課間休息時間，顧哲航跑出來抽煙。下意識往落地窗那邊掃了一眼，突然停下腳步。

那人是誰？為什么坐在他的位置上？坐也就罷了，還跟陳澈坐在一起看平板？兩個人還用的是同一副耳機？媽的陳澈不是沒有男朋友嗎！這么親密干嘛？

等等，好像那只豬也沒說過自己現在到底有沒有男朋友，頂多頂多只提過自己前男友有多渣……媽的不是不相信男人嗎！現在怎么又跟其他男的共用一副耳機！死騙子！女人的話要是能信，陳澈都能上樹！

還有那只豬面前是一杯什么東西？看顏色應該是抹茶。但是杯子最底下那一坨一坨的東西是什么？珍珠球？一點點是啥玩意？一個品牌嗎？好像經常在街上看到……

顧哲航把煙盒和打火機塞回口袋里，掏出手機。

網頁上顯示的搜索結果讓這位金主大少爺瞬間皺緊眉頭。

重點是那只豬居然在笑......哦，對他就動不動一張死人臉，說話不是懟就是簡單幾個字，每天提醒他背單詞寫作業的消息都是直接復制的。對別人就是有說有笑的，笑得整個人都快倒別人身上去了……哎等等。

陳澈你他媽別真的往別人身上倒??！

那只四眼小田雞突然在陳澈的頭上揉了一下。

揉了一下……揉了一下！我靠你想死嗎！還有陳澈你居然不躲開！豬腦子嗎！

氣得他腦仁兒疼，轉身就往衛生間的方向走。

頗有一種自己辛辛苦苦養的豬被路邊幾根野草吊走了的感覺。

“你跟雞仔約了什么時候見？中午也一起吃飯嗎？”陳澈笑著看向身邊的人。

“現在他應該差不多到了吃飯的地方吧，我讓他中午去那家牛排店等我，就是上次我們三個一起去的那一家，還記得不？”趙孟濤收起平板。

“夢都中心三樓的那家？”

“是啊，要是你下午不用去醫院看你外婆的話，中午我們還能一起吃飯?！?

“下次下次，我也就這段時間忙?！标惓簾o奈地雙手合十表示抱歉?！跋聜€學期開學晚，我元宵節之后才走，你們什么時候開學？”

“初八?！壁w孟濤翻了個白眼。

陳澈笑噴。

“那你回學校之前還有空是吧？”

“肯定有，要是到時候雞仔沒走的話，可以出來聚?！标惓盒ξ鼗?。

“那我先過去找雞仔，到時候你有空了再約？有空隨時找我就行，我這個寒假一點事都沒有，在家里呆著都快長毛了。”

“行行行，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啊，一點點的錢我就不給你了。中午吃了啥記得給我拍照！”

“沒良心的?！?

趙孟濤直接背著包往外走。

分部有兩道門，第一道大門走進去，里面還有一道玻璃門，從玻璃門走進去才是分部。兩道門中間的位置比較窄，但是放了三臺自動販賣機，為學生和老師提供自助服務。

“喂。”

趙孟濤頓住，朝著聲源的方向看過去。

顧哲航靠著最外面那臺自動販賣機站在原地，閑閑地擦著打火機。

鬼知道他在外面等了多久才等到這個四眼小田雞走出來，害得他煙都沒抽。一直杵在這里守著小田雞出來，期間還要控制自己不去亂想小田雞和那只豬說了什么做了什么。

氣死了。

“你在叫我？”趙孟濤茫然地看著顧哲航。

“這兒還有別人嗎？”

顧哲航把眼前的人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之后，暗暗在心里翻白眼。

陳澈你什么時候才能把看男人的眼光提到跟你的拍照水平一樣高的程度？

“有什么事情找我還是……”

“陳澈跟你什么關系？”顧哲航直奔重點。

“朋友啊?！壁w孟濤聳肩。

顧哲航一臉“你tm在逗我”的表情：“朋友？只是朋友為什么還那么……親密？”

愣是沒把那個“惡心”說出來。

媽的既然只是朋友關系為什么還揉他家豬的腦袋？只是朋友關系為什么還跟他家豬用同一副耳機？只是朋友為什么還在他家豬笑得快倒下的時候不避開？呵，朋友，這年頭連“朋友”這個詞都能染上曖昧的色彩？真是服了。

媽的陳澈你是瞎了嗎！怎么身邊凈是些這樣的人??！

“我們從小就認識，這樣也很正常?！壁w孟濤有些不解地看著顧哲航?！暗故悄悖愀蟪茸邮裁搓P系？怎么這么關心她的事情？”

“她是我的豬……”顧哲航差點口胡?！敖獭！?

“也就是助教而已嘛，沒事?！壁w孟濤笑著聳肩。

顧哲航皺眉。

“也就是助教而已”？而已？什么叫“而已”？還有，“沒事”是什么意思？媽的他怎么就聽出了一絲挑釁的意味呢？

“所以你是這里的學生咯？好好學習啊，加油。陳澈是個很負責的人，大橙子當你的助教，肯定可以的。她偶爾會犯懶，你別介意啊。大橙子脾氣很好，也挺好說話的?！?

顧哲航有點炸毛。

幾個意思呢？這男的找打吧？

“哦對了，陳澈不喜歡煙味，看你手里拿著打火機，估計也是喜歡抽煙的……”

顧哲航的耐心都快被磨干凈了。

“加油，早日拿到自己想去的學校的offer?！?

