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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 ??赤愛迷離

第九回???赤愛迷離

張忠趕著馬爬犁,一路狂奔。李氏抱著雪兒,一路上心急如焚,他料定,大兒子肯定是兇多吉少了,這次的分別已經是永別了,眼淚一直簌簌的往下掉,雪兒用凍得冰涼的小手,不斷地為媽媽擦拭著眼淚。

已近傍晚時分,李氏啜泣著道:“他爹,天黑了,孩子們也冷得受不了,找個地方落腳休息吧?”張忠應諾著,“嗯,前面不遠就有住戶了。”

又奔了一程,轉過一個山腳,幾間草房映入眼簾。奔到近前時,五十多歲的房主人見有馬爬犁過來,走出來觀望。張忠把馬拴好,搭言道:“怎么了?!馮老哥!是我呀!”

“哦?哈哈哈!我還細看呢,是張老弟呀!”說著,急忙上前幫張忠卸馬,“是弟妹和孩子們嗎?”

“是啊。”

“哦,全家出行,這是要到哪里去呀?”

“咳!別提了,一會兒我和你慢慢說。”

“好啊,”向屋里喊道,“快出來幫幫忙,你張叔他們來了!”話音剛落,又跑出兩個青年,邊和張忠打招呼,邊上來幫忙攙扶吃力從爬犁上下來的李氏。李氏連連道謝,剛走出幾步,“哇”的一聲噴出一大口鮮血。張忠急忙放下雪兒,一把扶住癱軟的妻子,一邊呼喚著妻子,一邊把妻子抱起,大步走進屋子里。

馮家兩個媳婦熬了一鍋玉米面粥,讓孩子們喝下,以驅趕滿身的寒氣。又燒了開水,用熱毛巾敷在李氏的額頭上,好長時間,李氏才稍稍的有了些許的緩解,但是卻滴水未進。

后半夜,李氏變得氣息微弱起來,老馮也過來查看李氏的病情。李氏睜開眼睛。張忠焦慮地問,“孩他媽,怎么樣,好些了嗎?”李氏把目光深情地投向張忠,輕輕地點了點頭,“嗯,”

“孩他媽,這么多年你都挺過來了,這回你一定要挺住啊。”說到此,張忠的眼里已滿是淚水:“這些年真的是苦了你了,沒和我過上一天安穩日子,侍候完老的又侍候小的,我替張家列祖列宗謝謝你了……”

“說啥傻話呢?我邁進張家門的那天就是張家的人了,生是張家的人,死是張家的鬼了。

“真的是難為你了……”

“這幾年能挺過來,是因為我心里一直有個盼頭,一直盼啊盼啊,盼著你哪天能回來,盼著孩子能快快的長大,等他們長大了,我就是死,也能閉上眼了……”

“沒事,我回來了,咱們會一點點好起來的。”

“嗯,他爹,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嗯,你說吧。”

“天亮咱們回家,大寶還在那里呀。孩子托生在咱家,沒享著一天福,就是死,咱們也要死在一起呀,要不然,我真的是死不瞑目啊。”

“只要你沒事,嗯,這回我依你。”

“嗯,”李氏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橘黃色的太陽從東面的山頭慢慢地爬上來了,張忠趕著馬爬犁向著家的方向行進。為了確保孩子們的安全,張忠把云龍和雪兒放到馮家,帶上二寶,以便一路上照顧媽媽。李氏仰躺在爬犁上,她已沒有力氣再重新爬起來了,積勞成疾的她,再加上雪上加霜的接連打擊,把這個剛強的女人徹底的擊垮了。

“恰春朝,又秋宵。春花秋月何時了?花到三春顏色消,月過十五光明少。月殘花落。”這是她很喜歡的一首元曲,她明白,此時,她也許會馬上就要成為這元曲里的主人公了。她盼著馬上見到大兒子,她滿腦子的盡是大寶的影子。她似乎看到了大寶那蘋果一樣的臉,那雙懂事的,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全身血淋淋的,一步一步地向她走來。嘴里喊著:“媽媽----!媽媽----!”

