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井中藏有千萬言
- 紅豆相思劫
- 露云熙
- 7868字
- 2018-04-30 23:35:18
距離鐵星瀚帶江流影來的日子越近,紅豆的一顆心也越緊。那日聶沖問自己如果冷空醒不過來,他們該如何做,她遲疑了。她從未想過冷空會醒不過來,因此每日都期盼著江流影能快些來。可是聶沖的問題卻一再的撞擊著她的神經(jīng),讓她徹夜難眠。
這些年來,她不斷地告訴自己只要冷空醒了,她便可自由。自己照顧他一場,沖著這份恩情,冷空應(yīng)該會幫自己離開凌云閣。可是在現(xiàn)實面前,她的擔憂被逐漸放大。
這日,她給聶沖送過飯,回到月華齋中。卻見月華齋大門敞開,似是有人前來。紅豆心道不妙,忙藏好食籃向二樓跑去。
二樓中,只見孫輝立在冷空床邊,凝視著冷空不知在想些什么。待聽到紅豆腳步聲,孫輝轉(zhuǎn)身望向紅豆,嘴角不經(jīng)意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
紅豆心中泛起恐慌,孫輝望著自己的眼神猶如捕食者望著自己到手的獵物。她不禁向后退了一步,忙跪下磕頭道:“不知孫管事前來,紅豆怠慢了。”
孫輝緩步走到紅豆身前,冷冷開口,“無事,不過是想來看看冷空,也來……看看你。”
紅豆大驚,把頭低的幾乎貼在了地面上,“多謝管事關(guān)心,月華齋中一切都好。”
“方才你去哪兒了?”孫輝俯視跪在地上的紅豆。
此時紅豆低著頭,兩條烏黑的長辮垂在地上,剛巧露出一段潔白細膩的脖頸。孫輝盯著那柔滑的肌膚,想象著觸手的絲滑,竟是不再說話。
紅豆不敢抬頭,只能匍匐著回答,“方才給公子喂過飯,無所事事,便去山林中走了走。”
孫輝聞言,盯著紅豆那一段脖頸,語氣慵懶,“好。過些時日,我要與閣主出一趟遠門,此番閣主讓我叮囑你幾句。若是在此期間,有陌生人來這里,你別逞強,順著他們的便是。等我與閣主回來,你如實相告。到時,我會幫你跟閣主求情讓你離開月華齋。”
突如其來的示好讓紅豆不知所措,只能應(yīng)道:“多謝管事。紅豆記住了。”
孫輝見紅豆如此怯懦,心中欣喜,這樣的女子就算是自己對她做了什么恐怕也會羞于啟齒繼而任他擺布,于是又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紅豆答道:“十五。”
孫輝站在紅豆面前順著紅豆的脖頸一路向下看去,幻想著那被衣物包裹著的軀體的婀娜,不愧是晚晴樓中鴇娘挑中的女子,眉眼身段皆是誘惑,“好,十五歲好。”
紅豆畢竟在晚晴樓里待過一段日子,此番孫輝言語中透露著什么樣的心思,她不能更明白。此時她不過是個劍術(shù)與凌云閣弟子一般,內(nèi)功差強人意的習(xí)武之人,如果孫輝對她用強,她不知道自己的反抗能撐到什么時候。想到這里,紅豆整個人都開始顫抖,她害怕孫輝此刻就要強迫她,更害怕自己就這樣死去,到時候?qū)O輝隨便編一個理由都可以在冷在天那里搪塞過去。以孫輝和冷在天的手段,又怎么會讓鐵星瀚和冷言知曉此事。
孫輝望著紅豆的脊背許久,才收回目光,“你好生伺候冷空。”說罷,抬腳便下了樓,離開了月華齋。
紅豆聽到孫輝腳步聲消失,一屁股癱軟在地上,心中慌亂如麻。月華齋不能再待下去了,孫輝明顯是來試探自己,如果方才稍有露出自己會武藝的舉止,只怕當下孫輝就不會饒了她。這次鐵星瀚前來,她一定要將所有的事情全盤托出,她再也受不了這樣提心吊膽擔驚受怕的日子。她望著床上冷空熟睡的面容,起身坐在床邊,“一定要醒過來啊,我和大哥等著告訴你真相,等著你揭開這一切丑惡。”
*
紅豆因?qū)O輝之事,終日神經(jīng)緊繃,竟是恍恍惚惚的將鐵星瀚與江流影來的日子記混了。這日,她正與沖兒吃飯,忽覺洞口人影晃動隱約有一人前來,她猛然間以為是孫輝尋覓至此,忙護住聶沖緊張萬分,見來人是鐵星瀚,紅豆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憶起今日是鐵星瀚來月華齋的日子。
鐵星瀚見她如此,上前問道:“紅豆,你怎么了?”
