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九見到光的那瞬間,生澀的光感讓她極為不適,而后再是擁有了感知和支配身體的權利。
睜開眼的第一個念頭,便是嘲諷的笑了聲自己,居然這么重的傷都沒掛。
腦袋里的某根神經抽抽的跳動著,寂九抬了抬已經有痛感傳來的手指,入眼的景色太過模糊,大約是之前打架的時候,血跡還殘留凝固在眼睛里。
感覺到身體極為不適的僵硬感,寂九懷疑這一閉眼究竟睡了多久?
一個月,一年,或許更久?
寂九的大腦開始恢復運作,她瞧著天色有些暗,眼前習慣性的一陣模糊,再一睜眼,一道身影便落入了眼眸。
那個人,仿佛只一眼,便將寂九的心神狠狠拿捏。
風無眠抵著玉扇偷樂了一下,“師兄,你這半年來守在這罪牢里,好不容易盼著人兒醒了,瞧瞧這可倒好,人家那看呆子的模樣,莫不是傻了吧?!?
夙卿塵沒有理會風無眠的調侃,“召傳弟子,本座要還當日南荒之境一個清白?!?
“嘖嘖,說的倒是輕巧,今日這小家伙剛醒,你也不管他這大病初愈的身體受不受得了,唉,可真是鐵石心腸~”
“你似乎很有時間,不如這琳瑯閣的事務便脫手轉交于你打理,也好解了我一番燃眉之急。”
“哎哎哎,我錯了...師兄我擱這開玩笑呢,你都知道我最不喜歡那死氣沉沉的地方了,別介啊,我閉嘴,閉嘴哈....”
風無眠賤賤的笑著,可是夙卿塵卻沒什么反應,轉身離去。
“對了師兄!”風無眠似乎才想起正事,收起了往日的吊兒郎當,“你當真要違背掌門的意思,執意要懲罰嚴子修嗎...”
夙卿塵只留下一個背影,倒讓風無眠有些不自在,“唉,師兄怎么就那個倔脾氣呢?!?
此時風無眠才想起地牢里還關著一個人,蹲下身子有些好奇的湊了過去。
“小禍害,你叫什么名字?”
寂九只覺腦門上的某根神經抽了抽,心中對這個長的一臉仙氣但卻一身流氓味的家伙產生了一絲惡劣的態度。
“寂....寂訝玲...”
“你一介男子,如何取了個女孩家家清秀的名字,不過你這小臉兒也確是太白凈兒了些,呵呵~”
風無眠笑的跟只狐貍一樣露出八顆牙,笑的極為燦爛,讓寂九真的是很難忍住想打人的沖動。
這個人怎么這么賤....
“只是,,,,你這廢靈之軀不假,又如何,殺的了我門中一等一的大弟子呢~”風無眠托著下巴,一副不解的模樣。
“我怎么知道,或許當時就算不是我,他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寂九翻翻白眼,心中早就有了底,當日若不是有人重傷了明子喻,滿身血腥味引起了她本能的一陣反感,說不定那時也不會錯傷他,不過,,,.寂九心中疑惑,當日為何會有那么沖動的行為,僅僅是因為那句話?
男人的聲音及時拉回了寂九飄遠的思緒,“小禍害,你說的可是實話,倘真是如此,或許師兄倒真有救你的法子,你起來,我這便帶你去大殿....”
寂九現在是對這貨一百個不信任,“你誰啊你,你說跟你走就跟你走?”
“噗嗤,你這小家伙,哈哈哈,四處打聽一番,誰不識得我玉樹臨風三世尊的名聲,你不必過分提防,我又不會吃了你~”
“此次要做的,就是為了,讓嚴子修那廝認罪伏誅.”
“他沒死?”寂九一怔,低垂而下的眼眸涌起莫名的殺意,沒想到他這么命硬。
風無眠見眼前男子無端生起一股滔天的殺意,立刻喊到“你這是做什么!”
此人恐怕十分危險,絕不是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究竟是哪里冒出來的弟子,看來師兄留他一命,難算定數。
“沒什么,只是想起有些人還欠了我些東西,如今醒了自是要討回來的?!奔啪殴创叫π?,眼底的殺意收斂的一干二凈,差些讓風無眠懷疑剛才的一瞬是不是錯覺。
無奈的搖搖頭,風無眠也實在想不出這個禍害還有什么隱藏的,漫不經心的道“那便隨我走吧,因為你,此事一拖再拖,若不是你的元神一直被師兄溫養著,現在恐怕就是一堆白骨了。”
“而且,此次師兄可是贈了你場大機緣,你這體質原本不適合修行,偏是師兄為你打通了靈源氣海,此時你若再行修煉必然不會像之前那般舉步維艱了。”
寂九突然回神,“那些與我一同進南荒之境的弟子呢,他們怎么樣了?”
