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撞壞的地方？”

貝莉抬起頭，愣了半刻，“你是說那面墻！可它明明沒有...”

“你很快就懂了。”看到貝爾特莉蒼白的臉色，伊恩打斷對話，令緹娜全速向地下入口行進。

“再堅持一下。”伊恩對自己的荒靈說道，承受了瓦爾信徒的一波魔法轟擊后，緹娜遭受了一定的損傷，作為與之精神相通的荒野巫師，伊恩可以感受到緹娜正為此忍受的疼痛。

即使如此，緹娜的行動不曾因此遲緩，而且令伊恩自己也感到意外的是，在瓦爾的這片神格領(lǐng)域中，唯獨緹娜掌握的魔法沒有受到一絲一毫的削弱，不論是眼下如常使用的變巨術(shù)，還是搭救貝爾特莉時對淵妖降下的焰擊術(shù)，從效果上來看都沒有受到瓦爾的絲毫削弱。

是因為太古舊神的靈魂碎片？伊恩將疑問埋在心底，將注意力集中到前方的路線上。

于路口處建立的狹小入口出現(xiàn)在眼前，伊恩估算著距離，抓住王女的手再次握緊。

“準(zhǔn)備好。”伊恩簡單提醒了一句。

準(zhǔn)備好什么！？貝莉心頭一顫，不好的預(yù)感催她翻過身體，和伊恩一同看向前方。下水道狹窄的入口不斷放大，身下的黑蛇在撞上之前驟然“消失”，伊恩和貝莉的身體憑借慣性無助地向前飛出，落進下陷的地道。

就在貝莉擔(dān)心自己重重摔向階梯或某一堵墻時，一股拉力從斗篷上傳來，另一人的身體貼近她的后背。

由伊恩充當(dāng)肉墊，貝莉著地時所受的沖擊減小了一大半，只是震動還是讓體內(nèi)的傷狠狠攪動了一番。

不等貝莉爬起，好幾只魚人影子出現(xiàn)在下水道入口，將她嚇得從伊恩身上滾了下來。

“沒事吧？”

這道虛弱的問候并非來自伊恩，而是來自階梯底部。

“蜜兒！”意外使貝莉叫出了聲，她很快發(fā)現(xiàn)對方眸里的黯淡，擔(dān)憂地湊上前去攙住對方。

“沒到噓寒問暖的時候。”伊恩一個骨碌從階梯上翻起。比起魚人，他更擔(dān)心的是跟著追來的淵妖.獵手，絕不能讓它們跟到蜜兒的工坊附近，尤其是自己還沒把握戰(zhàn)勝它們。

巨大化的緹娜無法繼續(xù)在狹窄的下水道行動，所以伊恩揮手示意兩人朝深處跑，自己跟在最后。

“這個速度會被追上！”貝莉回頭喊道，很明顯，她和蜜兒現(xiàn)在都跑不快，伊恩卻仍舊不緊不慢地在她們身后倒退著小跑。

“閉嘴，你們沒命跑就對了。”伊恩盯著來襲的魚人，頭也不回地說道。

貝莉賭氣般地抿起嘴唇，忍痛朝前跨步。如果她記得沒錯，之前撞的那面墻就在前面一點左拐，可就算跑過去，魚人和淵妖還是會追上來，伊恩到底想怎么做？

貝莉已經(jīng)沒力氣去研究這個問題，她咬著牙，一心奔著當(dāng)下的目標(biāo)而去。

不多久，身后傳來間續(xù)的打斗，貝莉和蜜兒終于到達拐口，只是那堵被貝莉撞過的墻依然完好無損地?fù)踉谕ǖ纼?nèi)。

“這哪兒撞壞了！”貝莉不可置信地僵住腳步，不頭皮發(fā)麻地往伊恩那邊看去。

“不，并不是完好無損。”蜜兒發(fā)出聲音，雙眼吃力地抬起，“看到了嗎？有水從墻壁上滑下來。”

確實，貝莉這才注意到。

“它是這片下水道里的承重墻之一，不光由磚石累積而成，里面還有一層網(wǎng)狀的鐵筋，三級以下不以力量見長的戰(zhàn)士絕對無法撞開。但你卻把它與周圍的接口撞裂了。”蜜兒解釋道。