紅豆本想脫口而出,可一想聶沖在旁便欲言又止,轉(zhuǎn)而說道:“沒事。”
鐵星瀚見紅豆眼神閃爍,知道她是不想讓聶沖知道有意岔開話題,便也沒再繼續(xù),而是說道:“我已將江流影安排在你家舊院之中,咱們先想辦法將冷空帶出去。”紅豆聞言,忙點頭就要出去。
不想聶沖卻一把拉住紅豆的手道:“阿姐,帶上我,我也想去。”
紅豆皺眉搖頭道:“你一個孩子去干什么?”
聶沖忙走到鐵星瀚身邊挺直腰背道:“鐵大哥說過,我是男子漢,應(yīng)該要保護姐姐。”
鐵星瀚低頭瞧著沖兒的小身板,笑道:“好小子,你阿姐有你這樣的弟弟是她的福氣。”
紅豆見沖兒和鐵星瀚如此,無奈搖頭妥協(xié)道:“好,但是你一定要聽我的話。此刻我還有些私事要與鐵大哥說,你先在這里等我們。”說罷,抬眼望向鐵星瀚。
鐵星瀚見紅豆神色凝重,心知紅豆定有要事與自己說,于是便轉(zhuǎn)身先出了山洞。紅豆隨著鐵星瀚出了山洞并沒有多說什么,而是帶著鐵星瀚來了冷空床前。鐵星瀚疑惑正欲發(fā)問,卻見紅豆揭開冷空被褥,在冷空床下摸索,隨后拿出了十二片金片呈給了自己。
鐵星瀚接過金片,仔細觀察,忽然神色大變沖著紅豆,“你怎么會……”
紅豆望著鐵星瀚接話,“我怎么會有這個?鐵大哥,你先告訴我,這究竟是無量劍法,還是太倉劍法?”
鐵星瀚搖頭道:“從金片上來看,有一部分像太倉劍法,還有一部分與我見過的無量劍法也極其相似。你從哪里拿到這些的?”
“是一口荒井,就在月華齋后山,曾經(jīng)冷空父親練功的地方。”紅豆淡漠的說道。
鐵星瀚聞言忙道:“紅豆,快帶我去。”
紅豆帶著鐵星瀚走過曲折的荒井中的暗道來到石門前,忽然想起石洞中的那三具白骨,心中膽怯腳下便也踟躕不前,鐵星瀚見狀上前自行打開了石門走了進去,將紅豆護在身后。
二人的火把將石洞照的透亮,鐵星瀚一雙虎目此刻透著的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他沒有等紅豆說什么,便疾步走到尸體旁觀察一番,忽然運功使出破云掌,年久的鐵柵欄便被攔腰折斷。
隨后鐵星瀚進入第一層窄小的牢洞中查探,許久,他猛然轉(zhuǎn)身盯著紅豆,眼中迸射出驚異而不可置信的目光,道:“你怎么會知道這里?!”
紅豆上前,蹲在牢洞外盯著在洞中彎著腰的鐵星瀚,“大哥應(yīng)該知道冷公子之前養(yǎng)過一頭白鹿,那鹿自冷公子中毒之后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可是在我來月華齋幾日后忽然現(xiàn)身。那夜我與冷言跟著白鹿來到這樹林中本想查探它的住處,好方便喂養(yǎng),不想失腳掉進這口荒井中。這里的一切當日我們只以為這尸骨應(yīng)當是凌云閣的囚徒,看過金片我們便以為這里囚禁的是無量子和他的門人,因此我們也沒有多想。可是自大哥說過冷在天的事情后,我覺得這里的一切也不像我們想象中的那么簡單。所以,大哥你看出什么了?”