“媽媽----!媽媽----!咱們到家了!”二寶在叫喚媽媽了。她輕輕地點了點頭,欣慰地,慢慢地合攏了雙眼。高高翹起的眼睫下,從眼角流出了兩行晶瑩的淚水……

張忠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掃視了一周被燒得殘墻斷臂的房子,大聲喊道:“大寶----!大寶----!”他忽然發現,不遠處,雜亂的馬蹄印中,有片片的血跡和衣服碎片,他馬上明白了一切,踉蹌著跑過去,捧起地上帶著血跡的雪,邊呼喊著兒子的名字,邊四下搜尋著兒子的蹤跡。

又有雜亂的馬蹄聲傳來,張忠立起身,大步走到爬犁前,把自己的貉皮帽摘下,用手托起妻子還溫熱的頭,把貂皮帽端端正正地戴在了妻子的頭上,又用棉被把二寶裹得嚴嚴實實,告訴二寶,“兒子!坐住啦!不要回頭看!”在大黃馬的脖子上拍了拍,“伙計!拜托你了!”說著,在馬屁股上用力的拍了一巴掌,大黃馬像是領悟了老伙伴的心意,長長的一聲嘶鳴,四蹄亮開,拉起爬犁箭一般的向剛才回來的方向疾駛而去。

聽到兒子讓人心碎并凄厲的,“爹----!爹----!”的呼叫聲,張忠的心像是被撕裂了一般。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把頭轉向奔來的馬隊。

馬蹄聲越來越近了,張忠把手伸向腰間的佩刀,緊緊地握住刀柄。靜靜地等待著你死我活的一場惡戰。臉上的刀疤,在陽光和地上白雪的照耀和折射下,像一把利劍閃閃發光。

“張忠!好久不見,還好嗎?!”

“托老天爺的福!還能茍且偷生!”

“哈哈哈----!既然是茍且偷生這么為難,那就不如上老天爺那里去享幾天清福吧!”話音剛落,郭青玉已經在馬上飛身而出,雙掌挾風直奔張忠。而張忠不知為什么,站在原地紋絲不動,“碰”的一聲,郭青玉的雙掌實實在在的擊在張忠的胸前。張忠被擊得身子倒退了一丈多遠,又穩穩地站住,覺得心頭一陣劇痛,嗓子一熱,有一股咸咸的,粘粘的東西幾乎要沖破喉嚨,張忠皺了皺眉,緊閉的厚實的嘴唇抽動了幾下,把就要噴出的液體,強壓著,咽了回去。

“你怎么不躲呀?!”

“我沒能按照你的吩咐徹底的對白家斬草除根,這一掌,是我欠你的!”

“哼!你該知道違背我的意愿是什么樣的后果?!”

“郭老大!能容人處且容人,你做的太絕了吧?!別忘了,自己還有家人和兒女,就算不為自己,也要給后人留條路走吧?”

“哈哈哈!你知道狼為什么吃肉,羊為什么吃草嗎?”

“哼哼!是啊,我從來沒見過狼吃草羊吃肉!可我知道,狼混入羊群也是一只披著羊皮的狼!”

“哈哈哈!只要你不擋我的道,我也未必有雅興吃你這只羊!看在你跟隨我這么多年的份上,給你兩條路選擇。一、你壞了山規,放走了我要找的人,跟我們回去接受山規懲戒。二、自斷右臂,對弟兄們有個交代。”

“哼哼!你如此處心積慮的尋找我,怎么能輕易地放過我?”說著,“噌”的一聲抽出佩刀,“是你把我們強逼上山落草為寇的,臉上的傷疤也是拜你所賜!我曾經失去的,現在失去的,今天,我一并拿回來!”

