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后，樂樂和原原回到家，樂樂悄悄地脫下衣服清洗，還是被媽媽發現了。媽媽拿起樂樂手中的衣服看了看:“沒事，媽媽給你洗干凈就行了。”說完便用力地搓洗起來。“媽媽——”樂樂看著媽媽，眼淚已經浸滿眼眶。“沒事，準是同學搞惡作劇，跟你開玩笑弄得。很快就能洗干凈。”于淑芳一邊用力搓洗一邊和藹地看著樂樂:“快帶弟弟一起去做作業。”“不急，媽媽。還早呢，國慶要放7天假。”一旁的原原看了看媽媽又看了看哥哥。“快去，和哥哥一起做作業。做完作業，明天媽媽帶你們到縣城去玩。”于淑芳露出了一臉的微笑。“真的嗎？媽媽。”樂樂一臉憋屈的樣子卻又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悅。“真的，媽媽明天帶你們到縣城去玩！”兄弟倆相視一笑，一下高興得不得了，蹦蹦跳跳地回屋去了。
于淑芳將清洗得干干凈凈的衣服晾在衣桿上又用手摸了摸。于淑芳愣愣地站著，突然想到了什么。衣服上的污垢容易清洗，靈魂上的污垢卻難以去除。想想之前自己干的齷齪事，于淑芳羞愧地低下了頭。“還好，等補償款下來家里的經濟狀況就完全不一樣了。一定要讓孩子們過上更好的生活！”于淑芳暗暗發誓，不由得走進屋里，看到正在認真寫作業的樂樂和原原，于淑芳又感到一陣欣慰。
第二天一大早，于淑芳便帶著樂樂和原原到縣城去玩。逛超市、品美食、看電影、耍游戲……于淑芳第一次如此大方而又大膽地花錢。看著自己的兩個孩子耍得興高彩烈，于淑芳也高興極了，一家人玩得不亦樂呼。返回的路上一家三口坐在公交車上正好經過縣一中。“那可是我們縣最好的中學了。”于淑芳指著縣一中的校門一臉和藹地看著樂樂和原原。順著媽媽手指的方向，兄弟倆滿眼憧憬地探頭望著縣一中。“要是你們兄弟倆能在這樣的學校讀書就好了。”于淑芳發出一聲感嘆，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卻又扭頭極力望著漸行漸遠的縣一中。
愉快的國慶假期很快就結束了，于淑芳早就訂好了高鐵票，只等國慶假結束她便回去取走之前存的五萬塊錢。坐在高鐵上，于淑芳腦海中不時浮現出樂樂和原原背著書包上學去的背影，耳旁還不斷回響著孩子們的聲音:“媽媽早點回來！”“媽媽我們在家等你噢！”每每想到樂樂和原原，于淑芳便會內心一振，精神煥發。
到站后，于淑芳打的直奔融資公司。遠遠的，于淑芳透過車窗看到融資公司樓下圍滿了人，人群中有人高舉橫幅。“騙子公司還我血汗錢”“喪盡天良坑蒙拐騙”橫幅上的大字甚是醒目。于淑芳倒吸一口冷氣，頓覺全身發涼。出租車還未停穩，于淑芳便飛奔下車直奔人群。“你還沒付錢！”司機的聲音追趕著一路狂奔的于淑芳。
于淑芳哪里顧得上司機的吼叫，一把抓住人群中高舉橫幅的大媽，不停地問:“怎么了？怎么了？”“融資公司老板卷款跑了！”于淑芳胸口悶得慌，幾聲劇烈的咳嗽后，頓覺天昏地暗，一頭栽倒在地。
“天華，你不能走啊！”于淑芳緊緊抓住丈夫的手。“淑芳，你一定要照看好我們的孩子，還有我媽。”梁天華翕動的嘴唇發出微弱的聲音。“別說了，別說了。”于淑芳看著梁天華:毫無血色的嘴唇，蒼白又弱削的臉龐，快要掉光頭發的腦袋。于淑芳的心在疼，不忍丈夫再費力說話。“難為你了，淑芳。一定要……要把孩子……撫養成人……”“哇”地一聲，梁天華吐出一口鮮血。“天華！你走了我們怎么辦啊……”于淑芳依舊死死地抓住梁天華已經僵硬的雙手:“天華，天華……”于淑芳絕望地呼喊著。