鐵星瀚凝視著紅豆良久,猛然轉(zhuǎn)頭對著面前牢洞的石壁發(fā)起愣來,紅豆察覺不對剛想詢問,鐵星瀚卻先一步揮手讓紅豆也進來,紅豆不明所以舉著火把進了洞,隨著火光的映照,石洞側(cè)面的墻壁上赫然浮現(xiàn)出幾行字。
鐵星瀚扯下一節(jié)衣布將石壁上的灰塵與青苔擦拭干凈,字跡清晰浮現(xiàn)于眼前,內(nèi)容竟是將二人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原來,這字便是這死者臨死前拼著最后一口氣刻上去的,內(nèi)容簡潔卻將死者身份說的一清二楚。這里的三具尸體不是別人,正是冷空的祖父與父母!原來當年老閣主偏心冷漠然,將自己的家傳絕學(xué)都教授給了他,可也引來冷在天的嫉妒與仇恨,為了逼迫老閣主將絕學(xué)傳給自己,冷在天在三十年前先是囚禁了老閣主,又在十年前以假死掩人耳目,將冷漠然夫婦囚禁于此逼迫他二人將畢生絕學(xué)傳授于他。
紅豆看至此處大為震驚,緊緊捏著鐵星瀚的胳膊,而鐵星瀚一遍又一遍的看著石壁上內(nèi)容。落款的日子是冷漠然夫婦遇害后半年,二人不堪重刑傷重不治而亡,最上層的便是老閣主的尸體。
鐵星瀚仔細閱讀數(shù)遍,忽然沖出牢洞起身運功跳上三層,破了鐵欄而入,紅豆忙跟了出來舉高火把替鐵星瀚照亮。
不久鐵星瀚從三層跳落下來,手里還拿著卷滿是泥土的羊皮卷軸。卷軸從外觀看去年代久遠,似是在土中埋藏多年,此番拿出,鐵星瀚手中剛用了點力,最外層的羊皮紙便被扯破一塊。
紅豆見狀忙道:“大哥快把它放在地上。”
鐵星瀚依言將羊皮卷軸放在地上輕輕鋪開,這是老閣主的密信也是老閣主的遺言。
五十年前,凌云閣成立不久江湖勢微,老閣主冷傲收養(yǎng)了兩個義子,一個是冷在天,是冷傲弟弟的遺孤,另一個便是孫輝,冷傲在去吐蕃游歷時收養(yǎng)的棄兒。二人都是天資聰穎之人。冷傲也對二人寄予厚望,但這個厚望不是期盼二人能有多大的成就,而是以這兩個孩子拜師為由竊取他人所創(chuàng)新的武學(xué)秘籍與其他門派的絕學(xué),之后他在進行融合與進一步創(chuàng)新,這對于凌云閣發(fā)揚光大來說是一條再輕松不過的捷徑。
冷傲不單要讓凌云閣立足于江湖,更要讓凌云閣成為江湖第一大派,可是光有名聲不夠,還得有獨一無二的武學(xué)造詣才能立于不敗之地,因此他便想出這樣一條計策。為了掩人耳目,冷在天被送去了崆峒派首徒方涵樾門下,而讓孫輝拜在了自己的妻子也就是冷漠然母親,紅鞭十三娘門下。他想要將各種武學(xué)融合成一種新式的武功,再用這種武功闖蕩江湖,打下名號。
不曾想四十年前,方涵樾與崆峒派不知出了什么矛盾忽然叛出崆峒派,帶著兩個徒弟另立門派無量宮,將自己的名號變成了無量子。這個方涵樾是個武癡,對于武學(xué)研習(xí)頗深,野心更大,不單自創(chuàng)了無量心經(jīng)與無量劍,更是不顧整個江湖流言吸納各種旁門左道的武學(xué)。無量宮一夜之間名聲四起,江湖上人人敬而遠之,也有一些江湖草莽或無路可逃的強盜土匪也投誠于門下。
冷傲得知此事,并沒有急于讓冷在天回來,而是讓他繼續(xù)留在方涵樾身邊,將方涵樾的武功盡數(shù)學(xué)來,好回到凌云閣后教授給自己。
三十年前冷在天回到凌云閣,卻只說是被方涵樾趕了出來,而交給冷傲的東西也只有一套似像非像的無量劍法,雖然只有幾招,但是冷傲揣摩后,竟然在此的基礎(chǔ)上創(chuàng)立了太倉十式,一時間在武林中所向披靡。
為了不讓人有所懷疑,冷傲只教會了冷在天和冷漠然這太倉十式中的八式,其余凌云閣中的弟子,也不過會個一二式。
隨著年月增長,冷傲越來越癡迷于創(chuàng)立所謂的高深劍法而逐漸迷失自我,而心中又擔心知道自己卑劣行經(jīng)的冷在天會有一天將這一切都公之于眾,因此處處提防小心,可最終還是被冷在天所囚。