看來此人也還不是沒救。此人若是能好好教養一番,日后說不定也不為一件好事。
風無眠在心中思量了一番,越發覺得這小禍害甚合自己胃口,展顏笑道“幸虧當日師兄南下尋寶,破了南荒之境的結界,除你們外圍的六人之外,境內還有十四人尚有心智,被救回山中,除你外的十九人,掌門已經允許他們進入外院修行,成為了我鳳棲來兮的弟子。”
寂九沉默的點了點頭,幸好石天他們無事,那便安心了。
........
靈兮殿中,大殿內黑壓壓的坐滿了人,但是氣氛卻詭異的如同死井般寂靜,大殿內只淡淡傳開一道清冷的聲音。
“鳳棲來兮內閣弟子嚴子修,觸犯本門第一百八十三條門規,利欲熏心,濫殺無辜,其罪一...”
“觸犯本門第九十七條門規,勾結魔道,企圖背叛師門,其罪二....”
“觸犯本門第三百一十三條戒律,偷盜禁法,殘害生靈,其罪三....”
“觸犯本門第四十九條教令,與同門自相殘殺,罔顧人倫,其罪四....”
“本座上述幾等罪名,爾等可服誅?!?
大殿之下被鎖靈扣纏繞的嚴子修披頭散發,原本俊美的面容由于在水牢之中關押甚久,顯的有些過為蒼白,但其眼中的怨毒之色,卻如同火勢遼原般,大有傾天之勢。
嚴子修面露不屑,“前面的罪行我都認了,可是你們別忘了,數年前幽冥界來犯,我首當其沖斬殺魔兵數萬,身中數百劍而不死被魔障稱之為神?!?
七年前蒼洲天災,天降九雷轟炸平陽城,是我冒死派九位師弟前往施法震住神威。你們原與我說過,日后我若犯下大罪,你們可網開一面,如今竟要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罵你們忘恩負義不成!”
夙卿塵目光如炬,“如數所列樁樁件件,每列罪行,都足以誅你身死道銷?!?
“哈哈哈,別給我提什么破門規,”嚴子修目光只落在夙卿塵一人身上,眼中說不出的憤怒與怨恨“這數十年來,我兢兢業業,萬分想討你的的喜愛,你倒如何,先因我打翻琉璃盞,你罰我在枯蕓洞足足跪了七天七夜,誤傷了一只梅花鹿便用鳳尾鞭抽的我差些靈力散盡,還將我扔進了那萬狼出沒的噬骨骷....”
“夙卿塵,我真心拜你為師,你竟如此刁難于我!”
“那是因為你犯了師兄的大忌,七星琉璃盞乃是師兄行占卜知天命的法器,你這一打,師兄少說要花費上百年的功力重新以魂點燈方能添上這千年不滅的星燭,而解靈花鹿乃是師兄的一位已去的故人遺托交與師兄的,平日里師兄待它極親,你這一箭倒好,射傷了它的靈脈也就算了,還天天惦記著要燉了,如何讓師兄不生氣。”
風無眠及時趕到所說的一番話,讓嚴子修臉色變了又變,此時他眼里的光如同殘燭秋風般明滅不定,他似是還想著要從中找出破綻。
“為什么這一切你都不肯與我說明,我不信,這一切都是你的說辭,你自來便看不慣我,我品行武功哪樣不比明子喻強上百倍,為何你卻對他如此容忍,甚至收他為徒,我不甘心,我不甘敗在他的手上,為什么,為什么??!”
“只因你太過爭強好勝,平日里手段又極其毒辣,子喻他心地淳樸,樂善好施,師兄素來不喜殺伐,你多次犯他忌諱,叫他如何收你,如今你一再殘害同門,將明子喻打成重傷致死,便是我,也是容不得你!”
風無眠此時是再也耐不住自己的暴脾氣,毫不留情的將嚴子修罵了個狗血淋頭。
“不是我!”嚴子修竭力嘶吼“這分明是誣陷,明子喻死時被眾多弟子瞧見過,這般罪狀,我嚴子修不服!”
聽到嚴子修還在狡辯,便是泥人性子的風無眠也是起了三分火氣。
“嚴子修,你可得對這話負責,我若是有了證據,你可別怪我一巴掌劈了你!”
“我沒有!”嚴子修仍是竭力否認,臉上寫滿了寧死不屈。
風無眠此時還有心情打趣,傳音問道,“你當真有十足的把握?若是沒有,我可白做了回出頭鳥??!”
寂九點頭,示意廢話少說。
“嚴子修,你看看這是誰!”
由于視野并不寬闊,嚴子修并沒有注意到風無眠身后的一道身影,直至身影真真切切的站到了他的面前,嚴子修才一臉的驚詫不已。
“你竟然沒死?”
“你都還活著,閻王怎敢,將我收了去....”
由于身上血色衣裳也沒來得及換,嚴子修瞧見那雙滿是含煞的眸子,心中竟不自在的打了個寒顫,可轉念心中便升起一股怒意,自己堂堂一介強者,還怕一個廢人?
“我若死了,這殺害明子喻的黑鍋,豈不是我背定了?!?
