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咻，灰蒙蒙的空間中不斷傳來鼻翼煽動造成的吸氣聲，正是陸言發出來的。

其他四人也在急促吐息著陽離葫蘆中的酒霧，然而并沒有陸言這么夸張。

“嗵、嗵、嗵”

心臟在劇烈跳動，超出以往二十年人生中的每一刻，比十年前中考體育時站在起跑線上倒數三二一還要來得劇烈。

體表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黑泥漿，而陸言心中卻滿是振奮。

攥緊拳頭便能感受到血液從高壓泵般的心臟涌向整條手臂，肌肉沒有繃緊卻充斥著力量的感覺。他現在感覺自己只要發力便能單靠握力輕易捏碎一個核桃。眼睛沒有睜開便能感受到以前感受不到的一些細小血管被疏通，不用想便能知道，自己的輕度近視不復存在。

陣陣神清氣爽的暢快之感從頭頂百會直灌而下，陸言不由得睜開眼，這便是仙人手段么？沒有想象中的刻苦磨煉，光是吸入葫蘆中的酒霧，身體便產生脫胎換骨般的變化。

其實這只是因為陸言的身體素質對比其他人太差了，盡管這些年他也算走南闖北身體還算結實，但與這些打從娘胎便接受濃郁天地元氣滋養，剛會跑動便開始熬煉身體的少年來比，自然是沒法比的。

這個單調的空間除了五人隱約間的呼吸聲便再無響動，灰色的霧靄朦朦朧朧顯得有些厚重沉默，然而陸言卻一點也不覺得壓抑，只希望那個什么仙門還要多一些時日才能到達，好讓他多吸收些這神奇的酒霧。

時間流逝，晝夜交替間已經過了三天時間，這期間陸言渾身被污跡打濕了數遍，整個人看上去像是被暴曬的拾荒者，泥垢已經在身上結了一層淡痂。

他沒有感受到饑渴，只有每時每刻身體傳遞出不斷去蕪存清的回應。

外界，星斗闌干日漸升，已是拂曉時分。

一抹紫煙皺起，在這暗藍的夜幕中恰似融合，難以尋覓。姬掌玄一步跨出，而后張口一吸，周身煙云連帶方圓數百丈天地靈氣被他一口海吞而下。

辨認了下方向，離宗門已經不遠，于是不再使用遁法，徑直御空掠去。

月朗星稠天縱火，峰巒疊翠雪封蓋，不得不說，此方山河縹緲出塵，頗有幾分蘇世獨立，橫而不流之感。

姬掌玄速度極快，在他身體一丈之外，燃燒著一層亮色火焰，那是空氣劇烈摩擦時氣體被燃燒。不久，他便停落在一座如利刃般直插蒼穹的孤峰上。

孤峰鐘天地之靈秀，靈氣濃郁，海拔也是附近群峰中最高的，有如鶴立雞群。

然而除此之外，便也別去出奇之處，不似人煙之所。

峰頂有一顆歪脖子棗樹，生在懸崖邊緣，姬掌玄走上前去，輕輕敲擊起棗樹枝干。

“咚、咚、咚...”聲音意外的清脆，而且隨著莫名的節奏，周遭似在發生什么奇異的變化。

“砰”一聲輕響，棗樹被敲擊的地方略微凹陷，產生了一個巴掌大小的凹槽。

白皙細膩的手掌緩緩貼了上去，姬掌玄衣袍發梢突然無風自動。

就在這時，干枯的棗樹發出刺啦一聲裂響，從根部向上裂開了一道近丈高的縫隙，足以夠兩人并行而過。

“這一趟任務，便又是三年未回宗門，也不知師弟師妹們修為如何了。罷了，先將他們幾人送至凌云閣吧。”一聲自語，姬掌玄跨步而入。

眼前景色驟然變幻，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滿天浮燈，以紫木為骨，黃紙做封，千千萬萬懸浮天際，一片柔和中卻沒有破壞這深沉清冷的夜色。而被這萬千熒光所圍繞在中央的，是一座奇偉雄峰。