這一囚禁便是數(shù)十年,在此期間他也清楚的認識到自己一時的貪念讓自己的侄兒墮入了多么可怕的境地,尤其是當冷在天將奄奄一息的兒子和兒媳帶至他面前時,他才明白,當年在冷在天心中種下的恨和妒忌有多深。
因此他寫下這封密書,藏在了石洞的夾縫中,希望將來有人可以看到這一切了解事情的真相,以免步了自己后塵。
紅豆和鐵星瀚看完羊皮紙上的自述,心中五味雜陳,原來這一切的根源便是如此,冷傲教會冷在天的不是什么忠孝節(jié)義,而是以近乎偷盜的行為竊取無量宮的武學(xué)為己所用,這樣浸染下的冷在天,從孩童成長為少年,心靈的扭曲早已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紅豆看完后,忽然對鐵星瀚道:“鐵大哥,還有件事我想告訴你。”
鐵星瀚望著紅豆道:“你說。”
紅豆踟躇片刻終將孫輝對自己的行徑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鐵星瀚聽罷將一雙拳頭捏的咯咯作響,怒道:“沒想到這凌云閣中居然還藏著這樣的無恥之徒。”
紅豆輕聲道:“最近孫輝與冷在天外出,我還可以自保,若是他們回來了,孫輝會怎樣對我,我真的不知道。”
鐵星瀚望著紅豆瘦弱的身軀,這幾年這丫頭承受了太多委屈,不論如何自己一定要護她周全,于是他拉起紅豆向外行去,邊走邊道:“看來,此番來不單單要帶走冷弟,還要帶走你。今日你且先回去,江流影那老家伙累了我一路,也該是他跑跑腿的時候了。”
紅豆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便與鐵星瀚出了荒井。
*
第二日夜里,紅豆將聶沖偷偷帶來了月華齋,想讓鐵星瀚先帶著他離開這里,自己才好脫身。
直到子時,紅豆與聶沖迷迷糊糊睡著之時,忽聽鐵星瀚翻墻而入,剛落入院中便聽見一人大罵“你個臭小子,走這么快,是想摔死老夫嗎?枉我一番好意來這里替你兄弟瞧病,這筆買賣不劃算!”
鐵星瀚并未理會,拎著江流影疾步便上了二樓。
只見鐵星瀚一手握著寒星劍,一手拎著一個身材瘦小的老頭,老漢此時雙腳未落地,便被鐵星瀚直接放在了冷空床邊。
紅豆和聶沖見狀忙讓開至一旁,看著江流影不說話。
江流影銀白色的頭發(fā)上插著一支細短的木棍,長眉如雪掛在眉骨之上,有意思的是此人沒有一根胡須,滿臉皺紋卻是神采奕奕。
鐵星瀚見江流影坐在床邊雙手環(huán)抱于胸前,高傲的仰著頭就是不把脈,不由急道:“你來都來了,這一路沒少你一頓酒,也沒少你一頓肉,我更是將十日蝕心草的方子都給了你讓你研究,你還有什么不滿意?你若是這樣,我現(xiàn)在便一劍殺了你!”
江流影一聽,忽的站起身抬手捻著眉毛,“既然如此,不如現(xiàn)在就殺了我,好過在這里吸毒氣折壽!”
此番一說,倒是將屋中三人嚇的不輕,紅豆和沖兒更是下意識的又吸了幾口氣卻并沒有聞出什么問題。
鐵星瀚忙捂住口鼻怒道:“你個老騙子!”
江流影瞅見紅豆姐弟,眼睛忽然放亮,并不理會發(fā)怒的鐵星瀚而是笑瞇瞇的走到聶沖面前,忽然抓住聶沖的手不肯放開。聶沖忙要扯出手臂,奈何江流影的手就像是黏在了自己手腕上怎么也甩脫不掉,他不由驚恐,轉(zhuǎn)身就要喊,“姐姐。”
江流影在此時忽然放開聶沖的手,仍舊笑瞇瞇的道:“還好還好,這男娃娃沒有啥問題,待我開一副藥拉他幾次便好。”
聶沖聽江流影如此說,心中踏實下來,只覺得這江流影醫(yī)術(shù)高明心中不由升起一絲敬佩和羨慕,方才的緊張和害怕頓時消散了不少。
可此時的紅豆與鐵星瀚卻察覺出了江流影話中的另一層意思。
江流影見這二人如此盯著自己,向著紅豆道:“這位小姑娘可是在這里常住?”
