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吳蘭早早就起床,知道相竹起床很晚,自己等不及一個人先出發(fā)了。
這駝背樹其實是一株百年老樟樹,長在村東面的一個山谷中。駝背樹背靠山谷旁的一片斷崖,斷崖下端因長期受水氣影響,剝落成向內(nèi)凹陷的收腹狀,人可以在凹陷地帶躲雨遮風,而且地面十分平整。是村中年輕人常來的一個玩耍場地。樹的前面緊鄰大野溪最寬闊的地帶。每到夏初,溪水像河水一樣寬,很遠就能聽到嘩嘩的流水聲。駝背樹因感應(yīng)到水氣,向溪水傾斜成四十度角,像個駝背老人,年輕人所以給他起了這么個外號。
吳蘭穿過村頭最大的石橋,向東南方的一個小丘陵緩步走著。因她對植物情有獨鐘,特別是各種山花。一路上只要看到大小花朵,都要蹲下來仔細端詳一番,象是看見許久不見的親姊妹。丘陵只有五、六十米高,越過丘陵往下走時,吳蘭先是聽到嘩啦啦的溪流聲,再走了二十多步就看到了駝背樹枝繁葉茂的樹頂,緊接著就出現(xiàn)了令她震顫的如一幅著色國畫般絕美的圖景。綠色的山谷里,薄霧時有時無地像如意絲繚繞在溪流上,山桃樹上粉紅色的桃花恰到好處地自然分布點綴在草木從中。大野溪的兩岸低坡上最為密集。對面山坡上高一點的坡地上,蘭妹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奇景,幾株桃樹的樹身隱沒在一團霧氣中,樹上的桃花像是無根地長在薄霧頂端,仿佛仙境中虛幻的迷花一樣簇擁在云霧里,奇美絕倫。吳蘭雖然每年都會來這里看花,但每年春末的頭一回看到此情此景,還是會萬分驚喜,如同輪回后毫無記憶的第一次。她趕緊拿出手機,將對面的“迷之花“錄影儲存。巧的是剛剛錄完,這片奇景就如鏡花水月一樣隨云消霧散而消失無痕。蘭妹深一腳淺一腳地慢慢下到駝背樹下,在一塊半圓形的石頭上盤跌而坐。
眼看時間尚早,相竹一時不會出現(xiàn)。吳蘭動起在花前打坐觀想的念頭。她將手機關(guān)了,找了一塊平整的大石雙盤而坐。身心渺無后,秀眼半睜,將對面的山桃花內(nèi)觀成印堂處的一支桃花。桃花在天眼的觀照下金光閃閃。約一個小時的觀照,中脈暢通后,下丹田的元神活躍起來,蘭妹用念力將元神慢慢升騰到印堂附近,和內(nèi)觀的桃花糾纏在一起。不久元神能量增大,突然轟的一下從印堂沖出,桃花隨之消失。蘭妹頓覺身體像被掏空一般,意識瞬間飛跳到對面的野桃花上。觀照身體時,自己分明已變成在微風中輕擺的山桃花。就像莊周夢蝶一般,不知吳蘭是花還是花是吳蘭。
論起在禪定中的境界,吳蘭并不在陸相竹之下,只是修行方式有所不同。兩人在元嬰出現(xiàn)的時間大致相同,但相竹聽從師傅的勸導,不刻意做道家的元嬰修練,而是取曹洞宗的練法,萬念放下,凈念相繼。而吳蘭從小對花草著迷,執(zhí)念堅固。小時候就喜歡將各季各種的野花采摘回來插在小瓶中,做完作業(yè)和家事后,就會趴在花瓶邊不厭其煩地久久端詳著花兒,心里幻想著自己變成花朵的樣子。后來練習打坐后,常坐在山地的野花邊修習禪定,出定后冥想自己變成眼前的野花。發(fā)展到最后,竟然以元神跳到花朵上,感受奇特而徹底的人花合一。每當這時,花兒的大小、形狀、色彩和一些極細微的物理狀貌都會深深地融入她的身心中,一旦回魂以后,仍會長久地處在一種忘我的狀態(tài)。花的美艷和香氣仿佛在臉上一波波從鼻尖漾開,進而擴散到全身。舒爽到全身毛細孔仿佛全部綻放出各色鮮花,沉浸在一種花美我美天美地美的超美感受中,有時竟能如真似幻地看到漫天花雨飄落。
村里人在蘭妹長大成年后,最為奇怪的就是明明媽媽相貌平平,為什么女兒能生的如此漂亮。別的女孩是女大十八變,而蘭妹簡直是從凡人蛻變成仙女。吳蘭心知自已的轉(zhuǎn)變得益于對花的觀想,而這種觀想法一直以來都是她的小秘密。直到有一次無意中被相竹發(fā)現(xiàn),本以為會被相竹哥訓斥,沒想到相竹告訴她,曾聽他師傅說過,在禪修中有一種特殊的修練法,就是這種對外物的觀想。觀想到極深時,能對所觀想的對象有徹底完全的了悟,進而擴展到對萬事萬物的觀想力,將止觀功夫發(fā)揮到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