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星光神色懨懨，斜風細雨拂面，更顯三分病態：“做什么？”

語氣不大耐煩。

李易陽感到一絲壓迫，但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說的尷尬，下意識將手背到后面，塑料的包裝紙摩擦過褲側面料，窸窸窣窣。

“呃，我找董事長。”他面色不自覺地又漲紅起來。

夜星光手扶著門框，鐵門的寒意通過薄嫩的皮膚一點點地渡進仍有些熱的身體，帶來絲絲的慰藉。

眼簾下垂，落向那從背后露出一角的焦黃色面包。

李易陽察覺到他目光所及之處，悄摸地把那塊方方正正的大面包又往腰后藏去，臉更紅了。

“她去食堂給我買飯了。”夜星光嘴角一撇，似有些嘲意，緩緩抬起眸，漫不經心地看他，“你有什么事，和我說也一樣。”

許是生病的緣故，男人的聲音帶著啞，如此般的陳述，其實并不沒有攻擊性。

但大概是做賊心虛的緣故，李易陽有種大腦缺氧的感覺，呼吸頻率都慢了許多，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反正最后作出的行為就是將藏在身后的方塊形狀的面包往男人懷里一塞，連傘都忘記了拿，落荒而逃。

林璀璨回來時，一眼就看到男人靠著床上梯獨坐在床上，走近了才發現對面床上穩穩當當放著塊面包。

“哪來的面包？”

夜星光斜看她一眼，語焉不詳地道：“小李送來的。”

林璀璨把從食堂打包來的粥放到空床上，才想起他口中的小李是誰。

“那你怎么不吃？”林璀璨掀開粥的塑料蓋子，“生病也是可以吃面包的。”

“人家又不是拿給我的。”夜星光像賭氣的小孩：“我才不要吃。”

林璀璨轉身把白粥遞給他：“那喝粥。”

夜星光垂下眼簾，看著面前白花花一片的粥：“干吃？”

“有蘿卜干。”林璀璨說：“我有拿一些回來，你要是要吃，我給你放點。”

夜星光眼底透出股困惑：“什么東西？”

林璀璨催他：“你先把粥拿著。”

夜星光老實地接過，然后看著她轉身彎腰拿起粥蓋旁邊的小塑料袋子，袋子是白色的，里面裝著一坨暗黃偏黑的東西。

在她動作極其干脆地打開袋子，要往自己手中那碗白花花的粥上倒時，捧著粥的手往旁移了移，俊逸的臉上透著一股抗拒：

“這……就是蘿卜干？”

“不然呢？”林璀璨反問，才想起他確實沒見過，拿著蘿卜干袋子的手稍稍往回收，跟他解釋：“你還記不記得，去年年夜飯桌上的那道湯？裝在白色的陶瓷湯碗那道。”

夜星光略作思考。

林璀璨提醒：“你喝了兩碗。”

經她這么提醒，夜星光總算有那么些許印象，他的爺爺有飯后一碗湯的習慣，是以飯桌上至少都會有那么一道湯。

他自己倒是不怎么喝湯，但當時他見她盛了半碗喝，也跟著盛了半碗，喝著覺得口感不錯，就又盛了一碗。

“那就是蘿卜排骨湯。”林璀璨觀他表情，知道他想起來了，“里面那白色的一塊塊的就是蘿卜，這是切成條拿去曬成的干，食堂阿姨給它剁碎了，不過可能會有點咸，你要不吃，就將就著把白粥喝了吧。”

夜星光把移走的粥移回來：“你吃了？”

“嗯。”

“那你給我倒點。”夜星光把粥捧向她，就著粥吃了一口，果然咸咸的，不好吃：“以后考察還是派人過來就好了，藥廠的環境不好，吃的也不好，我娶你，不是讓你來吃這樣的苦的。”

對于養尊處優的小少爺來說，這樣的生活確實委屈了。

“爺爺和爸掌管公司的時候，每年也都會親自去各個分廠考察。”林璀璨背稍稍靠著身后的床上梯，神情淡漠：“他們不覺得苦，我也是，你以后不要再跟著我了，像這次這樣，我還要照顧你，很麻煩。”

“照顧我很麻煩。”夜星光放下粥，低著頭，教人看不清他的情緒，反問她：“照顧李群星就不麻煩了嗎？”

這些年，夜家人不提，她的母親也不提，所有知道的人都不提起這個名字，猛然聽到這久違的名字，林璀璨目光不免松動，如冰面破裂：

“你確定要和我討論這個嗎？”

夜星光抿了下唇，把粥放到大腿邊，目光瞥到對面床上的那塊面包：“那你和王廠長說一聲，把那個小李開了。”

林璀璨覺得莫名：“為什么要把他開了？他又沒做錯什么。”

“他惦記你。”夜星光抬起頭，漆黑的眸里透著絲戾氣，“惦記有夫之婦，品行不端。”

“別無理取鬧。”林璀璨面上掠過一絲不悅：“別說人家沒那個意思，就算真的有，他也沒做什么，把人開了，你讓廠里的人怎么想？”

“我管他們怎么想，他昨晚看你眼神就不對，我已經很忍著他了，他今天還一大早跑來給你獻殷勤。”夜星光眼底的戾氣愈發深重：“他又不是不知道你結婚了，我這么大一個人，他當我死了嗎？”

“我不是你的所有物，我們的婚姻是如何的，你也清楚。”林璀璨語氣冷了幾分：“不要耍性子，你已經不是小孩了。”

“你要是不想說，那我自己和王廠長說。”夜星光起身，靠近她，手伸進她外套口袋里，林璀璨一手摁住，怒視他：“你到底在鬧什么？！”

“你護著他？”夜星光眼尾逐漸變紅，“你對所有人都這么包容，為什么獨獨對我，永遠這么無情？”

林璀璨眼底的憤怒褪了些，摻雜進了幾分悲涼：“因為你總是不講道理，總是在逼我。”

“我不想，可如果我乖乖的聽你話，你就不會離開了嗎？”夜星光有些難過，“我知道我做錯了事，我也愿意用一輩子來贖罪，我可以把我的一切都賠給他，只有你，不行。”

“我是我自己的。”林璀璨抬起另一只手抓起他伸進口袋的那只手，他抗拒著不肯松開手機，語氣平靜地陳述：“不是你，不是群星哥，不是任何人的所有物，我不喜歡被逼迫，你乖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