孤峰如絕世寒戟般刺破云霄，之前外面的那座山峰根本無法與之相比。至于其高度，如若天朗氣清之時，便是凡人也能看出，這座山峰至少有萬丈高。

從云端望去，麻密的亭臺樓閣遍布，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勢與山峰融為一體。正常大小的屋檐樓宇多與植被相互攀附，意境優雅祥和，而有些異常宏偉奇峻的建筑依附山勢，或懸垂而吊，或如真犼盤踞山巔臨壓向下，氣勢磅礴。

姬掌玄出現在山麓邊緣一段丈許高卻很綿長的深灰色石墻下，這似乎是一座院落的外圍，又或是一片地域的圍墻。

石墻兩方綿綿遠去，在視野邊緣好似轉折，而在姬掌玄對面不遠，卻有一淡白小門嵌在墻上，門頂還有著樣式簡單的斗拱。

伸手推門而入，一座垂花門孤單單的立在院子中，垂花門后面則是一座普通的古代平房建筑。他沒有再繼續前行，就停在了垂花門前方。

咔噠、咔噠，后面的平房傳出聲響。

一個短發道人樣的木雕拄著被刻成一體的扇子一搖一擺緩緩過來了，看起來就像一個不倒翁，不斷搖晃間扇骨和木腿像翹板一樣。

木雕腦門發出淡淡青光：“令牌。”，發聲間道人木雕的腦袋像機關一樣緩緩抬起，卻僵直無比。每次看到這一幕，姬掌玄都感慨，不知是機關樓的哪位前輩做出這種奇怪法器，糙直的棱角反而有一種可愛之感。

不過他卻沒有拿出什么令牌，而是渡出一縷紫氣飛向木雕上的扇子。

青光明暗變換了一下，仿佛在識別信息程序。

“何方？”清脆的聲音透著木質感。

“凌云閣。”

一絲紫氣又從扇骨飛出，淡淡消散。

身后那個兀立院中的垂花門發出聲響，朝向轉變了些許，姬掌玄一步邁入，消失在原地。垂花門又慢慢回轉復如初。

以姬掌玄的速度，若是直接飛至凌云閣，恐是半柱香的時間都用不到，然而紫青門山體上空禁制頗多，除了比武賽場、飼獸林園、天路山階和幾處特殊之地，大都不允許浮空而行，是禁空之所。除此之外，山體磅礴，許多地方卻依舊有須彌芥子的陣法手段，誤入其中，再走出來至少要耽誤許多功夫。

......

幾條石徑在樹蔭草地間蜿蜒曲折，最終匯合在一處建筑群落的前方空地，與玄玉石板相接。

高閣廣闊，斗拱硬朗，屋檐曲折上挑，雕刻著奇異古獸。在空地和林地邊緣，一汪清潭背靠桐木坐落在此，紫桐葉零散飄落而下，平添幾番美感。

三個身著淡灰布衣的年輕人或蹲或站，依在水潭邊緣。“這十年時間，眼看就要到頭了啊，難道只有選擇去做那些跑腿辦事的執事，才能繼續留在這里？我不甘心啊。”，說這話的，是一個圓臉男子，一邊說著，一邊拈住一片紫桐葉隨手折斷。

“執事？不用說的那么好聽，他們只是雜役而已，真正的執事可是內門弟子中的精英。說實話，十年其實已經夠久的了，沒修成就是沒修成。可笑我王翰當初曾鄙夷那些入不了內門最終期限已過而選擇成為雜役之人。而我如今——”王翰攥了攥指節，眼神望向夜空。

千萬點柔光點綴夜幕，高低錯落美不勝收，在光芒的映照下，紫木浮燈本身的外形與紋理同樣清晰，古拙而華美。

“不，我不愿成為雜役，這里再美好，仙門再強大也與我無緣了，我要去尋找自己的路，世界那么大，這個仙路，我非走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