還不等貝莉完全理解自己造成了什么，趕來的伊恩便將她們推向墻壁。

“把氣吸足！”荒野巫師剛一說完，一道黑影在他們身后的通道里迅速膨脹，轉(zhuǎn)眼間一張足以將三人吞下的巨大蛇口撲了上來。

什么鬼！

貝爾特莉眼前一暗，陷入潮濕柔軟的黑暗之中，在這層壓力的包裹下，越來越響的碎裂聲從近在咫尺的外界傳來，不斷生長的空間似乎在和另一股外力抗衡，并取得著優(yōu)勢。

最終，伴隨著一聲轟然倒塌的巨響，緊繃的空間驟然放松，帶著他們向前移動。伴隨著陣陣臭氣，厚重的流水聲從外界傾瀉而來。

嘩啦一聲，三人從緹娜的嘴里滑出，跌進下水道中及膝深的臟水里。巨大化的緹娜卡在過道里，身下壓著已經(jīng)變了形的承重墻，新鮮的糞水從墻壁的裂隙間花灑般噴出。

蜜兒掃了一眼周圍的環(huán)境，與伊恩對視了半秒。

多虧了貝爾特莉的“事先工作”，緹娜才能在無法移動的情況下，利用身軀的擠壓順利推開這堵墻壁。目前為止，一切正如他們計劃的那樣。

“我們安全了嗎？”貝爾特莉擦著嘴角的臟水問道。

“基本上是了。”伊恩看向自己的荒靈，其巨大的身體塞在下水道里，擋住了所有意欲追來的獵手。

“等我們走遠一點再讓緹娜恢復(fù)體型。”伊恩清楚地提議，“那時引起的下水道塌方足夠把這段路重新鎖死。”

“你的蛇不會有事嗎？”貝莉看著被壓在磚石下的巨蛇，不由感到一絲內(nèi)疚。

“動作快點就不會。”伊恩冷淡地瞥了王女一眼，第一個轉(zhuǎn)身離去。

蜜兒對貝爾特莉點了點頭，走在了她前面。

“好吧。”王女最后看了緹娜一眼，快步跟了上去。

“所以科琳和紗琳她們已經(jīng)到了嗎？那些孩子們呢，安全嗎？”貝莉并不知道她從藏身處逃走后發(fā)生的一切。

伊恩沒有回答，兀自走在前面。

“嘿，聽見嗎？”貝莉疑惑地向前趕了幾步，蜜兒并沒有攔住她。

貝莉越發(fā)不安，她無視身體的疼痛，扯動手臂伸向伊恩。

“別碰我。”伊恩平靜地警告，“你的手會爛掉。”

貝爾特莉以為這只是伊恩荒唐的謊言，繼續(xù)抓向他穿戴著護甲的手臂。

即將觸碰之時，伊恩驟然轉(zhuǎn)身，裸露在夜幕甲外的手掌死死攥住王女的右手，將貝爾特莉的指關(guān)節(jié)擠得咔咔作響。

然而貝爾特莉沒有表現(xiàn)出一絲一毫的怯懦，也沒有反抗，只是堅定地注視著伊恩的雙眼。

“告訴我。”她要求道。

荒野巫師兇狠地迎上王女倔強的目光，鼻子皺起，嘴角開始向下抽搐，毒蛇猛獸般兇戾的氣息從他身上突現(xiàn)。

貝爾特莉的眼眸深處，她退縮了一瞬，但某種信念再次堆聚起她的勇氣，仿佛有一個聲音告誡她不能在此逃避，不能對那些因她而逝去的生命逃避。

“死了。”

伊恩吐出這兩個音節(jié)，語氣比預(yù)想之中平淡。

“科琳，還有孤兒院的孩子、院長，瓦爾信徒殺死了他們。”他放下王女的手掌，陷入了一種解脫般的空虛，看著貝爾特莉的眼神似有些空洞，然后問道：

“你準(zhǔn)備好背負(fù)這一切了嗎？”

失憶的王女或許忘記了自己原本背負(fù)的信念，但這一刻，她知道，自己從未忘記那些信念的重量。

這具身體，正是為了這些重量而存在。

“干他媽的瓦爾。”

誰也不知道，原本貴為王女的貝爾特莉何時學(xué)會的這具臟話。

但無所謂，這句話已在讓伊恩驚訝之余，眼中再次燃起猖狂的光。

“說得不錯。”伊恩轉(zhuǎn)過身，沒有去看貝莉不爭氣掉出的淚珠，那會減少臟話給她帶來的氣勢。

但他們一定會讓瓦爾付出代價——以眼還眼，以牙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