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山聽到的一切,院子里的所有人都不知道,眾人只知道什么叫一分錢難倒英雄漢。
村長嘆氣,掏出身上所有的錢,十八個銅板,他走到陳大山面前。
“大山,你拿著這錢,湊湊看夠不夠?”
這年頭誰家沒事都不會帶錢在身上,這還是家里準備打鋤具的錢,他剛想去鎮上,就碰到這樣的事了,直到現在。
陳大山想推辭,可推辭了,可能就是推了媳婦和孩子的命,他猶豫不決,家里明明有錢,卻還要借別人的,陳大山覺得這錢怎么都燙手。
“村長……”
他叫了一聲村長,卻不知要說什么,村長陳正德將錢硬塞到他手里,然后一擺手:“行了,別說那些沒用的了。”
陳大山的四爺爺陳建春看不下去了,掏出身上僅有的五個銅板。
“大山,這錢,你也拿著。”四爺爺多沒有,只能幫你這點了。
陳大山滿眼含淚叫了聲:“四爺爺……”
他長想說什么,一張嘴卻不知道說什么。
陳建春擺擺手:“給你媳婦孩子抓藥重要,快去吧,這點錢,能抓多少就抓多少,先買回來吃著,余下的咱再想法子。”
其他幾位爺爺只能干看著,誰家的日子都不好過,陳建春那五個銅板還是家里讓他去鎮上買鹽的,這錢給了陳大山,他回去又要挨老妻訓了。
陳大山拿著村長和四爺爺給的二十三個銅板,卻覺的有千斤重。
重的他抬不起頭來,重的他覺得自己不配為人夫為人父。
陳大山猛的跪到地上,對著村長和陳建春,“砰砰砰”,讓人阻擋不急的磕了三個頭。
村長和陳建春急了,村長道:“你這孩子,這是做什么,快起來。”
四爺爺陳建春訓斥道:“老頭子我還沒死呢,你磕什么頭?”
陳大山哽咽著:“這錢,是我陳大山借四爺爺和正德叔的,我一定很快就還上的,一定。”
那聲一定是說給村長和四爺爺聽的,又何嘗不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說完陳大山就猛然起身跑了出去,外人都能做到這樣,可陳老頭,只知道蹲在墻角啪嗒啪嗒的抽煙,他就當自己不存在般。
屋里村長娘子劉萍拍著陳夕的背:“二丫,你看,你爹還是疼你的。”
陳夕這會兒心里卻五味雜陳,說她爹疼他們,可打起來下手又那么狠,說不疼,可又為什么做到這一步?
陳夕糾結了,她不知道他爹這會兒的好,是不是曇花一現。
陳夕不知道,是她帶蘇氏他們跳河這劑重藥下的猛了,才讓陳大山幡然醒悟。
她以為像她爹那樣的人,連眉都不會皺一下呢,還想著到時候把爹踹了,從新給娘找個疼她愛她的好相公呢,依現在陳大山的表現來看,這計劃要泡湯了。
不過即使計劃泡湯,可陳夕的心里卻看到了對生活的希望。
村長和幾位爺爺本就是來教育陳大山,讓他以后不要打媳婦和孩子,這看到他這樣,心里是差異的,可最多的是安慰,誰說鐵漢就沒有柔情的時候了。
這陳大山去買藥了,一時半會的不知什么時候能回來,陳老頭就是個不理事兒的,眼看著這一家都沒個主事兒的,幾人一商量,不如就先回家去,這午飯的點都快過了,大家餓的肚子咕咕叫。
于是大家都散了,回家吃完午飯再說。
等村長幾人走后,連容的兒媳陳秀也回去了,畢竟家里還有個眼花腿不好的揚奶奶。
屋里就只剩下村長媳婦和隔壁嬸子連容了,她們沒走,要是都走了,這床上躺著的兩個人可就難為到陳夕這小丫頭了。
陳老太屋里,陳武聽著院子里沒聲音了,才敢出來,然后陳老太也出來了,她也不做別的,只往院子里一坐。
陳武揉揉被陳大山打疼的胸口“呸”了一聲。
“一個個老不死的還想在我家吃飯,做夢吧!”
