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查德跟在牙紀蘇的后面來到了一間單獨的小房間，待到手腳甚是利索的下人上了茶，房間里再無外人，這才開口道：“牙紀蘇，我方才瞧著你進來時臉色可不大好，可是因著幫我找院子不太順利？這事兒我并不著急，雖說之前剛剛租住下來的那院子主人想漲租金，但距離到期還有好些日子呢。”

“小茂才公您多慮了，按著您的要求，想找個地段好價錢又實惠的院子，確實不大容易，畢竟跟戶籍掛著鉤呢。可也不至于讓小的太過煩惱，正如您所說的，距離您現在租住的院子到期還有大半年的時間不是。小的煩心的，也只因為手里有套兩進的院子怕是要砸在手里了。”

“嗯？”

“那兩進的院子，其實距離小茂才公租住的那院子并不遠。”牙紀蘇一邊說著，一邊從隨行攜帶的一個包里翻出一本并不薄的冊子。李查德定睛一看，原來是一本簡易的畫本，將手里所掌握的房源一些具體的信息，比如宅院結構圖，所在街道，周邊環境等等，都登記繪制在這本小冊子里了。

要說這牙紀蘇還真是夠專業的，只怕現代那些個房屋中介，也不過如此。

牙紀蘇手指著小冊子其中幾頁，繼續道：“這兒就是那兩進院子……”

李查德一邊聽著牙紀蘇的介紹，一邊看著面前的那本小冊子。如牙紀蘇所說的那般，那套據說要被砸在手里的兩進院子，正門開在東西走向的長平街上，而他目前所租住的那小院子位于南北走向的華元嶺街東寧巷底。從平面上看，長平街跟東寧巷還有點點平行來著，但長平街是附近富貴人家出行的主街道，鋪著整齊的青石板，可供三駕馬車并排前行，兩側還有行人行走的步行街。

光是這一點，這兩進的院子地段就不差。甚至從冊子上不難看出那宅院的前任主人應該是附庸風雅之人，在那后花園，不僅修建了荷花池，并在荷花池四周搭建涼亭水榭，竟然還特意挖了條一米多寬的水道，引來外頭的溱水河的活水。好一派江南園林，僅僅只是翻看畫冊上簡單的白描，李查德便喜歡上了這院子。

“我瞧著這后院挺大的。”

“是啊，說是兩進，若是算上這后花園，的確比那一般的三進院子要大些。”

“不會諭制？”李查德反問道。

“這不是靠近溱水河嘛。”

李查德明顯一愣，不過轉念一想，便明白怎么回事了。

河水分雨季跟枯水季，雨季來臨時水位會上漲，勉強也算得上依水而建的這兩進宅院，那一半的后花園是所謂的河岸緩沖地帶，可以說漂亮地玩了個擦邊球。這種擦邊球，官府也是允許的。畢竟，也不過多了小半畝地而已。而房契一旦生效，會將房屋的實際占地面積，具體地面建筑物都標注得一清二楚。依舊是兩進的院落格局，只要是大齊子民，都可以買賣以及居住在里面，更何況李查德這樣已經有了“秀才”功名之人。

“這般精致的宅院，位置又不差，想來若是出售，應該很受歡迎才是。”

“小的當時也是這么想的，所以這院子的原主人找到小的，說是出售時，小的一時起了貪念，耍了個心眼兒。”

“你不會是自己將這宅院盤了下來？”李查德端起了一旁的茶盞。

“是。小的咬牙將多年積攢下來的銀兩都拿了出來，又跟放利錢的豁牙高借了些。本想倒個手，賺個幾百兩后能收山。不曾想著……”牙紀蘇稍稍頓了頓，猶豫了片刻后，繼續道，“不曾想著，這，這院子竟然鬧鬼……”

“噗~咳，咳咳。”李查德直接被嗆了一下，“鬧鬼？”

“是，鬧，鬧鬼。開始時，只要是月圓之夜，總能聽到‘嗚嗚嗚’的聲音，現在……只要夜深人靜的時候，就傳出嬰孩的哭聲，等到了月圓之夜，這聲音就……就能聽得更清楚了。”

隱隱想到了什么的李查德陷入了沉思之中。鬼怪一說，信則有不信則無，雖然很多時候還不能用科學來解釋，但這月圓之夜聽到“嗚嗚嗚”，類似鬼哭狼嚎的聲音，李查德倒是想到了很久之前曾看過的一期“解密”節目。因為月圓之夜的潮汐變化，所引起的風吹過洞穴口，因而發出的這類似鬼哭狼嚎的聲音。

只是這嬰孩哭聲……莫不是那東西？

牙紀蘇現在是有苦難說，這分明就是個局，甚至連誰在背后使壞算計他，牙紀蘇也隱約猜到了。旁的也就罷了，多年的辛苦積攢只當是這些年沒存下什么銀錢，唯一麻煩的還是他跟豁牙高借的那筆利滾利的銀錢。若再過兩日到期不還，只怕是永遠還不完了。

牙紀蘇想到此，不免為自己個兒唏噓，終日打鳥，不曾想一朝竟然被個小兔崽子給算計了。

李查德放下了手里的茶盞，看似隨意地問了一句：“不知這宅院價值幾何？”

“小，小茂才公，您，您該不會……想買？”牙紀蘇瞪大了眼睛，看向李查德，“那，那宅院……”

“一時好奇，問下價錢而已。”

“這宅院原主人收了小的這個數。”牙紀蘇比劃了一下，繼續道，“后來小的里里外外不僅重新翻修了一下，還添置了不少新的家具。原想著能賺上一筆……現在出了這等事兒，也只求能把豁牙高那邊的三百兩還了。只當是買個教訓吧。”

李查德有些疑惑地看向牙紀蘇，真若按著牙紀蘇那般，這里外里起碼虧了一大半的銀錢。對此，李查德不禁疑惑，實在不行，把那宅院便宜些折價給那放利錢的豁牙高不就行了。后來，李查德才知道，感情坑牙紀蘇這事兒豁牙高也有參與其中，自然不可能要那鬧鬼的宅院。

最主要的一點，在大齊，有明文規定，做為牙行的牙紀，是不允許牙紀蘇這般轉手倒賣的。原宅院主人以及買主不知道也就罷了，若是知道完全可以要求牙紀蘇將差價退補給他們。

當然，這條規定，只是針對牙行的牙紀中介人。

這也是牙紀蘇在意識到自己被坑后，不敢上衙門要求縣丞大人為自己做主的最主要原因。

“五百兩。”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