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北部邊境

平小虎和湯立青來到山上，北國一望無際的平原盡收眼底。

湯立青說道：“前面就是北國地界，巴圖爾他們不能再護送了。好在我們已經遠離南征軍的控制范圍，只要我們行事低調謹慎，應該不會有人找我們的麻煩。”

平小虎說道：“湯先生膽識過人，竟然騙過了北國的兩位皇子。”

湯立青微微一笑，說道“這都是巴圖爾他們的功勞。當時他們攻擊西域使團只是為了替老巴圖爾將軍報仇，沒想到搶下來的文書和財寶還真的派上了用場。”

平小虎問道：“巴圖爾他們會去哪里？”

湯立青說道：“光復盟會有人安排他們的去處，再說那批使團財寶也足夠他們用了。平少俠只需把黃金送進北國皇城，其他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平小虎又問道：“去了皇城，我就能見到師父？”

湯立青點點頭，說道：“你師父出發前曾傳書給我，如果沒有意外，他會比我們先到。等到了皇城，我會和倪堂主四處走動，你也可以去找師父。”

平小虎說道：“關于漫天花蟲的事情，湯先生為何不肯告知更多？”

湯立青輕嘆道：“光復盟、漫天花蟲還有徐無功他們，這其中的故事曲折復雜，還是由你師父親自跟你說明為好。”

兩人看見巴圖爾和他的騎兵從山下經過，湯立青遠遠地朝他們揮了揮手。那些騎兵列隊緩馳了一陣，不久就分成十幾人的小隊朝四面八方奔散而去。

湯立青望著遠方出神，突然又對平小虎說道：“跟我們同行的有兩位姑娘是三大天營的人，我對她們并不了解。她們會不會破壞我們的計劃？”

平小虎說道：“沈姑娘和尉遲姑娘本來是要去永樂城尋找她們的親人，不過三大天營的人都被調回了北國皇城，所以她們想跟我們一起北上。”

湯立青嚴肅地道：“北上皇城事關重大，不得有一絲馬虎。如果她們泄露風聲，我們此行就會很危險。”

平小虎微微點了點頭說道：“沈姑娘的為人我可以擔保。至于尉遲姑娘，可以詢問倪兄的意見。如果湯先生實在不放心，就讓兩位姑娘先走一步。”

湯立青搖頭說道：“如果她們真的去通風報信，我們可都要性命不保。”

平小虎馬上問道：“那湯先生打算怎么辦？”

湯立青趕緊搖搖手，說道：“平少俠不用擔心，湯某并不想傷害兩位姑娘，但也不能讓她們離開我們的視線。從今天起，我們要密切關注她們的一舉一動。”

平小虎默默地點了點頭。

湯立青嘆了一聲，說道：“平少俠雖然還不是光復盟的人，但希望你能體諒我們的難處。自從你師伯徐老爺子死后，光復盟就不得不加倍小心。”

平小虎說道：“陷害我師伯的人已經被殺，是不是你們做的？”

湯立青搖了搖頭，皺著眉頭說道：“不是光復盟做的，我們不知道兇手的身份，也不知道是此人是敵是友。但我懷疑，兇手手段如此高明，很可能是三大天營的人。”

平小虎點點頭，說道：“我也有此懷疑。兇手很可能已經發現了我的行蹤，我卻根本沒看到他。”

湯立青說道：“如果兇手真的是三大天營的人，他可能也被召回了皇城，我們此行要更小心才是。”

二人下了山，跟倪飛、賀千千等人會合，六人六騎繼續北上。行了半日，人馬俱疲，正好看見前面路上有間賣茶水的小店，幾個客人正在店里喝茶休息。

賀千千說道：“咱們過去歇歇腳吧。”

平小虎觀察了一下四周，說道：“附近沒有人家，小心這是一家黑店。”

賀千千說道：“就算你不累，馬也該歇歇了。再說有你們幾個在，還怕什么？”

茶水店陳設簡單，空地上只擺著五六張桌子。六人來到一張長桌旁坐下，店主趕緊過來伺候。

茶水店主說道：“小店除了茶水，還有各種小吃。”他看了一眼拴在一旁樹上的馬匹，又說道：“如果各位要喂馬，水和草料我們也都有。”

平小虎說道：“老板，你這里地方不大，服務倒挺周到，開張多久了？”

茶水店主笑道：“沒開多久，以前這條路上行人不多，根本沒客人。現在北國大軍南下，不少中原的百姓害怕打仗就到北邊來避一避。我們兩口子住在離這不遠的村里，看見路上人多了，就決定過來擺個攤掙點小錢兒。”