紅豆默默的點了點頭,江流影聽罷坐回床邊,指著鐵星瀚,“你小子告訴我,我來這一趟是給一個人瞧病,怎么如今卻變作了四人,這買賣咱們得重新談。”
鐵星瀚聞言也是大驚,忙問道:“怎么是四個人,江老頭你倒是給我說清楚。”
江流影此時沒了方才的玩鬧之心,盯著這紅豆,“小丫頭,老夫先問問你,你們平日里吃水吃菜是從哪里來?”
紅豆答道:“都是從院子外的井水中取水,菜都是從凌云閣廚房送來。”
江流影繼續(xù)問道:“你可是洗衣做飯都用那井水?”
紅豆點頭道:“是。”
江流影聽罷沖著紅豆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一些。紅豆走到江流影身邊,江流影也沒等紅豆問話,抬手便拉著紅豆的手腕摸脈。
隨后眉頭越皺越深,幾乎將兩邊的眉毛連成一線,“你們這井水中被人投了毒,分量雖少,卻足夠在幾年時間內(nèi)讓原本生病之人的體征更加虛弱,甚至死亡。正常人吃了,也許兩三年看不出什么變化,可是時間久了,身體也會出現(xiàn)中毒的跡象,你最近可是失眠少睡,甚至夜夜心慌的厲害?”
紅豆本以為自己的種種跡象是因為孫輝之事,沒想到居然還有這一層,她不禁點了點頭。一旁聶沖聽聞自己的姐姐中毒,一把抱住江流影的大腿哭道:“江神醫(yī),您是在世華佗,您是在世扁鵲,你是從古至今第一神醫(yī),求求你救救我阿姐!”
鐵星瀚此時也焦急起來,“江神醫(yī),您可知他們中的是什么毒,可有辦法醫(yī)治?咱們的買賣可以再談,你想怎樣都隨您,只請您一定要救救紅豆和冷弟。”
江流影瞪了一眼鐵星瀚,隨后忽然又笑瞇瞇的盯著抱著自己的大腿的聶沖,“小娃娃剛才說老夫是什么?你再說一遍我聽聽。”
聶沖忙又道:“您是扁鵲在世,華佗在世,從古至今第一神醫(yī)!”
江流影聽罷哈哈大笑頗為受用,摸著聶沖的頭,“你這小娃娃道是能說會道,剛好我身邊還缺個伺候的小童,不如你隨我去華山做我徒弟如何?”
聶沖聽罷連忙搖頭道:“我不去,我要守著我阿姐!”
紅豆望著聶沖,心中感動。江流影見這姐弟情深,也不禁動容,可是他本不是什么善男信女,這聶沖他見了第一面就覺得頗合眼緣,說什么也要把這小娃娃帶回華山陪自己個三年五載逗逗樂。
于是他板著臉道:“你若不愿意,我便不救你阿姐了。”
紅豆聽江流影有意收聶沖為徒,心中是一百個愿意,自己正愁沖兒如何安頓,沒想江流影自己便說出這樣好的去處,于是她拉著聶沖便跪在了江流影面前,強按著自己的弟弟給江流影磕頭,道:“多謝江神醫(yī)收沖兒為徒!”
聶沖被自己阿姐拉著莫名其妙的磕了頭,認了師父,心中老大不樂意。可是想著能先救姐姐,便也撅著小嘴說道:“徒兒叩謝師父。”
江流影此番收了徒弟,心情大好,竟是忘記要與冷空把脈,只是拉著聶沖說話。直到一旁鐵星瀚催促,這二樓中才停止了一出師徒情深的戲碼。
江流影瞪了大煞風(fēng)景的鐵星瀚一眼,老大不情愿的伸手探脈,隨后又將冷空被褥掀開解開衣帶細細在身上檢查。其余三人皆屏住呼吸,等著江流影的檢查結(jié)論。
約摸一盞茶的時間,江流影總算是檢查完了冷空的周身,隨后活動了一下肩膀,這才不緊不慢道:“這小子中的是西域的藤蓮根之毒,屬于慢性毒藥只要小小一顆便能昏睡幾個月之久,從冷空脈象及各項表征來看他至少連服此毒有十日甚至更久,所以才會一直昏睡不醒。但是如今你們用金針刺穴的方法延緩了毒性的蔓延,因此只要能找到藤蓮根的花葉,曬干后每日泡水服下,不出半個月,余毒可解。只是這每日入口的飯菜及衣物上的毒不好清,我得回去細細研究研究。還有,藤蓮根的花葉只有在西域才有,播種并不多,找起來也相當困難。”
鐵星瀚聽江流影還要細細研究,心中惱火便道:“這幾年,我?guī)缀趺咳齻€月去你那里告訴你冷弟的近況與脈象,你怎么到現(xiàn)在還要細細研究!”
