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氣似乎都在表白的瞬間用完，菲語仰面躺在床上，望著潔白的天花板，心里籠罩著不知名的情緒。

頭腦發熱地跟他表明心意，才發覺沒有做好承擔后果的準備。

如果他沒有答應，以后見面應該怎么面對他？

就算他答應了，又該如何以戀人的方式與他相處？

這些問題在發出消息之后，才涌上心頭，不過她不后悔。

此后，她為他做過的每一件事，都未曾言悔。

菲語試圖轉移注意力，想方設法做一些不用碰手機的活計。

一會兒整理衣柜，一會兒把化妝盒里的東西翻出來，又原樣放回去。

最后實在找不到事做，破天荒地打掃起寢室，又拖地又擦窗戶。

季純忍不住摸一下她的腦門，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沒發燒呀。”

室友們相繼躺在床上休息，看一眼時間，已經十點，實在找不到其他事情可以做，既期待又擔心地爬上床。

手機一片寂靜，一條消息都沒有，菲語心里七上八下地思索著，以往發消息，他都會秒回，這次拖這么久，一定是故意的。

可是，他為什么不回復呢？拒絕或者答應，都是一句話的事，他在猶豫什么呢？

【哥，你在干什么？好歹人家第一次表白。】

一不做二不休，干脆發揚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精神，又給他發條QQ。

連她自己都沒有發覺，無意之間，流巖在她心中，已經有了質的變化，她從不叫別人“哥”。

妍妍說這個沒有前綴的字是對戀人的愛稱，就像“晚安”的另一個意思是“我愛你”一樣，這些有特殊意義的詞，她從不會輕易說。

【有點突然，還沒有想過。】

流巖從來沒有想過，她會喜歡自己，明明還沒有入睡，卻有一種在夢境中的感覺。

她性格活潑、無憂無慮、大大咧咧，仿佛沒有煩心事一樣。

她像是一束光，照進他心底冰冷的黑洞，他何嘗不希望，那束光會變成只屬于他的萬丈光芒。

菲語對著屏幕撲哧笑了，心情稍有平復，開始變得耐心起來。

【那你現在想一下。】

【我怕自己成為你的累贅。】

流巖不會說花言巧語，只是心里想什么就說什么。

他現在只是一個一窮二白的大學生，深知自己與其他男生的差距，他不會任性地買自己喜歡的球鞋，也不會為了解饞吃一頓別人不以為然的大餐。

他的每一分錢都需要精打細算，他不希望她跟這樣的自己。

【你又不是包袱，為什么會成為累贅？】

她不太懂這句話的言外之意，也不懂，談戀愛又不是結婚，不涉及經濟財力，不涉及雙方家庭，為什么會有累贅這一說呢？

難道只是他拒絕自己的說辭嗎？

“搞什么，磨磨唧唧的，這可是我第一次表白”，話音剛落，發現另外三個室友大眼瞪小眼地看著自己……

菲語嬌羞地用被蒙過腦袋，不料，鄰床的西晨跑上她的床，奪過被子，半跪在她的身旁，問道：“啥情況，你跟誰表白了？”等待她來冷靜自己這顆熊熊燃起的好奇心。

西晨身材微胖，長發及腰，燙著大波浪，披散下來，將菲語頭上的燈光擋住大半。

菲語嘟著嘴，故作瀟灑地說，“不重要，他拒絕了。”

“流巖嗎？”季純也探過頭問道。

“你怎么知道！”菲語一驚，自己小心翼翼地捅破那層窗戶紙，卻發現旁邊早已有一個大窟窿。

她喜歡流巖，儼然成了公開的秘密。

“合著你就瞞著我呢？”西晨生氣地打一下她，她忙用雙手抓住她的肩膀，安撫到，“沒有，沒有。”

西晨瞪了她一眼，又忍不住好奇，“來我給你參謀參謀，你怎么說的？”

“我就說我喜歡他，無論他是否答應，我都接受”。沒想到說出這些話的時候，那么輕松。也許妍妍說得對，在自己還沒有陷得太深的時候，被他拒絕也不會哭的時候，跟他表白，是最佳時機。

