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犬過霜橋，一路梅花竹葉”如果說這上聯還能讓李查德忍住，沒被手中名為“胭脂紅”的高粱燒給嗆到，那么樓下一樓已經開始表演的歌舞，那甚是耳熟的曲調，尤其那句“明月幾時有”，則終于成功嗆到了李查德。

“三省兄？”顧二被連連咳嗽，差點沒緩過氣來的李查德給嚇了一大跳。

“無事。”李查德擺了擺手，“對上這上聯就能成那位‘妙歌’娘子的入幕之賓？”

“是啊。”祝有智揶揄道，“怎的，李兄是不是想到了絕妙好對？之前也曾有人對上過，只不過比起那上聯，總歸差了好大一截。”

“其實也不難，只不過……”李查德示意祝有智湊近些后，壓低了嗓門輕聲道，“我瞧著想出這點子的背后之人，并不簡單。”

“要說這事兒還真讓三省兄你給說中了。”顧二這兩年里，許是家中各房明爭暗斗越發激烈，便一直在暗搓搓地培養著屬于自己的親信勢力。這三教九流的人，斷斷續續也結交了不少。溱水鎮雖說并不大，卻是個不大不小的漕運要道。

所以鎮上發生的事兒，有時候還真瞞不過顧二。要說最近比較熱鬧的，不就是花坊間里出現了一位“妙歌”娘子嘛。這位長得稍有點姿色，并非絕色的花娘子，讓一間此前只是二流的花坊，生意興隆，幾乎夜夜爆滿場，甚至隱隱壓過有著頭牌花娘的隔壁花坊，這里頭要說沒點兒問題，還真見了鬼了。

于是，顧二便讓人暗搓搓地查了一下下，這不查不知道，一查還真發現了不少“驚喜”。旁的不說，不止自家一路人在調查這事兒，就可見風頭太甚必然引來的后續問題。

顧二是見好就收，沒有繼續深挖下去，暫且也就是并不清楚旁的幾路人，或多或少因為這一時“好奇”，堅決深挖到底，結果反害到自己個兒。但這會兒，并不影響顧二將他所知道的事兒，跟好友分享一二。

“其實，我也只簡單地查到，這位‘妙歌’娘子，此前并不是從小唱曲兒的，聽說只是個大戶人家發賣出來的普通丫鬟罷了。至于其他的……”顧二苦笑，“暫且沒查到，還得再等些時候。”

“大戶人家？”李查德神色一瞬間有些凝重，當即做出了選擇，“能想到眼前這些個絕妙點子，讓一個瀕臨關門的花坊日進斗金，這人想來也不會是個簡單的。既然能在玩鬧間設定個難度不低的門檻，只怕是‘棋在局內意在局外’。”

不管是顧二，還是祝有智，都不傻，之前或許沒想那么多。現在經過李查德這么簡單點撥，幾乎瞬間醍醐灌頂般意識到了什么。既然想到這里頭有貓膩，自然不可能再自己個兒主動撞進去。

事實上，也不能說李查德這頭想多了。只不過一開始時，沈萱想了那么多點子，將不見得能抬的上臺面的翠翠，包裝成所謂的“明星”，也只是想讓她憑借著后世幾千年后的一些經典好歌曲兒，自力更生，賺夠那贖身銀子，恢復自由。

但有些事，到底還會出乎了沈萱的意料之外。

旁的不說，翠翠被賣的那間花坊，背后的主人，好巧不巧是當日沈萱無意間救助過的某皇子，用來收集情報的點。只不過術業有專攻，負責花坊的玉娘，雖說能力并不差，但運氣不怎么好，怎么努力也比不了隔壁那間有好幾位花魁娘子的花坊。

生意差，來的客人就少，客人都沒有，賺銀錢就自然不容易，就更不要說收集更多他們需要的情報。整個一惡性循環。

沈萱出的那些點子，里頭的有些創意可以說相當大膽。負責這間花坊的玉娘，可沒敢自己個兒做主，便將消息傳回到自家主子某皇子那頭。某皇子發現竟然是當初的救命恩人，也沒怎么考慮，便同意了。說白了，這里頭也有點認了命，隨便折騰最壞不過賠掉間半死不活的花坊，萬一說不準還真就瞎貓遇到那死耗子，否極泰來了。

于是，事情就出現了很大偏差。并不知情的沈萱還在那里沾沾自喜，覺著她就跟自己曾看過的諸多穿越女主一樣，自帶那啥光環，不說人見人愛，最起碼在所謂的事業上，是順風順水的。

沈萱借著設定高門檻，一則提高翠翠的身家，畢竟“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好的”，這一點古今通用。再者，也是最主要的，重質不重量，讓翠翠再盡可能多賺銀錢的前提下，能少接些恩客，盡可能保住自身清白。但作為花坊幕后主子的某位皇子，卻借此機會，大浪淘沙，暗搓搓地招募到真正有才識的志士，為自己所用。

雖說目的不同，兩者卻并不相矛盾。或許這也是翠翠至今能保住自身清白的關鍵所在吧。

既然已經察覺到了里頭有貓膩，原本還想借著李查德的手，或許能成為“妙歌”娘子入幕之賓的祝有智，便歇了那心思。而顧二，本就只愛絕色美人，像“妙歌”娘子這種小家碧玉，而且還有點待價而沽，還真不如白晃晃的銀子更有吸引力。

既然祝有智沒興趣了，顧二更不會沖上前去，至于李查德，打從一開始就興致不高。這三人，就這么待在二樓的雅間里，有一搭沒一搭地品著小酒說著話，看著一樓大廳那舞臺上的表演。看完了表演，再冷眼旁觀著那些個所謂的風流才子，地主老財在那里為個“入幕之賓”的名額，搶紅了眼。

看戲，總歸不嫌事兒大，甚至熱鬧才好咧。

“若非三省兄你提醒，只怕我跟有智兄也是這般……”丑態百出。顧二晃著腦袋感慨道。

“這位‘妙歌’娘子，各方面總歸差了些。”李查德笑道。這話，還真不是李查德胡說八道。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如果這會兒站在面前的是那位正值青春少艾的關美人，滿滿的膠原蛋白，別說旁人了，李查德一準栽進去。

哪怕知道這里頭是個坑，只怕也是甘之如飴的。美人傾國又傾城，那些個中了美人計的男人，當真各個昏庸，毫無察覺？也不見得吧。只不過這杯毒酒，舍不得放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