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上林逐鹿 南征荊吳
- 魏卿初稿:曹魏夏侯錄
- 執戟良人
- 3600字
- 2018-04-12 07:58:13
洛陽城,正是萬物復蘇的時節。
那依舊有幾分刺骨的北風,拂動著于府門外的素色的招魂幡。
于禁,這個戎馬一生、榮辱俱經的老人,帶著些許的遺憾,和世人的誤解,終是去了。
過了良久,往來吊唁的賓客由多變少、由稀而無。薄薄的烏云,飄過幽藍的天幕,讓人看了不覺心生惆悵。
于圭紅了眼眶,只是已無淚。他默默地往火盆中放了一疊紙錢,閉上了雙眼。
看著憔悴消瘦的師父,夏侯玄攥緊了拳頭。
據說于禁爺爺,是看了鄴郡高陵的壁畫,這才羞慚而亡。還有人說那壁畫是陛下安排,可自己才不信。
這幕后之人究竟誰......一切,總該有個公道才行!
少年回到平陵侯府,望著園中池塘里的魚兒發著呆。那魚兒不時的躍出水面,魚尾掃過的地方,便蕩起了層層波痕,就如同一件件看似沒有聯系的事物,雜亂之中又似乎有著什么聯系。
北郊獵苑。
東鄉侯曹真正引弓策馬,幫著皇帝圍捕一只健壯的公鹿。
“子丹,你左我右,截住它!”身著便服的皇帝曹丕勒住“爪黃飛電”的馬韁,向那鹿的右方堵去。
“諾!”曹真手持彎弓,也撥轉“驚蕃驄”的馬頭,向左翼抄去。
皇帝與將軍,兩騎猶如一黃一黑兩道疾電一般。
只聽‘颼颼’兩聲,兩支羽箭勢如流星,先后飛向了那鹿。
曹真先手,一箭中其胸腹,以至于那鹿的奔勢一滯,緊接著曹丕的金翎箭便貫穿了鹿眼。
“陛下,好射術!”曹真收了疆弓,飛身翻下“驚蕃驄”,轉而笑道:“不知陛下可還記得,建安十年,那年暮春時節,咱倆在鄴都西郊游獵的日子。”
“當然記得,當年,咱們可是一連捕了九頭獐鹿呢。”[注1]曹丕此刻也正想到了少年俠游、終日游獵的場景,緬懷一笑。
【注1:見曹丕《典論?自敘》:“建安十年,始定冀州......時歲之暮春,句芒司節,和風扇物,弓燥手柔,草淺獸肥,與族兄子丹,獵于鄴西終日,手獲獐鹿九,雉兔三十。”】
即使貴為帝王,身為孤家寡人,也總有些記憶,需要一世珍藏。
曹丕發了會愣,旋即,他寒眉冷目微微一皺,正色望向曹真道:“子丹,此番,吳將陸議率眾大破劉備七百里連營于猇亭,且又遣人欲與蜀重新議和,如若任由東吳如此作為,豈不是白白的看著它成了氣候。為今之計,必須要打壓一下東吳才行。”
“啟稟陛下,話雖如此,可東吳先前才遣使稱臣不久,我們該以什么名義出兵才好呢?”
曹真謀謨計劃雖不及曹休夏侯尚,但也不是庸庸碌碌之輩,畢竟是大將之材,自然萬事都考慮的周全。
“看來子丹尚且不知,前日孫權已拒絕遣質子孫登入魏,這自古以來,哪里有藩王不遣質子入朝的,其不臣之心已昭然若揭,這正是我魏國南下之機,子丹,可愿助朕,再次逐這獐鹿于天下!”
曹丕舉起弓箭,瞄準了一只遠處苑中的獐,緩緩開弓:“巴蜀既已慘敗,吳越卻正是氣焰囂張,那,我們便鎩鎩它的銳氣,讓他們知道這天下,倒底是誰執牛耳!”