寂九語氣寒冷,說不出的冷靜,目光無畏的與在座的上百名修士一一對恃。
“當日我碰上明子喻,他已然重傷在身,命不久矣。我本昏迷不醒,感知到一股殺意,以為身陷危險,一掌之間,便徒手洞穿了他的胸膛,以我當時一介將死之人的力氣,如何能單憑掌力便足以洞穿人體最為厚實的心頭骨,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時他已是回天乏術,經脈俱斷,還仍要救我,因此而斷了最后一絲生機。”
“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他胸前必然是受了一擊極為深厚的掌力,或是某種極為細小的暗器....”
寂九回神思索之前發生的那一幕,突然有一瞬讓寂九覺得不對勁,那個時候,好像還聽到了什么聲音,但是細想,卻記不起來了。
風無眠聽的正起勁,見寂九突然結巴了,心中一緊,提醒道“小禍害,你可別這個時候掉鏈子?!?
寂九皺著眉頭,突然有些怪異的看了一眼因為剛才的說辭而猛然變色的嚴子修,心中猶豫了幾分,不再答話。
坐在最上方的掌權者玄易子面色凝重:“為何不繼續說下去,難不成,這其中還有隱瞞不成!”
夙卿塵此時上千,微微作輯,客套性向掌門的一拜,“掌門,寂九一詞,與我知曉的情況無二差別,當日子喻被人一掌重傷,曾傳音于我,嚴子修帶領眾弟子于山下勾結魔教,我才及時趕往南荒之境,所以,寂九所言不假?!?
“哦?”玄易子低垂的眼眸閃著莫名的情緒,“也罷,傷的是你的弟子,你要如何懲治嚴子修,畢竟,他于我鳳棲來兮確實有恩?!?
“掌門,公是公私是私,嚴子修屢次犯我門中大忌,雖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逃,本應廢除一身修為,處宮規八百丈,逐出師門,但念及他于師門情意匪淺,我鳳棲閣也非無情之人,既然如此...”
“即日起關入修魔塔,面壁懺悔,此生不得出塔,其中以凝仙石為碑,命你將數千葬身于南荒的弟子臨墓刻碑,以贖你罪孽深重。”
“爾輩弟子則各到戒律院領三百杖罰,默抄百遍如若真言,以戒其行,爾輩可有怨言?”
跪在殿前的數百名弟子哪里還有多余念頭,沒被趕出師門就已經是天大的幸事,當下毫無怨言的同聲拜謝:“謹師上處置!”
“哈哈哈!”嚴子修聽后只是大笑,笑聲尖酸刺耳,“你們既要困我一世,何須找這些個冠冕堂皇的借口,欺我太甚!”
夙卿塵仍是風度翩翩,不受絲毫影響,“你若不服,自可與本座辯解,何須挖苦鳳棲山門?!?
嚴子修復雜的看著一臉冷漠的夙卿塵,心中苦澀,嘴邊不由得扯出一道諷刺的笑意。
“夙卿塵,我此生,若是有后悔之事,必然是拜你這冷血之人為師,當日我若不是執念至此,又怎會落到如今這般地步....”
夙卿塵,我不恨你,此生我便要好生看著,到底會有誰會把你拉回地獄,將你那一塵不染的惡心樣踩在腳下,哈哈,哈哈哈....”
嚴子修被眾人押走,一雙復雜的目光卻是落在了寂九的身上。
寂九不曾看懂他口中說的是什么,也讀不懂他眼里深藏的意味,嚴子修素日的狂妄與自傲再無,臉上一片陰暗....
嚴子修雖然沒死,但是被禁錮于修魔塔里,恐怕也沒他多少天好日子過。寂九心中想到,突然覺得嚴子修有點可憐,如果他那所謂的師父能多給他一份仁慈或理解,他也不會落得如今自暴自棄,不可理喻的地步吧。
寂九下意識的撇向高臺,那里似乎有道目光在緊緊盯著他,還沒確定便生了變故,一道模糊的身影搖曳不定,好像下一秒就要弱柳扶風般倒了。
身邊站著的風無眠突然漏了一句“師兄...遭了....”便見人卷起衣袍沖上了高臺,扶住了那株搖搖欲墜的身體。
......
寂九也不記得自己是如何被宣告無罪走出大殿的,直至一個穿著青色攏花的道袍弟子將她叫住,遞給了一件兒與他顏色不一樣的衣物給她,這才反應過來。
“師上多次與你求情,你倒是好運氣,今年招收的最后一個名額,竟是給你了,也不知道是多少人搶著要的名額啊,算了,從今往后,你也算的上是我鳳棲來兮外閣中的弟子啦。我名墨澤,稍后我帶你去清洗身子,而后便會將你送至清風齋與那日和你一起逃生闖境的弟子一起上課?!?
寂九一時有些驚愕。
這是直接破例錄取了!,自己,是真的成為了,所謂名門大教名下的其中一員???
靠背,不是吧,還要上課,這還有完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