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趙氏聽到自家婆婆這般說，沒來由地鼻子一酸，很是委屈。自從之前被送回娘家再回到李家，婆婆對自己的態度便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但小李趙氏并不覺著自己做錯了什么。

在小李趙氏看來，大李趙氏除了是自己個兒的婆婆外，還是她的姑母來著，都是趙家閨女來著。何況當年，因為給死去的公公以及阿爺阿嬤守孝，生生給耽誤了好幾年直到她過了二十才嫁進門，進門后更是連生了倆大胖小子，她對老李家有情義，更有大功勞呢。

小李趙氏始終沒明白一件事兒，在大李趙氏眼里，這孫子再親，也是比不過親生的兒子，畢竟隔著一層肚皮呢。更何況李宏查這個老兒子，當年可是拼著老命，九死一生好不容易生下來的。李宏查又是這般的有出息，小小年紀便考中了“秀才”。說句不客氣的，大李趙氏就指著這個老兒子將來給她請個誥命回來。

二郎三郎是嫡親孫子不假，問題等這兄弟倆進學堂讀書考科舉有點兒出息了，至少也得十來年的時間。誰都想長命百歲，但大李趙氏這會兒畢竟也四十好幾快知天命了，在這個平均年齡也就五十來歲的大齊，可以說等于半條腿已經邁進了棺材里頭了。誰也說不準十年后，老李家還能不能再出個神童，小小年紀就考中了“秀才”。即便真有那神通，一路從秀才到舉人再到進士，能請封誥命時也是小李趙氏這親娘先收益。這嫡親的祖母想要請誥命，在大齊至少也得四品以上的官員。這里外里的，大李趙氏能否瞧得見還兩所，就更不要說真靠二郎三郎兄弟倆，得到個誥命。

大李趙氏確實不怎么喜歡前后李章氏留下的便宜兒子李宏松，連帶著對李徐氏這個好脾氣的老大家的媳婦也是諸多挑剔，默許自家二兒媳婦小李趙氏在家里興風作浪。但并不代表著小李趙氏就真以為自己個兒在這個家里可以為所欲為，甚至算計到自家那老兒子身上。大李趙氏會樂意，那才叫見了鬼了。

可惜，被送回了娘家的小李趙氏，包括她那親娘，趙家大舅母都沒能看破這層關鍵所在，甚至這會兒因為大李趙氏的不假于色還委屈上了。小李趙氏若再不有所改變，只怕這委屈以后只得承受更多。但這又怪得了誰？原本這人心就是偏來著，何況尋常百姓家又大多偏疼老兒子。

好在，這小李趙氏再委屈，也還不敢再忤逆大李趙氏的意思。畢竟雖說這會兒已經分了家，但大李趙氏作為婆婆，想讓兒子休了兒媳婦也不是做不到，不過真這么做對名聲影響甚大就是了。可若這兒媳婦當真不孝，族里的族長跟族老，甚至官府都不是吃素的。更何況，大李趙氏名下那些地還沒分呢，而小李趙氏跟她男人李宏楠還想著背靠著李宏查這個“小茂才公”的小樹苗好乘涼來著。

有了小李趙氏的加入，木桶里的那十一條魚很快被剖膛開肚，完成了第一步殺魚。仔仔細細清洗干凈后，便是一一分解。魚頭歸魚頭，尾巴歸尾巴，光是那魚中段身子也被分成了魚肚肉跟魚背脊肉，好進一步再加工。而魚皮跟魚大骨也在第一時間給剔了出來。

小李趙氏并不清楚這是想做什么，但在一旁暗搓搓地瞧著，隱約好像猜到了幾分。畢竟在此之前，她是吃過那味道甚是鮮美，被制作成魚形的魚糕的。即便再蠢笨，好歹也知道這魚糕是用魚肉制成的。

所以，這是又打算制那魚糕了？

小李趙氏看著李玉琇沿著魚肉紋理將那魚骨頭一點點剔除，隨后打成魚茸，就更肯定心里之前的猜想了。

“二丫，我來幫你剁吧。”小李趙氏眼珠子滴溜溜轉動了幾下后，甚是難得地主動請纓道。

“不用了，二嬸。”李玉琇哪里敢讓她這個隔壁二嬸上手，回頭粗手粗腳地沒將這魚骨頭剔干凈，她豈不是還要返工？

“二子家的，你要覺著沒事做，趁著這會兒有空閑，就把這些個魚頭還有魚尾拿些回你那邊的廚房，油里頭煎一下，過兩天辦新屋酒，這魚頭燒豆腐，大蔥紅燒魚尾，也算是兩個大菜。”幫著剖了幾條魚的大李趙氏，沒再動手剔魚骨剁魚茸，這會兒見她那二兒媳婦果然不怎么安分后，便直接指派了個差事，“至于這些個魚子也拿一碗回去，記得燒給二子他們父子吃。”

這會兒正值四月，剛過了清明，青魚跟鰱魚肚子里都或多或少有些魚子。魚子可是非常有營養的好東西，尤其跟那魚肚一起，加上蔥姜蒜以及醬油小火慢燉入味后，最是下飯了。

大李趙氏這般處理那些取了魚肉的所謂下腳料，李玉琇癟了下嘴，雖不是很情愿，到底并沒反駁。但明顯占了便宜的小李趙氏卻依舊覺著委屈，這些個魚頭跟魚尾巴，得用油小火煎了，這得費多少油啊。還有，這煎魚時，萬一讓那飛濺出來的油沫子給濺到了臉上，豈不是……

她活了二十多年，還從未煎過魚呢。

大李趙氏將自家二兒媳婦打發走后，也沒跟李徐氏這個大兒媳婦客氣，直接吩咐道：“一會兒記得讓大郎去村頭跟豆花娘換塊豆腐回來，晚上把剩下那個大魚頭跟魚尾巴燉了，再蒸點二面饅頭就成，簡單些就別整其他的了。”

“知道了，娘。”李徐氏應聲道。猛一抬眼見她那妯娌并沒有走遠，本想上前幫著將那竹籃子里十個魚頭以及魚尾煎了，卻被瞧出端倪來的李玉琇給直接阻止了。

“娘，家里是不是還剩下些去年曬干的小菇，一會兒泡些出來，燒在魚頭豆腐里。免得擱久了都讓小蟲給吃了。”

李徐氏沒好氣地看了自家小閨女一眼，轉身去將那些個去年曬干的小菇給翻出來。春季里，淅淅瀝瀝的春雨一下，除了能挖春筍，采野菜外，那些個野生小蘑菇跟黑木耳也是成片成片的冒了出來。新鮮的小蘑菇跟黑木耳不易保存，除了趁著趕集時直接在市集上擺攤賣了外，便是費點兒功夫曬成干，那些個品相好肉厚實的，自然是賣給鎮上的干貨鋪換銀兩，剩下的么只能留著自家吃了。

若換成從前，大李趙氏一準不樂意李玉琇這般浪費她的東西，不過現在嘛，倒也有點兒想通了。那些個好東西，趁著牙口還好時，就能吃多少是多少，省得自己摳摳索索好不容易從那牙齒縫里存下來的好東西，最終便宜了某些個養不熟的白眼兒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