“醒了，白醫生，她醒了！”病床旁站立的護士激動地看著躺在床上還在大聲囈語的于淑芳。白醫生冷峻地擺了擺手，俯下身拍了拍于淑芳的肩膀:“別怕，別怕。你在醫院。”一臉驚恐的于淑芳微微睜眼，看了看白醫生，驚恐變成了茫然，于淑芳嘴唇動了動，卻沒有發出聲來。“別怕，你在醫院。”白醫生再次輕輕地拍了拍于淑芳的肩膀。
于淑芳一臉迷茫地看著白醫生，發出了微弱的聲音:“我這是怎么了？”“你暈倒了，人家把你送到醫院來。之前還在發燒，還好現在燒退了。怎么樣感覺好點了嗎？”白醫生話音未落，一旁的護士大聲道:“你還沒有交費呢！”白醫生擺了擺手，轉身看著護士:“這些等會再說，你先出去，我和她談談。”
等護士走出病房，白醫生輕輕地關上房門，身后傳來了于淑芳的聲音:“醫生我沒病，我還有事要辦呢！噢，對了，我該交多少費？”“放心，費用不多。”白醫生轉身看著邊說話邊掙扎著從床上爬起的于淑芳，接著問:“你以前得過什么大病沒有？”“沒有啊！”于淑芳一臉迷茫地看著白醫生。“這是你的檢驗報告單，拿去仔細看看。”白醫生從口袋里面拿出一張紙遞給于淑芳。
于淑芳坐在病床上接過報告單看了看，抬頭望著白醫生:“醫生，我看不懂。”“HIV陽性，看到了嗎？”白醫生冷峻地看著于淑芳。“什么意思？”“就是大家說的艾滋病……”
教室里，樂樂正全神貫注地聽著老師的講課，坐得端端正正，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盯著黑板，隨著老師娓娓道來的講解，思維的火花在腦海中不斷閃現。尤如剛被施肥的幼苗正沐浴在陽光雨露中，雖暫時看不到茁壯的成長，但愛的滋潤和知識的澆灌已然刺激著幼苗的根系。“叮！叮！叮！”下課鈴聲響了，帶著收獲知識的喜悅，樂樂蹦蹦跳跳地跑出教室去上廁所。
于淑芳手持報告單踉踉蹌蹌地從醫院走出來，在醫院門口，于淑芳停下了腳步。望著路上川流不息的車輛，于淑芳的目光慢慢變得沉著而堅毅，她把報告單輕輕地折疊揣在衣服口袋里，邁開大步走向路邊，攔下一輛的士直奔出租屋。
廁所里“搗蛋鬼”和他的小伙伴將樂樂團團圍住。“你不是還想打我嗎？”伴著充滿挑釁的語氣“搗蛋鬼”上前狠狠地推了樂樂一把。站立不穩的樂樂踉蹌著后退幾步，依偎在廁所墻邊。“你也不撒泡尿來照一下你那鬼樣子，穿著別人送的衣服還多得意，真不害臊？”“我穿的衣服是我媽買的。”樂樂低垂著頭，尤如待屠的羔羊發出的嘶鳴。“你媽早就跟其他男的跑了，你以為我們不知道噢，你還在這里哄。”“搗蛋鬼”又推了推樂樂。“你瞎說。我媽回來了的！”樂樂一聲狂吼，狠狠地推了“搗蛋鬼”一把。“還敢推我，打死他！”小鬼們一哄而上，雨點般的拳頭落在樂樂身上。
出租屋里，于淑芳抓扯著林善祥的衣服:“都是你害的，還我5萬塊！”“關我啥子事？又不是我拿了你的錢？”林善祥極力避開于淑芳。“是你喊我存在融資公司的，你賠我的錢！”于淑芳死死地抓住林善祥的衣服，尤如發瘋的潑婦:“老娘要給你拼命！”于淑芳一個勁地用頭撞擊林祥善的胸口。林善祥驚恐地用盡全力一推。“嘶——”的一聲，衣服都被扯破了。于淑芳跌坐在地上，卻又一下撲在林善祥的腳下，抱住林善祥的雙腿，發出歇斯底里的吼聲:“我給你拼了！”
樂樂趴在廁所的墻角，充血的雙眼盯著搗蛋鬼。“你把我盯著干啥子？”話音剛落，“啪！”的一聲，搗蛋鬼揮舞著巴掌在樂樂臉上扇出一記響亮的耳光。樂樂漲紅的臉上血紅的雙眼沒有一滴眼淚，依舊死死地盯著“搗蛋鬼”“你再看！”搗蛋鬼又一次掄起手掌。“叮！叮！叮！”突然響起的上課鈴聲使得“搗蛋鬼”掄起的手掌懸在了半空。“不準給老師講，如果你告了我們，以后我們天天打你！”說完，搗蛋鬼和伙伴們一哄而散。
