隨著輕輕的秋風飄出陣陣幽香。相竹和吳蘭在桂花樹下佇立了很久,同樣一言不發。兩個青年男女不約而同地體悟到人生的波折無常。這一幕象是形成了一張特殊的時空照片,潛藏在兩人的如來藏識中,歷劫不忘。
轉眼間三年過去了。趙云龍自覺永遠無法離開這片帶有宿命意義的山林。他將全部儲蓄建成了兩個家,像候鳥一樣春去秋回。他先是在滄州老家將拳館改成凈空禪修班,抽空帶領學員們練習禪修。而在石頭寨,經過村委同意后,他在村東北的長江邊上興建了一個大院,由麻石塊和厚木板建成,取名“山外山莊園“除了供自己生活起居的側院外,村民們可免費使用有十幾間客房的主院,但謝絕外來客居住。在側院內他還特意打造了“竹屋“和“蘭室“兩間雅致的小屋,提供給陸相竹和吳蘭修行居住。兩人也果真十分喜愛這個被云龍稱為“超級豪宅“的院落。畢竟山村在縣政府善意的出資開路后,已不像從前那般寂靜,村里的客房樓每到周末還會人滿為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