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把握最大的帖經、墨義跟明算，還是詩賦跟明法，李查德都先在草稿上先回答一遍，隨后再謄抄到試卷上。鄉試第一天天氣不是很好，即便過了辰時，天依舊陰沉沉的，窩在本就光線有限的號子房里，越發看不清楚。

李查德不似其他考生舍不得用蠟燭，不過為防著萬一，也沒著急著點考場發放的蠟燭。不曾想錯有錯著，還真讓他避過一劫。果然有人在他的那蠟燭里做了點手腳。但做手腳那位，包括背后效命的，做夢都不會想著，李查德別說區區三根蠟燭，點上一整年的蠟燭都有。更何況還有旁的照明設備。

李查德毫無疑問是非常走運的，問題跟他同一考區的其他秀才們，就沒那么好運氣了。那蠟燭，三根里總有那么一兩根里頭的棉線質量不過關，使得整根蠟燭在燃燒過程中光線幽暗，還時不時往外爆火星。若是平日里用，倒也沒什么，可在本就幽暗狹窄的號子房里，幾乎等同斷人前程。

可以說相當缺德。

但這些，自然跟李查德沒啥大的關系。順順利利地答完了題，然后耐著性子一筆一劃，很是認真地將答案謄抄在試題上。用的還是楷書，一個個字端正得就跟電腦打印出來的標準字體一般，可是費了李查德不少功夫。

回答完卷子，偷偷瞧了瞧時間，李查德將卷子小心地裝進小皮袋里，隨后順后丟進了他那秘密空間中，又從空間里拿出了一只還帶著溫熱的烤雞，就著薄得透光的面餅，吃了起來。

“啥味啊，好香啊。”很顯然，李查德低估了坐在隔壁號子房那位的鼻子。可聞到了又如何，難不成還哥倆好，互相交換一下美食？美的，真若如此不被懷疑考場作弊都難。

到了下午，天果然下起了雨來。淅淅瀝瀝，開始還只是毛毛細雨，沒過多久便滴滴答答，雨勢明顯加大。考場的號子房雖說每次秋闈前都會修繕，但也不能保證沒有疏漏，瓦檐漏雨，讓雨水順勢飄進被木板阻擋的考桌。

隨著雨越下越大，考場斷斷續續傳來尖叫聲，多半是因為不小心讓那飛濺進號子房的雨水給弄臟了卷面。但這事兒怪得了誰，但凡被污跡的卷面，都將當做在上面做標志，所以一律作廢。而情況，隨著天漸漸暗下來，越發不妙。

一場秋風一場寒，原本九月的晚上氣溫就比白天低，這場雨勢并不小的秋雨讓那溫度又驟降了好幾度。鄉試期間，可不允許考生穿有夾層的厚實棉衣，更何況是帶毛毯什么的。這大晚上，哪怕縮在面積并不大的號子房里，也著實難熬的很。

“嘖嘖，還真漏雨。”李查德回轉過頭，看了看身后大晚上要睡覺的地方，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幸好，打從一開始就沒想過真睡在外頭，要不然這一晚上，不著風寒那才叫見鬼了。

好在第二天，天便晴朗了，氣溫有所上升，但還是有一絲絲寒意。可饒是如此，中了招的秀才也不在少數。耳聰目明的李查德，一整天總能聽到四周時不時地傳來一些咳嗽聲，或者打噴嚏聲。

慢慢科舉路都不容易。李查德有點慶幸他現在這小身板，經過這大半年的鍛煉跟調養，可算強壯一些了，要不然非得跟著中招不可。

第三天，雖說依舊沒太陽，但氣溫不冷不熱，最主要的一點允許考生提前交卷。那些個第一天不小心被雨水污染了卷面的，以及著了風寒堅持不下去的，紛紛要求提前離開。李查德并沒有著急著交卷，等到外頭的動靜稍稍小了些，這才慢悠悠地收拾好考籃里的隨身物品，敲響了木板。

“交卷！”等到外頭有人透過那唯一的孔洞往里看，李查德開口道。

之前兩日，李查德也曾敲過木板，要求更衣，也就是上衛生間方便一下。若不是怕露餡兒，讓人瞧出端倪來，李查德說什么都不大樂意上那又臟又臭的茅房。想想隔壁的那倆號子房的考生，真真是銷魂的很。

李查德在巡邏的差役帶領下，徑直來到負責監考的知府大人面前。說來還是個熟人，當然在此之前李查德只知道其名，從未見過本尊。沈簫兄妹三個的親爹，沈知府。

“學生李宏查，見過沈知府。”李查德將自己的考卷交給一旁的副監考官后，還算恭敬地彎身行禮道。

“李宏查？你就是三年前年紀最小的秀才？”沈知府對此多少還留著些印象，哪怕走馬上任到這淞南縣當知府不過兩年。

“是。”

沈知府抬眼看向眼前的少年，那腹有詩書氣自華所展露出來的自信，以及舉手投足間那份從容完全不像個小鄉村出來的農家子弟。若說是那世家子，也未嘗沒人信。

沈知府靈光一閃，笑道：“一葉孤舟，坐了二三騷客，啟用四槳五帆，經過六灘七彎，歷經八顛九簸，可嘆十分來遲。”

李查德明顯一愣，暗道：這是考他對對子？

低頭思忖片刻，倒是想到了一個，勉勉強強能用。

“學生對，十年寒窗，進了九八家書院，拋卻七情六欲，苦讀五經四書，考了三番二次，今日一定高中！”

“好一個‘今日一定高中’。‘克明，以協和’和解？”沈知府并沒有挑這次鄉試的考題，問李查德，而是隨意地從四書五經中挑了一句。

“‘克明俊德，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百姓昭明，協和萬邦’，出自《尚書堯典》。意思是公正能發揚才智美德，使家族……”李查德不緊不慢地回答道。

之后，沈知府又連續考察了李查德旁的，越發覺著眼前這個比自家長子小不了多少的少年基礎扎實，尤其那明數，若不是曾在工部待過一段日子，只怕也沒李查德這般才思敏捷，能快速解出答案來。當即，沈知府對他那老友交出來的學生，又多了兩分好感。

“回去好生溫習，準備第二場。”沈知府雖說并沒有看李查德那考卷，但沖著方才那對答如流，想來過鄉試不成問題，最多名次上。但取名上，沈知府作為主考官還是有一票決定權的。

“是。”李查德再次行禮，隨后轉身朝著大門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