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府中路二進院，府中的三位姑娘，再加上吳還夕，站在屋檐下的臺階上，看著院子里站的十幾個大小使女。

“這么多人呀！”四姑娘年紀尚小，乳名喚作沐瑤，不論看什么做什么都充滿著好奇。她平時就喜歡跟在姐姐們的身邊，喜歡學她們的說話做事。沐瑤扯著二姑娘的衣袖，仰頭問道：“二姐姐，是喜歡哪一個，就可以挑哪一個嗎？”

站在沐瑤邊上的二姑娘，名作蘊秀，已過及笄三五載了，卻一直耽擱在家。她低頭看著天真無邪的妹妹，笑著道：“是啊，咱們的小沐瑤能多一個玩伴。”

“選使女可不能只看眼緣。”三姑娘蘊晗緩步走來，端著十足的閨秀派頭，慢悠悠地說，“出入內室，手腳要干凈。隨行左右，品行要端正。使女雖然是仆人，但如果犯錯，丟的卻是主家姑娘的面子。”

沐瑤不是很理解三姐姐說的話，但還是點了點頭。

“妹妹先挑吧！”蘊秀見她過來，立刻讓到一邊，自己謙遜地站在角落里。畢竟，已經出嫁的大姑娘和眼前的這位三姑娘都是嫡女，從大夫人王氏肚子里托生出來的。而自己只是姨娘的女兒，凡事種種都自降一等，怕給自己惹麻煩，也怕給舒姨娘惹麻煩。

吳蘊晗從不欺負這個庶出的姐姐，但也絕不會平白地讓她，畢竟她自認為是有身份的嫡小姐。她笑著道了謝，又拉過站在一旁裝透明的還夕來：“還夕，你是客人，你先選。”

還夕從素蕊的耳語以及方才的觀察中，已大致明晰了這三位姑娘的身份關系，便辭道：“還是三姑娘先選吧。我久居水月庵，實在不知該如何評斷。等你們選好了，我也就會選了。”

“那好。”三姑娘蘊晗微微點頭，大方地走下臺階，在牙婆的介紹下，挑選中意的使女。

“還夕姐姐，你猜三姐姐會挑哪一個？”小沐瑤拉了拉還夕的袖子。她看這個新來的姐姐好像有心事似的，一直都沒怎么笑過，就想來搭個話，逗她開心。

還夕搖了搖頭：“四姑娘覺得呢？”

小沐瑤裝模作樣地偏著頭，像是在認真地想著什么，一會兒用小手拍著自己圓嘟嘟的臉蛋，一會兒把手指頭尖放在嘴里啃著，水靈清澈的大眼睛在階下站著的使女身上掃了兩圈，嘴角便像小大人似的漸生得意之色，搖頭晃腦了起來。可是，她偏偏故弄玄虛，把答案藏在心里。看看還夕，又看看下頭；看看下頭，又看看還夕。小沐瑤如此折騰了好一會兒，才說道：“我猜是第二排那個穿粉衣裳的姐姐。”

看著小沐瑤想問題時的樣子，又蠢又萌，還夕忍不住笑了：“為什么？”

“三姐姐一向不喜歡比自己長得好看的使女，不喜歡呆呆笨笨的，但也不喜歡太聰明伶俐的。”小沐瑤指著那穿粉衣裳的使女，又道：“姐姐你看她，長相一般，又站得規矩，丟在人堆里都找不到。但是三姐姐和牙婆一問話，她又能很快地應答。最是三姐姐喜歡的。”說罷，小沐瑤得意的揚起了小臉，似乎在等著姐姐們表揚。

“那你猜猜，我會選誰？”二姑娘蘊秀從一旁走過來，扶著她的肩膀，笑著道。回想去歲小沐瑤剛來安陽時，還裝得文靜可人。個子又小，看起來跟只小白兔一樣。可一年相處下來，她就發現，這四姑娘才是現在府里最古怪精靈的。

小沐瑤打量著二姐姐蘊秀，裝作老先生似的閉眼捻須，又學算命先生掐著手指，老成地說道，“姐姐會選個最木訥的。可對？”而后，又回到了自己說話的輕快樣子，“可我覺得，姐姐該選個厲害的幫襯姐姐。”

二姑娘蘊秀聽言，又想起了心事重重，手上卻捏著小沐瑤的臉蛋兒，恨也不是，愛也不是：“就屬你能說！你再猜她會選誰？”蘊秀又指向還夕，“再說中了，我就信你。”

“那我要好好算算。”小沐瑤像半仙似的搖頭晃腦，口中念念有詞，亂說了些什么，方道：“這位姐姐一定會挑一個安陽人。”

“她說的對嗎？”蘊秀連忙問還夕，她也希望知道這個結果。

還夕暗暗吃驚，年紀小小的四姑娘，分析起事情來，竟然如此老道。她微微點頭，淡淡笑著：“四姑娘說對了。我才到這里，定然要找個熟悉本地情況的。”

“哎呀呀！我算是服了。”蘊秀拍拍小沐瑤的肩膀，又沖還夕打趣她，“咱們家出了個半仙了！”

果然，二姑娘蘊秀挑了個訥訥少言的木桃，三姑娘蘊晗挑了個中規中矩的墨云，小沐瑤挑了年紀最小的秋霜，而還夕挑了個家在安陽的素荷。

眾人將要散去的時候，還夕在廊下叫住了張嬤嬤，猶豫道：“嬤嬤，可否引我去拜見主家？初來乍到，晚輩當拜見長輩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