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煜推開祈蘭殿的殿門,一股濃烈的香氣襲來,他一貫只熏淡雅的蘅蕪香,不喜這種甜膩的味道。他看著雕花小臺上的熏香爐子,微微皺起了眉。
“給太子殿下請安。”丘蓁蓁從里屋迎出來,身穿一件杏色薄裙,外加一件霜色的輕紗罩衫,罩衫下的嫩白皮膚若隱若現,十分撩人。司馬煜見狀,眉蹙得更緊了一些,只側身走過去在桌邊坐下道:“你費心了。”
這話實在聽不出是真心還是諷刺。丘蓁蓁愣了一下,但又知這不是臉皮薄的時候,便淡然側頭對寒香說:“寒香,讓啟晚膳。”說完了又走到司馬煜身側欲幫他脫下罩衫:“殿下今日辛苦。”司馬煜輕輕捏住她的手腕,將她抬起的手又放下:“不必麻煩,本王晚上還要出去。”
丘蓁蓁本還想著如果太子回心轉意,今晚就待在這祈蘭殿哪兒都不去,那她就讓撤了那燕窩。但一聽這話,心早就涼了,嘴唇微微顫抖又加了一句:“臣妾聽說殿下身體抱恙,特意燉了燕窩羹,寒香,也一并端上來……”
一碗熱氣騰騰散發著香甜的燕窩羹連著諸多佳肴一并上了桌。他舉箸吃了幾筷,便有要放下的意思,丘蓁蓁見狀勸道:“太子殿下需多吃幾口。”司馬煜也不惱,便又添了幾筷,終于放下了筷子。丘蓁蓁將燕窩羹推到他面前:“吃得再少,這燕窩大補的,總得吃一些。”司馬煜接過來,觸到她冰涼的指尖,他端起這盅燕窩,舀起一勺,瞇起眼看著,直看得丘蓁蓁心里發毛,但臉上倒沒虛,只殷勤地笑著,比往常更加嫵媚。司馬煜低頭抿了一口又放下,波瀾不驚道:“你給本王,下藥了?”
丘蓁蓁臉色大變,勉強笑道:“殿下說什么呢?補藥倒是放了一些……”
“嗯,本王隨便說的玩笑話。”司馬煜朝丘蓁蓁笑了笑,這一笑可是春風和煦、百花爭妍,可這時候的笑容卻看得她膽寒,只得牽起嘴角回了一個笑容。
“就是太甜了。”司馬煜接著說道,語氣里毫無波瀾,只是眉頭微微皺起。
“是臣妾不好,下次一定就著殿下的口味做得淡些。”丘蓁蓁說著悄悄抬頭又看司馬煜的臉色,“不如再吃幾口菜,去去甜?”說著便夾了一筷冬筍往他嘴邊送去,姿態甚是親昵,另一只手竟撫上了他的大腿……
司馬煜倏地站起身,撣了撣衣袖道:“吃好了,本王先走了。”也不顧丘蓁蓁驚訝的表情,疾步走了出去。
不該賭。他的身體灼熱了起來,僅僅那么一小口,便起了效用。
他看今日這情景就像是有詐,但終究覺得這大家閨秀做不出這樣下作的事,便決心一賭抿了那一口,加了不少糖掩蓋可還是品出了一絲苦澀的味道,心下便知不好,連忙走了出來,本以為冷冽的空氣能驅趕走這些雜念,可身體卻像要炸裂開一般!
此時的蘇小小剛熄了燈,準備睡一個舒舒服服的大覺。先摸黑鎖了門,又瞥見窗外的樹影輕輕地動了一下,知道是起風了,又回身去關窗。突然從窗戶里閃進一個黑影,似乎是個高大的男子,這男子一把將她的嘴捂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她壓倒在床!
蘇小小嚇壞了,驚叫全都噎在了嘴里,她在黑暗中瞪著一雙眼睛,卻看不清對方的樣子。這人體溫熾熱,身上的味道又甚是甜膩,在她臉上的這張手潮濕灼熱卻不甚熟悉,實在想不出是哪個熟識的人。她不禁奮力掙扎,可這人的手緊緊將她的雙臂壓在頭頂,另一只手徑直穿過薄薄的寢衣,一路長驅直入,他的唇溫熱地落在她的臉上、頸上,還有肩胛那個淡淡的蝴蝶胎記上,這一切都不容反抗。他對她似乎分外熟悉,但她對他卻一無所知。
這是怎么了?戲子就這么輕賤,人人可欺嗎?蘇小小自從來到這兒,樁樁件件,她感覺自己受夠了,這種骯臟感是如此強烈,她絕望地閉上眼,放棄了所有掙扎,如同一具死尸。這個男人似乎感到了對方的變化,將手撫上她的臉頰試探,只觸到一片帶著刺骨冰冷的水漬。這只手感受到濕潤突然滯了一下,只電光火石的一瞬間,這個男人起身,在黑暗中看了她片刻,便立刻從窗邊又閃出不見了,只余下滿臉眼淚而又驚愕的蘇小小。
不多時外面傳出了喧天的鑼聲和叫喊聲。幾個小太監拎著大桶急急地從霽月湖打水上來,一個眼尖的看見不遠處有個身影正緩緩走著,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樣。待對方走近了一看,他連忙拜倒在地:“萬幸萬幸,太子殿下,您原來在這啊!”