“不求回報，這不是喜歡，這是愛呀。”西晨看著眼前懵懂的女子，她八成不知道自己已情根深種。

之后，她靜靜地聽著西晨講她和另一半的故事，一個關于女追男的故事，講她初次表白被拒，講她曾想跟他絕交。

菲語漠然，她連與流巖絕交的資格都沒有，他們之間連朋友都不算吧。

菲語靈光一現，西晨現在很幸福呀，她家那位很紳士，也很會照顧她，也就是說，即使被拒，也是有希望在一起的，想到這里，她又開心起來，進入甜甜的夢鄉。

“流巖，流巖”，聽見有人喊流巖，菲語以為自己在夢中，便沒有理會。

那聲音越來越真實，像山澗泉水，離得越近，叮咚脆響的聲音越清晰。

她猛然驚醒，聽見妍妍在一旁抱怨，“早知道叫流巖你會醒，我就早叫了，最后一節課還想遲到呀？”

菲語連滾帶爬地鉆出被窩，為了防止歷史重演，再次頭不梳臉不洗地往教室趕。

在教學樓門口看到流巖的一剎那，菲語才反應過來，自己上當了。

室友們起的都比較早，一般距離上課50分鐘，寢室里就只剩下自己。

大約剩20分鐘上課的時候起床，洗把臉，擦個水乳，再往教室走。

奇怪的是妍妍，她每天比自己起得晚，經常踏著鈴聲走進教室，今天怎么給自己當上鬧鐘了？

妍妍住在隔壁寢，她們寢室是出了名的公主寢，一是因為個個美若天仙。

妍妍雖然留著短發，放在人堆里也是一等一的美人，相貌清秀，身材突兀有致，肉都長在該長的地方，前凸后翹。

二是因為個個有公主命，含著金鑰匙長大，不知人間疾苦，對于菲語來說，提升學歷是脫貧的捷徑，但對于妍妍她們來說，上大學只是來混個畢業證，讓父母不至于在生意伙伴面前丟臉罷了。

她努力攀登的終點，對于妍妍來說，不過是毫不費力就能到達的起點。

妍妍見她停住，邊推著她纖細的腰，邊說：“給你制造的偶遇，不用謝”。

“現在幾點了？”菲語深深感覺自己被騙了，流巖每天至少提前20分鐘到教室，這得多早呀，都怪妍妍，擾了自己的清夢。

而且自己這副狼狽的樣子，她才不想被流巖看到，雖然他拒絕了自己，但是男生都是視覺動物，他已經知道自己喜歡他，肯定無法忽視自己，如果再看到自己這副邋遢樣，準沒戲。

“七點四十”，答話的是流巖，他轉過頭，露出一個淺淺的酒窩，那雙杏眼依舊迷人。

冬日的陽光里透著寒氣，菲語不禁打個冷戰。

妍妍的手從她身后抽離，示意她把握機會，之后一溜煙跑了，只留下她和流巖面面相覷。

“今天挺早呀”，在流巖的印象中，菲語好像從來都沒有來這么早過，難道是他昨天的話起作用了？想到這里，心里笑開了花。

“你就別哪壺不開提哪壺了”，她以為他在暗諷自己上課遲到的事情。

“走吧”，聞言，菲語乖巧地跟在他后面，看著他的背影，一言不發。

想問他到底怎么想的，被表白的時候是歡喜還是厭煩。

有些懊惱，應該當面表白的，隔著屏幕都看不見他的表情。

她默默跟在他的身后，不敢與他肩并肩，先喜歡的人，總會覺得卑微，就連與他齊肩并軀，都覺得是奢望。

菲語到教室，向最后一排望去，找到妍妍，之后坐在她旁邊的空位。

妍妍下意識攆她走，“你怎么坐這來了，人家那留著你的位置呢？”

她向前看去，流巖那確實有個空位，之前坐在那里的阿甲竄到了后排。

“不是給我留的，我昨天跟他表白，被拒了”，她盡量用平和的語氣講述，只是心尖隱隱作痛，悲傷的感覺一涌而上，比昨晚的反應強烈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