六人點了茶水。不一會兒，茶水店主親自端來一壺熱茶，給各位倒好，又趕緊喂馬去了。尉遲香把茶杯拿在手里晃了晃，又送到嘴邊吹了吹，不見異樣，輕輕點了點頭。其他五人這才放心起來。

賀千千輕哼一聲，說道：“原來尉遲姑娘出門也得提防別人下毒，我還以為你們天香營的個個百毒不侵呢。”

尉遲香冷冷地說道：“這里只有平小虎百毒不侵，所以其他人要是不想長出胡子胸毛，還是小心為妙。”

平小虎正在看那茶水店主照料馬匹，沒有答話。

湯立青問道：“尉遲姑娘，不知到了皇城你有何打算？”

尉遲香看了一眼倪飛，說道：“我已跟倪堂主說好，到了皇城我就去找爺爺，不過問你們的事。”

倪飛說道：“其實尉遲姑娘也不愿意看見北國和中原各派發生沖突，萬一雙方真的兵戎相見，尉遲姑娘想再見到在下就沒那么容易了。”

尉遲香看著沈秋，微微笑道：“我可不像某人，隨隨便便就跟別人跑了。”

沈秋趕緊說道：“我也不像某人，隨隨便便就投懷送抱。”說罷用眼角瞄著賀千千。

賀千千聞言并不氣惱，故意說道：“沈姑娘若是吃醋，我把平小虎還給你就是。你若不吃醋，平小虎就是我的了，今后你也不用惦記。”

沈秋嘆道：“你不知道，就算平小虎的人在這里，他的心卻不知道在掛念著誰。”

賀千千奇道：“沒想到平小虎還是個情種。”

平小虎苦笑道：“都說三個女人一臺戲，你們再這樣，當心把不該招來的人招來。”

幾人正在說話間，突然看見南邊有一大隊人馬飛馳而來，那些人個個披麻戴孝，殺氣騰騰。鄰桌其他客人見了，趕緊留下茶錢收拾東西上路。茶水店主夫婦二人也躲到后面去了。

倪飛見了那些人，小聲說道：“那些是長興鏢局的人，領頭的是已故雷總鏢頭的長子雷少威。恐怕來者不善。”

雷少威帶人包圍了茶水店，大聲問道：“你們哪一個是賀千千！”

倪飛搶著說道：“不知雷公子有何貴干？”

雷少威喝道：“倪飛，這里沒你的事，我要找賀千千說話！”

賀千千不緊不慢地說道：“雷公子，你找我何事？”

雷少威狠狠地瞪了賀千千一眼，說道：“賀千千，你以為自己逃往北國，我們長興鏢局的人就找不到你了么？三江商會害死了我爹，我要你償命！”

倪飛趕緊說道：“雷總鏢頭很可能是被北國奸人殺害，雷公子不要輕信謠言！”

雷少威漲紅了臉，問道：“我看散布謠言的人是你！我爹就是被三江商會害死，與北國人何干？”

倪飛看了賀千千一眼，說道：“據說北國人想讓長興鏢局專門替他們建立一條商路，雷總鏢頭不肯答應，因此慘遭毒手。”

雷少威慘笑一聲，說道：“這都是三江商會編造的謊言！我爹明明已經答應北國開出的條件，為何還會被殺？”他又對賀千千說道：“賀千千，我爹是不是三江商會害死的？”

賀千千開口說道：“不錯！你爹投靠北國出賣中原，還登門挑釁三江商會，我們才不得不動手。考慮到你爹幾十年來在江湖的名聲，三江商會只得對外聲稱是北國人所為。”

平小虎等人聞言都大驚失色。

雷少威咬牙切齒地說道：“你這個歹毒的女人，害死我爹不說，連個全尸都不留。我今天要將你碎尸萬段！”說罷他從馬背上一躍而下，提刀向賀千千沖來。

平小虎立刻抽刀去擋，只用兩三個回合，就把雷少威逼退回去。

雷少威怒道：“你是誰？”

平小虎說道：“在下平小虎，與令尊曾有一面之緣。”他瞄了一眼賀千千，嘆了一口氣，又說道：“雷總鏢頭的死恐怕與我有關。當日雷總鏢頭追查殺害金五爺的線索，是我讓他去找三江商會的魏老七問話。沒想到——”

雷少威打斷他，說道：“平小虎，有人在紫陽山上說你把我爹打得心服口服，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說罷竟又攻了過來。