“怎么了?”司馬煜的語氣甚是疲憊。
“東宮著火了!”
司馬煜順著小太監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不遠處的東宮火光沖天,將黑夜都染紅了!
“幸好發現的早,太子妃娘娘沒事,此時在偏殿驚魂未定的,但大家都沒瞧見您,還擔心殿下會不會在哪受傷了,大家都在四處找您呢!還好您沒事……”小太監喜上眉梢,將手上提的燈又往前湊了湊,突然納罕道:“哎?可是殿下,您怎么渾身都濕透了?”
“不礙事。”
水滴從司馬煜烏黑的發絲上一滴一滴落下來。剛剛藥力實在太強,他實在無法只得跳進了霽月湖,給自己降溫,足足泡了一刻鐘方才覺得藥效過了。此時他臉色蒼白,在冷冽的空氣里有些微微顫抖。但他顧不得這些,他的東宮竟然起火了?
他連忙往東宮趕去。
此時的祈蘭殿正燃著熊熊的火光,將天空照得透亮,黑煙騰騰升起,噼啪的爆裂聲從燃燒的廢墟下傳來。燒得這樣狠,晏子衡呢?
司馬煜看了一圈,卻沒看到守門的晏子衡,心下甚是奇怪。正疑惑間,看到兩道黑影從遠處天一閣的屋檐直奔西邊掠去!他連忙腳下一蹬運起輕功追了過去。
這三人一前一中一后,緊緊追著一路往西門的亂葬崗而去。打頭的是個黑衣人,明顯也是個行家里手,腳速極快,身手矯健,但緊緊追著的晏子衡也不是吃素的,一路跟在后面死死咬住,愣是沒讓黑衣人拉出距離,甚至距離還在縮短。司馬煜追得晚了,只能瞥見前面遠遠的兩個黑點倏地在亂葬崗落了地,然后便沒了聲息。連忙也緊著步子到亂葬崗站定了,四處尋找黑衣人和晏子衡。
百米之外的一棵樹后似乎有打斗聲!司馬煜走近一看,只見晏子衡與黑衣人在激烈交手,一旦近戰黑衣人明顯招式不敵,破綻百出,情急之下竟從腰間摸出一把薄如蟬翼的軟劍來,這軟劍看似柔軟實則鋒利無比,接連的突刺讓晏子衡一時占了下風。司馬煜一見也提拳便上,衣袂翻飛,身手亦是不俗。這黑衣人以一敵二,漸漸還是體力不支、招架乏力,腹部和腿腹連連被襲。而子衡還宛如一頭矯健的小獸,頻繁地發動著攻擊。這男人不禁冷汗直流,邊戰邊退,意欲逃脫。可晏子衡死死纏斗,司馬煜又封了退路,真真是進退維谷。一時間黑衣人露出了破綻,晏子衡倏地接起一腳將他狠狠踹倒,這一腳力道十足,讓黑衣人根本一時無力站起,司馬煜疾步上前欲摘他的面罩,卻不曾想這黑衣人竟毫不猶豫提刀往脖子上一抹!
司馬煜和晏子衡都沒反應過來,就見這黑衣人脖頸間噴涌出鮮血,兩眼一翻,便當即殞命了。司馬煜伸出去的手一頓,又一把拽下黑色的面罩,面罩之下竟是一張陌生男人的臉,大約三十七八歲的樣子,面上雖有些滄桑但大抵能看出年輕時俊朗的模樣……不過,既然并不相識,為何即將暴露樣貌之時需要自我了斷,不愿被活捉?看來還是和認識的人有瓜葛。
司馬煜反手扔下面罩,冷冷道:“搜!”
晏子衡俯下身子在尸體上好一番摸索,竟毫無所獲,只在這個男人的中衣里翻出一張帕子,上繡芙蓉一朵,左下角還繡了一極小的“文”字。
“文?”司馬煜挑眉細細思量,卻沒想起什么人與此字有關。這個人很是蹊蹺,放火之人已死這件事不宜外傳,恐打草驚蛇。他揉著眉心道:“尸體派人處理掉,此事還得從長計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