“敬酒不吃吃罰酒!弟兄們,還瞅什么?!上吧!”眾人提馬將張忠團團圍住,一時間,兵器的磕碰聲,戰馬的嘶鳴聲,打斗的廝殺聲連成一片,不一會就有四人被張忠斬落馬下。眾鄉鄰或大門緊閉,或趴在墻角偷窺,看著這一場不對稱的打斗。一袋煙的功夫,打斗結束了。先遭郭青玉致命一擊的張忠,終因寡不敵眾而被亂刃砍殺,郭青玉領著眾人,縱馬呼嘯著,乘興尋著馬爬犁的痕跡追趕而去,欲徹底剿滅白云龍和張家所有的人。

凜冽的寒風越來越大了,夾著股股的雪面,在空中紛紛揚揚。諾大的張家門前,就在大寶留下血跡的雪地上,張忠直挺挺地仰躺在冰天雪地之中,棉衣已被鮮血凐透了,佩刀依然緊緊地握在手中,兩眼仍瞪得大大的,直視著蒼穹。

郭青玉領著馬隊追趕了一程,漸漸地,爬犁印被風吹起的雪所覆蓋,失去了追蹤目標。郭青玉勒住馬,示意眾人停止追趕。并狂叫著,“算你們跑得快!要不然,我非斬草除根不可!”調轉馬頭,“跑了和尚跑不了廟,有空再來此尋找你們!兄弟們!回去吧!出來這些日子了,不好向那姓杜的交代!”一行人又呼嘯著,旋風似的離開。

云龍和雪兒在馮家等待著張忠的音信,老馮也不時地到外頭張望,正在他們坐在炕上吃晚飯時,外面傳來了馬的嘶鳴聲,都跳下地跑到外面去看。大黃馬鼻孔里呼呼的冒著熱氣,“噗噗”的打著響鼻,通身掛滿了白白的霜。到得房前停下了,幾個人圍上去看個究竟。

李氏戴著張忠的貉皮帽安詳的躺在爬犁上,二寶摟住媽媽在大聲的哭泣。老馮覺得不妙,摸了摸李氏的額頭,又扒開她的眼睛看了看,嘆息地搖了搖頭,兩個媳婦忌諱地躲進房中。兩個兒子立刻明白了一切,拿起兩把鐵锨,放在爬犁上,牽著大黃馬向一個山頭走去。三個孩子大聲地哭喊著,老馮把他們緊緊地拉住。惋惜的嘆息道:“咳!幾個苦命的孩子啊!”

馮家一下子多了三口人,而且還都是只能吃飯不能干活的孩子,盡管孩子們失去了親人,一下子又長大了許多,也都夠勤快,可還是給這本就清貧的一家人,又增添了許多生活負擔。時間久了,大媳婦有些忍耐不住了。

老大的兒子小栓,五歲了,和雪兒因玩耍吵了起來,二寶和云龍急忙把雪兒拉走,把栓子抱進屋里。老大媳婦金玲看在眼里,心里有些不舒服。晚上躺在炕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還時不時地打著咳聲,老大有些不耐煩了,嘟囔道:“干什么呀?還不睡覺?”

“咋地呀?到你們家做牛做馬地,沒功勞還沒苦勞啊?打幾個咳聲還不行啊?!”

“你看你,一說就是一堆。”

“這幾年我在你們家,哪樣不得等我到手?一件像樣的衣服都沒填過,還不如老二他們呢,老二媳婦剛來幾天,你看人家,穿的,戴的……”

“那你也眼氣呀?那是梅子在家帶來的嫁妝。”

“嫁妝怎么了?我就看不上她那副假心假意的樣子,你看她對那三個孩子,比對咱家栓子還好呢!”

“噓,小點聲,別讓人家聽見。”

“聽見怎么了?我就是想讓他們聽見,你說咱爹,這不是沒事找事嗎?這年頭,自己都強活呢,還顧別人呢?”

“那咋辦那?總不能讓幾個孩子去外面凍死餓死吧?”