平小虎有意謙讓，卻不料對方招招致命，只得揮刀反擊。兩人剛交手三四回合，一個長興鏢局的漢子大喊一聲“住手”，說罷立刻沖到二人近前，揮刀將他們分開。

雷少威只得收刀回撤，對那漢子說道：“四叔，你這是干什么？”

那漢子對平小虎抱拳說道：“在下長興鏢局越老四，那日我大哥跟平少俠切磋武藝時，我也在場。”

平小虎抱拳回禮，“見過越四爺。”

越老四說道：“平少俠，今天長興鏢局要為雷總鏢頭報仇，不想牽連其他人，還希望你不要插手。”

平小虎說道：“越四爺，在下已經承諾護送賀千千一行人北上，中途不能有任何閃失。你們若要對付賀千千，恕在下不能答應。”

越老四輕嘆一聲，說道：“看在當日我大哥和平少俠惺惺相惜的份兒上，我才好言相勸。今天我大哥的仇是必報不可，任何人想要阻攔，都是跟長興鏢局為敵！”

長興鏢局眾人紛紛下馬，抽出了兵刃，圍攏過來。

倪飛說道：“越四爺，我們此次北上是為了讓北國退兵，挽救中原危局。長興鏢局和三江商會的私怨能否暫擱一旁？將來中原各大派的首領自會為雷總鏢頭的慘死主持公道。”

賀千千說道：“長興鏢局早已投靠北國，哪里還會把中原其他幫派放在眼里？”

越老四對倪飛說道：“如果不是白馬幫搶占了長興鏢局的生意，逼得我們走投無路，我大哥怎么會向北國求助？”

倪飛趕緊說道：“我們白幫主已經決定將赤河以北的生意都讓給長興鏢局，將來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越老四打斷了他，說道：“多說無益！長興鏢局今天一定要拿賀千千的命血祭我大哥，任何企圖阻攔的人都得死！”

眾人正要動手，爐子上的燒水壺突然發出刺耳的嗚嗚聲，壺嘴不停有白氣噴出，緊接著一股淡香飄散開來。有人大喊一聲“有毒”，卻為時已晚，不少聞到香氣的人都四肢癱軟，倒在了地上。越老四趕緊抽刀擲向那燒水壺，壺中開水灑了一地，香氣卻更加濃郁，更多的人倒地不起。湯立青最先支持不住，賀千千、沈秋和倪飛沒走幾步也倒了下去，就連尉遲香也搖晃幾下暈倒過去。平小虎勉強支撐著沒有暈倒，卻也四肢酸軟，只得癱坐在地上。一陣風吹過，香氣已散。兩個戴著鳥頭面具的人走了過來，正是茶水店主夫婦。

平小虎看了倒在地上的尉遲香一眼，苦笑著說道：“尉遲香是不是早就認出了你們？”

茶水店主點點頭。

平小虎說道：“她為了配合你們，寧愿自己被迷倒。你們天香營的人做事真有一手。”

茶水店主隔著面具嗡嗡地說道：“平小虎，你真的以為自己有通天本領，連三大天營都奈何不了你嗎？”

平小虎有氣無力地問道：“你們在這里等了很久？”

茶水店主說道：“你們北上的消息，早有人通知了我們，向北的各條道上都有三大天營的人守著，沒想到你竟自投羅網到我們這兒來了！”

店主夫人也嗡嗡地說道：“平小虎，殺害同僚、叛逃天火營、刺殺皇子，條條都是死罪。如今你還有什么話說！”

平小虎說道：“我對你們三大天營的人已經無話可說，要動手就趕緊吧！”

店主夫婦二人雙雙撤下面具，抽出匕首，卻不上前。

平小虎冷哼一聲，問道：“為何還不動手？”

茶水店主說道：“平小虎的厲害，天香營已經有人領教過了。”

平小虎說道：“我已經中毒，渾身無力，你們還忌憚什么？難道你們對自己毒藥沒有信心？”

茶水店主說道：“聽說你連漫天花蟲的毒都不怕，我們不得不小心。”

平小虎問道：“你們在等援手？”

茶水店主點點頭。

平小虎苦笑一下，問道：“看來這次我是插翅難逃了。你們打算怎樣對待我的同伴？”

茶水店主說道：“押回皇城，慢慢審問！”

平小虎說道：“那我們帶來的黃金怎么辦？”

茶水店主愣了一下，問道：“什么黃金？”

平小虎微微一笑，說道：“原來你們不知道黃金的事情。”

店主夫人厲聲說道：“你不要信口開河！”