‘咻!’,金紕箭勢如流星,那獐應聲而倒。
“臣愿率虎卒,為陛下踏平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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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鄉侯府。曹羲正自練習著‘夏侯曹氏’劍法。
曹羲似乎覺得,大哥在長安這幾年,的確是變化太多。都不愿陪自己,還有弟弟們了。親兄弟尚且變得有些生疏,現在想想,那日在宮中,大哥冷落阿玄,也就可以理解了。
曹羲左手捏著劍指朝天,右手掌中劍轉手反刺身后,緊接著順勢揮劍向前,再抖腕掛劍,正是那‘孔雀東南飛’劍招中的一式。這一式自己苦練了半月多,終于才算是熟練了。其實這‘孔雀東南飛’,嚴格來說,并不屬于夏侯曹氏劍法,據說是當年,姑父夏侯尚,曹休叔父,以及自家父親三人所創,所以這套劍法,除了他們三家以外,再無人會用。他收劍回鞘,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朝著西邊廳堂而去。
西堂內,父親好像正在交代著什么。曹羲并未直接入室,而是立在堂外仔細聽著。
“爽兒,你今年也快十五歲了吧。想當年,爹爹我,也差不多就是你這個年紀,便上了戰場......”
曹羲聽了,心中一緊,難不成父親要讓大哥上戰場去拼命不成,可仔細轉念一想,卻也沒什么不妥,大哥業已跟隨父親到長安歷練了數年,如今也算是個小大人了。
堂內的聲音似乎有些輕微,便又靠近了些。似乎是大哥猶豫了一陣,只聽到里面沉寂了好一會,才傳來大哥的聲音:“爽兒......愿為父親馬前卒......報效國恩!”
聽了堂內父親的贊嘆聲,曹羲似乎都能夠看的見,父親那難得的慈祥笑容,自己從來都不似大哥那般得父親看重,自己為何就不能讓父親欣慰一次。這樣想著,曹羲便跨步進入了內堂。
“孩兒給父親、兄長請安。”他緩緩抬起頭,鼓起勇氣,正視著父親,沒有絲毫猶豫的說道:“羲兒也愿為父親馬前卒,報效國恩!”
曹真面帶微笑,看著兩個兒子,點了點頭,旋即哈哈大笑:
“哈哈哈哈,我曹子丹生子如此,何愁不能世世代代為大魏分憂!”曹真牽著兩個孩子的手道:“此次,我們父子,便一同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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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真次日,才來到益壽亭侯府中吊唁,他想,于圭此時應該恢復平靜了吧。有些話,總是要等對方靜心了,才可以說的。
似乎并沒有太久,門外的隨從衛兵便看到曹真出了府門。
“將軍,于都尉,不肯隨軍出征嗎?”隨行一名親信隨口問道。
“是啊,唉......”曹真長嘆一聲,眼前不由的浮現出了于圭方才絕望的苦笑:“他說,他累了,想要在家,多陪一陪于老侯爺......”
讓曹真感到有些觸目驚心的,是于禁的謚號,為“厲侯”。
殺戮無辜曰厲,暴虐無親曰厲,愎狠無禮曰厲,扶邪違正曰厲,長舌階禍曰厲。
曹真皺了皺眉,闔目冥想,于老將軍雖說晚節不保,但終究戰功赫赫、為國操勞了一生,卻落得如此結果......