“哼!這樣下去,他們不餓死,遲早也得把咱們餓死。”

“好了好了,睡覺睡覺。”說著把棉被蒙在頭上。金玲狠狠地在老大的身上踹了一腳,翻了個身,眼睛瞪得大大的,怎么也睡不著。

早上吃飯時,幾口人圍坐在炕上的方桌前,桌上放著香噴噴的小雞燉蘑菇。云龍和二寶幫著大人把碗筷和飯菜端到桌上,也圍坐在方桌旁,栓子已經蠢蠢欲動了。雪兒往下咽了咽口水,見此情景,梅子拿起筷子,把兩只雞腿分別夾進栓子和雪兒的碗里,栓子急得“哇哇”大叫,“都給我----!”。金玲沒好氣地在栓子頭上拍了一巴掌,喝叱道:“哭----哭----!少吃一口不行啊?!哪輪到你吃了!”二寶急忙從雪兒的碗里拿起雞腿,送到栓子的碗里,栓子才算了事。金玲卻更加大喊大叫起來,把二寶剛送到栓子碗里的雞腿拿起狠狠地摔在地上。趴在地上的黑狗不客氣的叼起,串出房門。

梅子急忙又從碗里夾起一塊雞肉,放在栓子碗里,安慰道:“二嬸再給你夾。”栓子不再哭了,剛剛夾起,被金玲一筷子打落在桌子上,罵道,“沒臉的東西!怎么也不長記性!”老大攔阻道,“行了行了,咋還沒完了呢?”

“你呆著!看你就生氣,一天窩窩囊囊地,哪像個老爺們樣?!”

“行了行了,二嫂,你這是捉地什么妖啊?還讓不讓人吃飯了?”

“咋的?嫁你大哥還嫁給你了?哪輪到你管我了?”

“這飯是沒法吃了!”老二筷子一摔,下地回自己屋了。梅子安慰金玲道,“大嫂,別和他一樣的,你還不知道他呀?就那驢脾氣,咱們吃飯吧。”

“哼!”金玲抱起栓子,回自己屋了,老馮長長地打了個咳聲。幾個人都悶聲不響地吃完,各自散去。

老二悶悶不樂的依在墻上,“嫂子今天這是鬧得哪出啊?”梅子一邊給雪兒縫補著褲子,一邊說,“一下子多了這么多的人,嫂子是有些不適應啊,過一段時間就好了。”

“你瞅她那小心眼樣,這幾年,不都是她說一不二的?”

“都是一家人,咱可不能鬧唧唧,別讓咱爹為難。”

“是啊,這幾年最難的就是爹了,深了不對,淺了也不對的。”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一直都是無風三尺浪的,何況有人和她爭食了?”

“瞅這幾個孩子,也真夠可憐的,無依無靠的,咱們再把他們攆走,他們可就真的無家可歸了,咳!非凍死餓死不可。”

老大屋里,栓子還在哭個不停,金玲有些不耐煩了,大聲訓斥道:“嚎----!嚎----!餓狼掏你心啦?這一家子上上下下的,哪有個讓人省心的!?”

“說啥呢?為啥說啥,你帶人家旁人干啥?”

“你還不愿聽了!瞅你那熊種樣,看著你就不煩別人!”

“小崽子,我讓你哭!”老大說著,舉手在栓子的臉上就是一個耳光。這下子,栓子哭的更厲害了,委屈地撲到金玲懷里。老馮走進了屋里,對老大喝叱道,“一天干點正事!沒事吃飽撐的,總打孩子干什么?”二寶,云龍和雪兒也跑了進來,圍到栓子身邊,來哄栓子。金玲看到幾個孩子,心里是更加的氣憤,把摸著栓子手的雪兒用力一推,嘟囔道,“不用你們假心假意的來哄,沒有你們孩子還不能哭呢。”

聽兒媳婦這么說,老馮拉起被推坐在地上的雪兒,嘆了口氣,走出房門,云龍和二寶也識趣的隨老馮走了出去。老大打了個咳聲,到外面去喂牲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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