平小虎說道：“不信你們可以去查看我們的馬鞍，每個馬鞍里面都藏著黃金。”

茶水店主猶豫一下，說道：“如果你敢耍花樣，我就立刻拿你的同伴開刀！”他走到平小虎等人的馬匹跟前，小心地查找，果然找到了幾塊沉甸甸的大金磚。茶水店主繼續翻找，又找出了一些金元寶。

店主夫人見了，趕緊問道：“你們帶著這么多黃金做什么？”

平小虎嘆了一口氣，說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們。中原各派東拼西湊了兩千兩黃金，委托我們帶去皇城給朝廷大員們送禮，爭取讓北國早日退兵。”

茶水店主趕緊說道：“哪有兩千兩黃金，這里最多只有一千兩！”

平小虎驚道：“明明有兩千兩，你再好好找找！”

茶水店主又翻找一遍，沒有發現更多黃金。他冷笑了一聲，說道：“平小虎，我早就聽說過你詭計多端，不要在演戲了，這里最多只有一千兩黃金！”

平小虎無奈地說道：“你們說多少就是多少吧，到時候咱們在四皇子面前對峙好了。”

茶水店主瞇著眼睛看著平小虎，說道：“你想誣陷我們私吞黃金？恐怕沒那么容易！”

平小虎滿不在乎地說道：“四皇子生性多疑，他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罷，反正我被抓回去難逃一死，不如扯上你們兩個跟我作伴。將來三大天營再要找替死鬼，你們兩個的名字一定排在前面。”

茶水店主面帶懼色，喝道：“你胡說什么！”

平小虎繼續說道：“天箭營的沈無心和天火營的徐無功都替他人受過而死，下一個也該輪到天香營了。”

茶水店主怒吼一聲，喊道：“我們現在就殺了你，來個死無對證！”

茶水店主夫婦二人揮舞著匕首向平小虎撲來。平小虎使出全身力氣向后一躍，躲開了刺來的匕首。那夫婦二人緊追不舍，雙匕連刺，逼得平小虎在地上不停翻滾。

茶水店主連刺不中，怒喝道：“你有力氣在地上打滾兒，為什么不用刀自衛？”

平小虎又向后一躍，吃力地笑道：“剛才你們離我的同伴太近，我不敢使用火焰術還擊，還擔心你們用他們的性命相要挾。現在距離已經足夠遠，我也可以放心出手了。”

茶水店主心里一驚，回頭看去，果然已經走出好幾丈遠。他惱羞成怒，又向平小虎攻了過去。突然一個火球在茶水店主身前炸開，把他震倒在地。店主夫人見茶水店主胸前一片焦黑，已經昏死過去，她大吼一聲，也向平小虎攻來。

平小虎立刻喝住她，說道：“他還有救，你若不住手你們兩個都得死！”

店主夫人聞言立刻收手，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平小虎從腰間取出一個小藥瓶，扔給店主夫人，說道：“這是天火營專門治療硝硫之毒的藥，每日外敷一次即可。現在你要把我的同伴救醒，之后我們各走各路，井水不犯河水。你答不答應？”

店主夫人猶豫不決，身后卻突然閃出一個人影，將她一劍穿心，那人竟是湯立青。

湯立青慢慢抽出細劍，把店主夫人推倒在一旁，對平小虎說道：“平少俠，你沒事吧？”

平小虎輕嘆一聲，說道：“她本可以不死。”

湯立青取出一個小藥瓶，交給平小虎，說道：“你讓倪飛他們嗅一下瓶中的藥氣，毒性可解。”

平小虎說道：“原來湯先生早有防備。”

湯立青微微一笑，說道：“光復盟做事向來如此。”他向身后看了一眼，說道：“至于尉遲姑娘，讓倪飛處理好了。”

平小虎默默地點點頭。

湯立青又說道：“三大天營的人很可能已經得到消息，為保險起見，我要帶著一半黃金先走一步。”

平小虎說道：“好。我一定把其余的黃金送到皇城。”

湯立青把幾塊黃金重新藏進馬鞍，向平小虎抱了抱拳，說道：“平少俠，我們皇城再見，你們路上小心！”

平小虎跟湯立青抱拳道別，目送他驅馬奔入附近的樹林，不見了人影。平小虎給倪飛等人嗅了嗅藥瓶，過了一會兒，他們果然慢慢清醒過來。平小虎正要帶著倪飛等人去附近的樹林暫避，還未走遠，遠處突然傳來一位年輕女子的呼喊聲：“小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