江流影指著鐵星瀚怒道:“你個臭小子,治病講究望聞問切,只靠你一只嘴我就能救人的話,你還帶我來這里干嘛,我在華山開方子,你在這里抓藥治病不就成了!”
鐵星瀚自知失言,忙抱拳道歉,“還請神醫(yī)見諒,事關(guān)重大,鐵某一時口不擇言。”
江流影聞言再不理會鐵星瀚,扭臉對著紅豆道:“除了此處可還有其他水源供你們飲用?”
紅豆想了想道:“后山上有一片湖水,湖邊的樹林里還有一口井,但是井水多年未曾飲用過,我也不知能否再喝。”
江流影點頭道:“既然如此,你且先去將那湖水和井水各取一碗來,我查探一番。”
紅豆應(yīng)聲剛要出去,鐵星瀚一把攔住紅豆道:“這種事我去便是,你在這里照顧神醫(yī)。”
鐵星瀚來去不過片刻時間,兩只碗中卻是滴水未灑,江流影見慣了江湖上的上等輕功,可現(xiàn)在瞧著鐵星瀚這一身功夫不由也是贊嘆。
江流影接過鐵星瀚手中的兩只碗,放在床邊的矮幾上,從懷中取出兩個小瓶,隨后又從袖中取出一個紙包,將紙包里的粉末分別放入小瓶中,緊接著將兩碗水分別倒入小瓶里,塞上木塞輕輕搖晃。
不一會兒,江流影將木塞取出,撐開一只手將裝有井水的小瓶傾倒了幾滴在手掌中伸出舌頭舔了舔,之后又用同樣的方法舔了舔湖水,這才道:“井水不可取,這湖水應(yīng)該是連著山里的山泉,是一汪活水,可以應(yīng)急。”
隨后江流影沖著紅豆道:“你可取湖水來此處,我教給你一個方法可以簡單的將湖水過濾,之后你們便先飲用湖水,吃飯時,飯菜一定要用這水洗過三遍再吃。不過在這之前,我得取一點你和冷空的血,我得拿回去試藥。”江流影說完,從懷中掏出兩個手掌大小的半透明的琉璃瓶和一枚手指粗細大小的小刀,上前就要割冷空的手腕。
鐵星瀚見狀上前道:“你用他們的血有何用?”
江流影一邊采血,一邊道:“自然是要從血里面找到究用什么法子能更快解毒了,你個大傻個懂什么!”
鐵星瀚被江流影揶揄不是一次兩次,因此也沒計較太多,轉(zhuǎn)而又望著紅豆。
紅豆淡然地走到江流影身前,將左手袖子卷起露出一段手臂。江流影余光掃向紅豆神情,悠然開口道:“你這丫頭,話不多,卻是知道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紅豆輕聲道:“只要能救命,這點血也不算什么。”
江流影此時已將冷空的血裝滿一個碧藍色的琉璃瓶,簡單給冷空包扎過后,又用一把干凈的小刀輕輕在紅豆手腕上割了一刀,鮮血便順著手腕一滴滴落進青碧色的琉璃瓶中。
聶沖見自己的姐姐手腕上的傷口,竟是一顆心顫抖的再不敢看下去,捂著臉沖進了一旁鐵星瀚的懷中。
江流影本以為紅豆至少要皺一皺眉或者眼睛里含點淚水,不想紅豆卻什么表情也沒有,淡然的望著自己手腕上的傷不發(fā)一語。這道引起了江流影的好奇,不由開口道:“小丫頭,老夫我行走江湖這么多年,像你這般不怕痛的小姑娘還是很少見的。以你這個年紀,多半的小姑娘都在父母膝下承歡,哪知世間愁滋味。”
紅豆漠然道:“我也不識愁滋味啊。”是啊,她不知什么是愁,只知從進了晚晴樓后,自己的命運就沒辦法由自己掌控,那種滋味不是愁,是絕望和希望的交織,是對命運不公的一場場博弈,那不是愁,是不甘心,是不能認輸,但其中蘊藏更多的是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