只是,那鄴郡高陵的壁畫,真的是陛下所為嗎?曹真竟是打了個寒戰,不敢、或是不愿再去想了,他疾步行走著,背影終是漸漸地便隱在了夜幕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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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間,正是收獲的季節。所謂‘冬夏不興師’,正是因為秋高氣爽,馬壯糧足,方便用兵。
朝會過后,皇帝最終決定派遣三路大軍征討東吳。
動線一路,以揚州刺史、征東將軍曹休為帥,督張遼、臧霸等軍,出洞浦口。
西線一路,以荊州刺史、征南大將軍夏侯尚為帥,督曹真、張郃、徐晃等軍,進軍江陵。
中線一路,以大將軍曹仁為帥,中宮直進,進攻濡須口。
【注2:《三國志?卷四十七?吳主傳第二》:“魏欲遣侍中辛毗、尚書桓階往與盟誓,并征任子,權辭讓不受。秋九月,魏乃命曹休、張遼、臧霸出洞口,曹仁出濡須,曹真、夏侯尚、張郃、徐晃圍南郡。”】
諸軍已然進軍十余日,此刻仍然踏著夜露,向著南方疾行。
西線一路的行軍隊列之中,三名身披軟甲的少年正勒馬而行,緊緊跟隨在上軍大將軍曹真的騎隊之后,這三人正是曹爽、曹羲兄弟,以及夏侯玄三人。
此刻,曹真正統帥著諸軍,朝著襄陽進發,打算與主帥夏侯尚的主力匯合。
夜露已重,大軍已然困乏,不宜再行軍了。曹真瞇著眼仔細觀看了一下四周地形,只見此地地勢開闊,兼有水源,當下便一揮臂,示意三軍止步,就地扎營。
夜漸漸深了,薄薄的軍帳并沒有擋住平原上橫行的寒風,但曹真似乎并不覺得有多冷。
他凝視著案幾上的行軍地圖,一想到這天下格局,即將在自己兄弟幾個手中被改變,他全身的血液就開始沸騰了。
過了良久,曹真抽出腰間鋒利的匕首,重重的扎在地圖上江陵城的所在。
夜將盡,天未明。虎賁甲士已經開始繼續南行。數萬人列隊而行,那厚重整齊的腳步聲、兵器間的碰撞聲,以及寒風拂動軍旗的獵獵聲,此刻正伴隨著烏云一般的軍陣,向南方壓去。
破曉的陽光,穿透了云層,曹真望了望遠處在晨曦下波光粼粼的江面,露出了一絲微笑。過了江,便是襄陽城了。
江對岸,夏侯尚正列隊等候相迎。
江中戰船上,夏侯玄看到了遠處的父親,他突然覺得,與映象中一直儒雅謙和的父親不一樣,此刻的父親,,身披甲胄,莊嚴肅穆、沉靜威嚴,讓人不由得心生敬畏。
襄陽城南郊軍營,大帳之中。
主帥夏侯尚,副帥曹真,以及將軍張郃、徐晃,滿寵,正在謀劃著此次交戰前雙方的情況。
“伯仁,你可知此次敵軍情況如何?”曹真多年鎮守雍州長安,因此對南方荊襄的情況不太了解。
“江陵之地,自古以來便是一易守難攻之處。”夏侯尚指向地圖,朗聲說道:“至于敵軍將領,陸遜不久前大破劉備七百里連營,此刻正遠在夷陵,防備蜀軍,因此,江陵城中主將,乃是朱然。”
“朱然雖是吳國名將,但也不足為懼!”曹真自信的說道:“那,敵軍可否有援軍到來?”
“自然有,據探馬回報,諸葛瑾、潘璋,楊粲已率領吳軍趕赴江陵,不日便可抵達。”夏侯尚明白,此番敵我力量旗鼓相當,再加上江陵乃是大城,不易攻克,因此速戰速決是不可能的了,所幸己方有后方襄陽提供補給,倒是可以徐徐圖之。夏侯尚望向徐晃道:“公明將軍,你曾相助曹仁將軍守過襄樊,又鎮守荊州南部多年,不妨給大家說說,此處地形、敵軍長短。”
“諾!”徐晃微微一揖行禮,大步上前,指向地圖:“江陵城四周皆是平原,但城北有兩河,漳水、沮水,河流縱橫交錯,因此江陵城險固難攻,便是由于其水之險。而東吳精銳,主要也靠水軍,因此末將認為,欲破吳軍,需先破其水軍。”
“不錯。”夏侯尚劍指地圖:“從襄陽至江陵,需二十日,我軍可趁著敵軍援軍未到,加速行軍,在沮、漳之上架設浮橋,快速渡河,敵人便不能阻擋我軍的攻勢了。”
“好!”曹真拊掌道:“事不宜遲,伯仁,咱們這便出發吧!”
“好!”夏侯尚取出主帥兵符,下令道:“諸將聽令,三軍即刻出發,前往江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