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徐氏輕嘆了口氣，道：“二丫頭，就當如你小叔說的那般，孝敬老太太了吧。”

“才不呢。”李玉琇側過頭看了一眼院子，隨后從懷里拿出了兩塊還帶著體溫的碎銀子，放到了李徐氏的手里，“娘您看。”

李徐氏瞬間變了臉色，李玉琳也瞪大了眼睛，一臉的吃驚：“小妹，你，你這銀子從，從哪里來的？”

“這個小的是小叔的一個同窗，給的魚糕錢，他跟我訂了一百份魚糕，過兩天要。至于那塊大的……”李玉琇硬著頭皮道，“是小叔給的。”

“你這孩子，怎么能拿你小叔的銀子。”聽到有人預訂那魚糕，李徐氏自然高興的很，可轉眼知道收了李查德給的銀子，又給嚇了一大跳。旁的也就罷了，萬一讓自家婆婆給知道了……李徐氏不敢往下想下去。

“娘，如果這銀子真的是小叔給的，收下也無妨。”李玉琳在一旁插嘴道，“反倒是小妹所提的小叔那同窗，要的這一百份魚糕，若沒有那足夠的魚肉，只怕做不出來。”

“這個大姐你就不用擔心了，那人有說他來負責搞定魚來著。”李玉琇抬眼看向臉色有些憂郁，甚至還偷偷抹了把眼淚的李徐氏，徑直走了過去，拉了拉李徐氏的衣角，輕聲道，“娘，我真的知道錯了。等這次，將這魚糕的事兒了了后，我一定不再折騰這些了。”

“二丫頭……”李徐氏伸手摸了一把自家小閨女的小臉兒，輕嘆了口氣，“娘知道你想多賺些銀子，好讓大郎能繼續在學堂里念書，也能給你大姐多攢些嫁妝，回頭嫁了人后不被那婆家的人給看輕了。可是，二丫頭，娘更擔心你這般拋頭露面，萬一有什么事兒，你讓娘咋辦？”

李玉琇抿了抿嘴，沒再說什么。當年，她雖非心甘情愿，但賣進鄭府為奴后，要說吃了多少苦也不見得。鄭府當家夫人并非刻薄之人，尤其她因為長得還不錯被選在主母身邊當小丫頭，這待遇自然要就比別處更好些。甚至可以說，到了鄭府，她才第一次吃飽了飯。

可這鄭府再好，畢竟不是自己的家，她這般努力，也只想讓娘親大姐還有小弟也能吃飽穿暖而已。但幾番折騰下來，總跟預料中不太一樣……

或許，她還是把事兒想得太簡單，太理所當然了。

兩輩子加起來，可以說大部分的日子都被困在后宅的李玉琇低著頭，情緒有些低迷。李徐氏也沒想著自家閨女會突然這般安靜，正猶豫著想咬牙說以后她去市集賣那魚糕還有那個雞蛋仔，已經想通的李玉琇一改之前的沮喪，開口道：“娘，你教我繡花吧。我閑暇時跟大姐多繡幾個荷包跟香囊，也能存下銅板的。”

“好，一會兒娘得了空，便教你最基礎的針法。”

“小妹，你真的不做那魚糕，還有那個雞蛋仔了？”趁著李徐氏去了廚房開始準備午食，李玉琳悄悄地開口問道。

“暫時不做了。”李玉琇搖了搖頭，“雞蛋仔也就罷了，那魚糕辛苦了半天也賺不了多少銀錢，偏偏這魚也不好找。那些個大點兒的魚哪里輪得到我們這樣的普通人家啊，若是小一些的，本就取不了多少肉，魚刺還多。”

“其實最主要的家里沒人能幫著我們賣，是不是？”李玉琳接過了自家妹妹那話茬，繼續道。

“是啊。其實若能在大舅舅那食肆里寄賣就好了。但大姐你也知道大舅母是怎樣的性子了。我又不傻，才不會這么做呢。所以我在想著，或許我可以找一家聲譽好的酒家，將這魚糕的制作方子賣給他們……”李玉琇的話還未說完，便被瞬間變了臉色的李玉琳給一把捂住了嘴。

“唔唔唔……”

“小妹，賣方子什么的你可不許這么做！”

李玉琇掙扎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掙脫開，以為自家姐姐這是舍不得，便笑著道：“大姐，你放心啦。那雞蛋糕還有雞蛋仔的制作方子，我不會賣掉的。那是你將來要帶去未來姐夫家的。”

末了，李玉琇朝著李玉琳眨了眨眼。

“不是的。”李玉琳連連道“不是”，許是擔心自家小妹會因此引來禍端，猶豫了片刻后便說出了她之所以反對的原因，“算起來這事兒也過去快十年了，那時你還在娘的肚子里，我也不過四五歲的樣子，爹也還在家。有一天晚上我聽到爹在跟娘說，隔壁縣城出了件事兒，還鬧出了人命。”

“人命？”

“嗯。說是隔壁縣城，有個小時候因為起了高熱變得癡癡呆呆的女娃子突然開了智恢復正常了，而且還很是能干，在一次趕集時找上了一家酒樓說是要賣一些新式菜的方子給店家。不曾想那家店的掌柜是個黑心腸的，看到了那新式菜挺受歡迎，表面上答應得好好的，可轉眼趁著那女娃子不留意時，抓了女娃子的家人，要挾女娃子將她所知道的所有新式菜的方子都交出來。”

“那后來呢？”

“那女娃子開始時自然不肯，結果女娃子的爹被活活打斷了腿，親娘也因為小產一尸兩命。女娃子不得已，只好把她所知道的一些新式菜都交給了店家。只是不曾想，這里頭有兩道菜是相生相克，不能同時食用的。結果店里有客人不小心同時點了這兩道菜，吃下去后沒多久便死了。那黑心腸的掌柜被判了秋后問斬，那女娃子雖說是苦主，可到底害死人，最后縣太爺念她家破人亡酌情發配邊疆。”

李玉琇愣了愣，不解地開口問道：“大姐，你說這事兒發生快十年了，你那會兒才不過四五歲，怎么可能記得那么清楚？”

李玉琳沒好氣地白了自家妹子一眼，只好繼續道：“你當我騙你不成。那時我在旁邊裝睡，爹說‘女孩子家家的，笨點兒也沒啥的，別像他方才說的那隔壁縣的那個女娃子那樣自作聰明，結果沒賺到啥銀子不說，還連累到家人’……”

“怪不得娘她總是反對來著。”李玉琇喃喃自語道。

“小妹，娘是擔心你出什么事兒。雖說溱水鎮這一帶民風淳樸一向太平，可這世間架不住總還是有那心存歹念的惡人。”

“好啦好啦，我都保證了不折騰魚糕這些了。好姐姐，你就別啰嗦了好不好？”李玉琇連連求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