四眼小田雞沖著他比了個大拇指，然后笑著走出分部大門。

站在自動販賣機旁邊的男生憤憤地在墻上捶了一下。

媽的。

顧哲航懶得再在外面待著了，重新走進分部，直接回教學區，甚至沒看那個坐在窗邊的人一眼。

下課之后，顧哲航背著包走出教學區。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總之就是下意識走向落地窗的方向。

陳澈早就把沙發轉了個方向，面對著落地窗。桌上還放著那杯剩了一大半的奶茶，女生正愉快地拍著窗外的景色。

顧哲航輕手輕腳地靠近，把桌上的杯子拿起來，轉身扔進遠處的垃圾桶。

切，都不保溫，而且一看就不是正宗的抹茶的顏色。他去日本玩了那么多次，見過的抹茶沒有一種長這個顏色。

再次湊近那張桌子，顧哲航雙手撐著桌子，整個人探向那個正在玩手機的女生。

陳澈在發朋友圈。

顧哲航清清楚楚地看見陳澈設置這條朋友圈屏蔽他的全過程。

諷刺的是，整個屏蔽列表里只有他一個人，以及她給他的備注是“金主”。

Fine，那種自己辛辛苦苦喂大的豬即將被路邊野菜拐走的感覺又來了，這下甚至還有點生氣。

“發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只屏蔽我一個？”

陳澈嚇得手機都沒拿穩。

顧哲航搶先一步從地上撿起她的手機，看向屏幕。

還沒來得及發出去的朋友圈配了兩張圖，一張是那杯一點點的微距特寫，一張是落地窗外的景色。文字配的是“such a beautiful day”，還有一個小星星emoji。

嗯，如果沒看見這條朋友圈的話，他可能還會在之后收到一張風景照的原圖。然后他可能就會把這張照片當做今天晚上的油畫素材，再然后他就會把自己畫的那幅油畫發在朋友圈里。

畢竟她在手機攝影方面好像確實挺有天賦的，之前她傳給他的那些圖，他都有好好存著，只是。

陳澈弱弱地轉過來，抬頭看著他，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但他不這么覺得。

“風景照所有人都能看，其他的照片只有我不能看，是這樣？”顧哲航把她的手機放在桌上。

大橙子的腿都在顫抖，依舊強裝鎮定。

媽啊這下是真的攤上事兒了，這人的語氣……是真的生氣了吧？她她她她……她也不敢現在跟他解釋其實有些朋友圈也不是只有他一個人不能看啊……要是把他惹得更生氣怎么辦……救命啊。

然而顧哲航覺得她這算是一種默認。

好，可以，陳澈你牛逼。

男生轉身就走。

這豬愛跟誰走就跟誰走，哪怕最后她跟了糞坑里長出的小蘑菇，那也跟他沒關系。不是能耐嗎？不是就屏蔽他一個人嗎？那讓你的四眼小田雞朋友帶你飛啊，讓他給你帶早餐啊，讓他坐你面前被你盯著背單詞啊，讓他在你被渣男按在墻上的時候幫你解圍啊，讓他在路邊看到你的時候送你回去啊。

氣得哪哪兒都不舒服。

昨天晚上還計劃著把午飯也納入“喂豬行動”的，現在？得，讓你的四眼小田雞朋友做去吧。

他也想知道自己到底哪根筋搭錯了才會今天設鬧鐘大清早開車跑去夢都那邊的店給她帶早飯，怕是腦子被那些單詞給糊住了。就是突然想起來自己之前吃過那家店的蟹黃包，全城只有這一家店而且包子確實很好吃。就是突然想起來這人是女生，之前奶奶好像提過一句女人在冬天要多吃紅棗補血。

之前他第二次給她帶早飯的時候，她明確說過她沒有吃早飯的習慣。他當時真的以為是那樣，甚至還想著這人如果一直不吃早飯的話，可能在未來的某一年里會突然猝死。結果到頭來，原來只是因為不想接受他的東西？

別人可以看的東西，他不可以。別人不可以看的東西，他更不可以。不是朋友，連熟人都算不上，頂多算得是寒假期間偶爾見面的非陌生人的關系而已，也就僅此而已。一換助教就雙刪，從此以后就當世界上沒這個人。

可能只是因為，在她心里，他就是那種整天抽煙喝酒泡吧的人，甚至有可能還會在某天和某個妹子搞了之后讓妹子把視頻發給他女朋友，和她前男友那種人渣一個性質。

陳澈你牛逼，這半個多月算我輸。以后再管你，我他媽就是狗。

依舊坐在沙發上的陳澈才注意到那杯已經沒什么溫度的一點點不見了，下意識起身去找，卻在不遠處的垃圾桶里看到了那杯綠色的東西。重新坐下，拿起手機，默默取消那條朋友圈的編輯狀態。切進微博，把那杯微距的圖重新發出來。

【@-Limpidity-：本來不想發微博的，但是糾結之后還是發吧。今天給一點點負分，杯子上面寫的都是半糖，但還是甜得讓我膩到想吐。早上的紅棗牛奶好喝，甜度完美，給你們種草了，就是我早上發的那個牌子】

評論里說的都是“大橙子已經完全被金主帶壞了，現在連五六十一杯的牛奶都推薦我們去喝了”，還有不少人也在分享自己在不同的奶茶店碰到的尷尬事，比如店員錯把珍珠加成椰果，比如把無糖做成全糖，比如把覆盆子加成樹莓。

陳澈耐心地給這些吐槽評論都點了贊，戴上耳機，背好包，走出分部。

下午還要去醫院照顧外婆，現在不能瞎想別的事情。

那就這樣吧。

想了想，還是刪掉那條微博，重新改字，再次發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