林善祥似乎被嚇到了，低頭看著于淑芳，嘴里發出膽怯的聲音:“淑芳啊，我坦白給你說，介紹你在融資公司存錢，我就只得了三千元介紹費，以后我還你嘛。再說你也不能全怪我啊，我也存了好幾萬在融資公司，現在也拿不回來了。”于淑芳依舊死死地抱住林善祥的雙腿，用頭不停地撞擊著他的腳。“淑芳，我聽人說，融資公司的老板還有一棟別墅，他可能藏在別墅里的。”“在哪里？”于淑芳停止了撞擊，抬頭望著林善祥。“在城東，商業街旁……”林善祥壓低了聲音。
樂樂從地上爬起，慢慢地走到廁所門邊。樂樂站在廁所門口望著教學樓。要是在往常聽到上課的鈴聲，他早已飛奔回教室，生怕耽誤上課的時間，然而此時他猶豫了，他想回去，想聽老師講新的知識。他又怕回去，怕同學的嘲笑、欺負。猶豫中，小小的心靈甚至泛起絲絲恨意，教室成了他既愛又恨的地方。樂樂微微扭頭將目光投向操場，輕輕地邁步向操場走去，至少這節課，他不想回教室了。
于淑芳來到林善祥說的地方，只見別墅大門緊閉，圍墻外面已經站滿了討債的人。人群中有人大吼:“走！還有地下車庫，來幾個人我們一起守住地下車庫的通道。”話音剛落，七八個彪形大漢便向地下車庫的出入口走去。于淑芳見狀也不搭話，走進人群，默默地靠在別墅圍墻邊坐下。
深夜，人們陸續離去，只有于淑芳一個人還在堅守。她站起來望了望一片黯淡的別墅，于淑芳心一橫，使出全身力氣翻越圍墻爬到二樓推開未上鎖的窗戶進入別墅。饑餓驅使著于淑芳來到廚房打開冰箱尋找吃的。她抓起冷藏室的一個蘋果便狼吞虎咽。突然傳來了一個嬌滴滴的聲音:“蔡老板，這幾天跟著你東躲西藏，我簡直受夠了。”緊接著是一個低沉的男聲:“寶貝，小聲點，千萬別讓那幫餓鬼發現了。等我把護照拿了，明天我們就到國外去，繼續快活逍遙。”于淑芳抓起廚柜上的水果刀，緊靠門邊，靜靜地聽著。“你不是已經確定沒人了嗎？”“噓——要是被那幫餓鬼發現，準得吃了我。一群餓鬼加窮鬼，還想吃我的肉，我讓他們湯都沒得喝！”“都怪你，要把護照放這里。”“現在回來拿了就好了，機票早就訂好了，乘政府還沒有介入，我們得趕緊……”蔡老板話還沒說完，只聽“咣當！”一聲，于淑芳猛得推開房門，手握水果刀出現在面前。
“你，你要干什么？”蔡老板大驚失色。于淑芳從口袋里拿出檢驗報告單遞給蔡老板:“你看清楚了，這是我的檢驗報告單。我得了艾滋病，HIV陽性，你給我看清楚！”伴著于淑芳的吼聲，蔡老板驚恐地看了看報告單又驚恐地看了看于淑芳。突然，于淑芳舉刀狠狠地割向自己的手臂，頓時鮮血直流。蔡老板身旁的女人被嚇得陣陣尖叫。“別鬧！”于淑芳一聲厲喝，那女人躲在蔡老板身后瑟瑟發抖。于淑芳惡狠狠地盯著蔡老板:“今天你要是不還我的錢，我們都死在這里！”“我馬上還，馬上還，差多少你說，我馬上轉賬給你。”蔡老板的聲音似乎也在發抖……
七個月后，畢業季到了，文默班上的同學和聶曉麗班上的同學非得要合在一起照畢業照，學生們把文默和聶曉麗簇擁在一起，兩個班的班長齊聲喊“一、二、三”，同學們高呼:“文爸爸、聶媽媽，我們畢業啦！”攝影師按下快門，記錄下這永恒的一刻。
于淑芳一個人靜靜地站在窗前，環顧四周，房屋已經裝飾一新。終于有了自己的房子，還是學區房，于淑芳心中一陣感嘆。她透過寬大明亮的落地窗已然看到了縣一中教學樓的一角。于淑芳似乎己經聽到了樂樂和原原坐在教室里發出的朗朗讀書聲，看到了他們在操場上快樂奔跑的身影，于淑芳高興地笑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