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上午,趙云龍挑選了東北山區最高的一座山。他故意做螺旋式的攀爬,以便能查找到每一個角落。山雖不算太高,大約只有一百五十米的相對高度。但等他登上山頂時,已到了正午時分。云龍為了增加尋查效率,特地帶上紙筆,坐在山上的一株馬尾松下面,把東北山區的十幾座高低不等的山巒畫了下來,并把曾經搜尋過的地段一一標記。因為相竹記憶中的墳冢說是在低漥地,云龍計劃先從山谷和平地開始,如果沒有結果再到山頭一個個找尋。標記完草圖,云龍吃起了帶來的饅頭,然后邊喝著水邊享受著山頂涼爽的山風。
云龍不知道這座山的名字。但他發現這座山的視野特別好。JX省除廬山,井崗山等少數高山外,大多是丘陵一般的低矮山區。山雖不算高,但綿延百余公里的廣袤山林還是極大地震撼了云龍。東南面的鄱陽湖在這里已顯得遙遠,緊鄰著山林的長江則近在咫尺了。因為長江下游非常寬闊,看起來也像是一個大湖。只是有一個明顯的區別,遠處江上往來的大小船舶比日益萎縮的鄱陽湖多了許多。東北面的林地比起石頭寨的其它地方林木更為茂密,毛竹林雖少些,但年歲久遠的古木繁多。陣陣山風吹過壯觀的林野,激發起趙云龍的壯懷激情,他極目遠眺四周的原始山林,大江大湖,不禁生發起翰墨文心的慨嘆。
「世人大都喜歡用美文頌揚海洋的壯闊,但其實它遠不如原始山林神秘莫測和層次豐富。一年當中你可以看到春夏秋冬山林從綠到黃變白的主色調變化。更不用說樹大藤長,密草鮮花的豐富細節。浩瀚廣闊的大山林在寒來暑往中,時而在銀裝素裹下安靜肅穆,時而在暴風驟雨里狂暴翻騰。漫漫時間長河中,它養育了千百種飛禽走獸,讓動物們自在演繹著各自循環往復的生命歷程。雖然看起來也藏污納垢,但它總能化腐朽為肥料,反而滋養起生機勃勃的綠色世界......」一陣聯翩浮想后,云龍打起精神,踏上了回家的山路。因為下午還有禪坐的功課等著他做。
往后的幾天,云龍將界碑內的曲折山谷大約都走了一遍,結果一無所獲。在他畫的草圖中,僅剩東北角一個凸入長江的半島沒有涉足,心中的絕望感慢慢營生起來。
五月的最后一天。趙云龍一大早起床。踏著晨霧和露珠做最后一次地毯式的搜尋,他心中默默念著越來越熟悉的佛號——阿彌陀佛,希望給自己帶來佛祖的神助。
半島不算大,約二,三十畝的面積,可能因為有一條寬大的溪流穿過半島流入長江,樹木得到滋潤,所以林木異常茂盛。云龍細心地搜尋著每一個凸起的土堆。當他走完林區快到盡頭時,天上一堆堆棉絮一樣的高積云翻騰起來,接著不知從那里飄來一大片罩頂的烏云。天氣風云突變,下起了大雨,云龍眼看前面一大片平地再無明顯的土堆包,心中油然生起陣陣絕望,正打算往右前方的一棵大樹下躲雨。不料跑沒幾步,一腳踏空,跌入一個深坑,云龍嚇的兩手亂抓,所幸正好抓到一條樹枝,被樹枝掛在了半空,沒有跌到地面。驚魂甫定后,云龍才發現自己掉落在一個直徑二十多米的天坑中。由于天坑長著幾株檀樹,樹頂幾乎和地面齊平,不留意看并不明顯。所以才會慌亂中摔下來。云龍順著大腿般粗的檀樹爬下去,意外發現天坑的草叢堆里有十幾個土堆,心臟禁不住澎隆隆的一陣狂跳,他似乎預感到了答案。仔細查看,果然每一堆土包的北邊都有一塊黑色的石牌。石牌的形狀雖不規整,但上面都刻有模糊的字跡。逐一辨認后,云龍找到了曾祖父和曾祖母的名字,一塊刻有「河北滄州趙明道」,另一塊是「河北李玉英」。幾個月來懸而未決的心終于得以放下。趙云龍心中百感交集,完全忘記了自己身處越來越大的雨中。
大雨來的快去的也急,不一會太陽又從黑灰色的云中拋頭露面。云龍從癡呆中恍過神來。趕緊想辦法爬出土坑。好在土坑有一角因坍塌過形成了一道并不十分陡峭的斜坡,云龍順著它攀沿上來。
消息傳回石頭寨造成了不小的轟動。當晚在村長的安排下,村里的幾位長者和趙云龍一起商議起往后的善后料理。
由于云龍的爺爺在幾年前已離世。云龍的父親趙衛云幾天后帶著云龍的妹妹和幾位親戚來到了石頭寨。一番拜祭完成后。趙云龍伴同家人,一起謝過村民后,帶著曾祖父母的骨灰返回老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