墻角的陳老頭聽到只皺著眉頭,沒有說什么,蘇氏娘三個已經回來了,陳老太沒有怕的了,他要再說陳武,那陳老太肯定又鬧的大家不得安生。
陳武的聲音不小,屋里村長娘子和連容都聽到了,兩人的臉色都不好看,她們還在這里,老不死這話,豈不是在說她們,還是說的是陳家那幾個老人,就沒見過這么對長輩不敬的后生。
陳夕心里卻樂了,陳武這可是自己作死啊。
劉萍和連容兩人嘀咕著這陳家后代跟子估計要壞在這兩兄弟手上了,兩人的聲音不小。
讓陳武聽到了,他竟以為是蘇氏他們醒過來了,又開始在院子里罵罵咧咧道:“蘇氏,陳二丫,沒死就快給我起來做飯,爺快餓死了,還真以為自己是大爺等著人來伺候你們,……”
陳老太也搭腔道:“難不成還等我這老太婆伺候你們吶,蘇氏你是想上天不成……”
陳武:“就是,想讓我奶伺候你們,你們以為自己是什么東西,以為有那幾個老不死的給你們撐腰就不把奶放心里,你們還真是不知死活……”
陳武和陳老太在院子里叫了半天都沒人出來,以往蘇氏就是被陳大山打的滿身是傷,也會拖著身子起來給大家做飯,伺候一家吃喝。
可這會竟然翅膀硬了,不出門,這讓陳老太很不高興。
“武子,去把蘇氏的門給我砸開,我就不信今天我還治不了她了。”
“好嘞,奶。”
陳武痛快的應了一聲,這時他的胸口也不疼了,也不喊餓了,隨手拎條凳子就走過去。
剛豎起凳子門“吱呀”一聲開了,陳武張嘴就道:“蘇氏你這……”
再一看原來是村長娘子,劉萍怪笑道:“鐵柱兄弟家可真是教的好孫子。”
陳鐵柱是陳老頭的名字,可陳老頭聽了卻沒一點反應,這孫子的教育他可是一點沒插上手。
陳老太一看不好,忙過來:“她嬸子啊,原來你還在啊,小孩子的話,您別往心里去。”
劉萍打量著陳武,嗤笑一聲:“還真是小。”
那話中的諷刺意味十足,就是個傻子都能聽出來了。
陳老太被羞的臉都紅了,強犟道:“這不是還沒成家么,沒成家可不就是個孩子么。”
劉萍:“是啊,陳滿貫也是孩子呢。”
陳滿貫如今三十多歲了,因為瘸了一條腿,至今沒有說到媳婦。
陳老太不滿:“那陳瘸子怎么能跟我武子比,有他嬸子這么埋汰人的么。”
劉萍道:“是啊,是埋汰了,他連個瘸子都比不了。”
就劉萍說完就“啪”的把門關上了,獨留氣的冒煙的陳老太和敢怒不敢言的陳武。
陳武惱怒道:“奶,你說蘇氏醒沒醒?敢這么不把奶放眼里,還讓村……不,是劉奶來堵您的嘴。”
陳武剛想說村長娘子,想到人家就在屋里,硬生生的改了口。
陳老太瞪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不是你一開始說蘇氏醒了的,這下看你怎么辦!”
陳武滿不在乎道:“奶,你怕啥,那村長管天管地,還能管你管教兒媳?”
“你個小孩子家懂什么。”
陳老太走到陳老頭面前小聲道:“老頭子,你說這事怎么辦,村長娘子會不會吹枕頭風,讓村長給我們家的小鞋穿?”
陳老頭吸口煙又吐出來:“這事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村長。”
陳老太眉眼一瞪:“你個死老頭子,怎么說話的,你可是一家之主。”
“一家之主。”
陳老頭對這個詞很不屑,自打跟陳老太成親,這個家他就沒當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