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肖白吃飯的時候話特別少，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一頓飯倒也吃得盡興。

主要是裴炎看她這樣子實在太新鮮，光顧著觀察了，飯都沒吃幾口。出了門被大風一吹，再加上踩在雪面上有些身形不穩，腳下一滑，險些出溜出去，方才感覺自己吃得少了。

但這頓飯絕對不算虧，大不了晚上拽小妮子出來吃頓夜宵。

裴炎開著車帶著她在大街上瞎晃悠，寧肖白吃得太飽了出門都是腆著肚子出來的，上了車又被裴炎笑話了好一會兒。

“吃這么撐干嘛，不保持身材了？”

寧肖白捂著嘴打了個飽嗝，揉了揉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笑得有點不好意思：“吃火鍋嘛，不往撐了吃是感受不到樂趣的。”

“那撐得跟袋鼠似的就能感受到樂趣了？”

“你不覺得看著桌子上的空盤子很有成就感嗎？”

裴炎趁紅燈的時候伸手點了點寧肖白的額頭，勾了勾唇角：“我是沒什么成就感，因為你吃得最多。”

“我這是光盤行動響應國家號召，你懂個毛線。”

寧肖白說完你這句話之后就沒了動靜，在座位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眼皮上像是粘了塊口香糖，沉得要命。

裴炎和她說了沒兩句就聽見身邊回答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后小得跟蚊子似的，他這才回頭看了她一眼。

人已經睡過去了。

晚上八點正是老人遛了彎往回走的時間，大概是春節期間的緣故，這個時間路上已經沒什么人，興許是位置偏時間又晚，有家的都回家陪家人去了。

裴炎把車停在一個小公園附近，習慣性的點了根煙，回頭瞄了眼熟睡的寧肖白，又默默把煙掐了，就那么偏著頭看著她。

她的嘴唇不算薄但也絕不算厚，算是很標準的一種。

且唇型很奇特，嘴角兩側微微上揚，只要稍稍抿嘴就像在笑，而且上唇較下唇來講相對較薄，下唇中央比兩側稍厚，兩片唇合在一起的時候只要不說話，看著就像在嘟嘴賣萌。

但寧肖白不說話的時候非常少，所以裴炎很少能看見她這樣可愛的時候。

老人都說嘴唇薄的人不是薄情寡義就是能言善辯，裴炎的唇型很銳利，而且開口說話也很容易傷人，算是前者。

寧肖白的話……聽她說話就知道了，打開話匣子就關不上。

裴炎伸手按在她的嘴唇上，突然回想起之前要她幫忙的時候強吻她的畫面。當時真的沒想太多，光著急著把葉婉趕緊甩開，也沒顧上好好感受。

現在的話……小妮子和他混熟了，下手摸個頭發她都能炸毛，真上去親她一口，不得把他活吃了。

寧肖白皺著眉扭了扭身子，把裴炎的手拍下去后用自己手背擦了擦嘴，諸如此類的小動作又看得裴炎半天沒舍得移開視線。

寧肖白太干凈了，因為她很懂得保護自己，不管是得理不饒人還是偶爾咋咋唬唬的性子，都是她保護自己的一種方式。

但她的內心卻是和外在完全相反，安靜的時候乖巧又賢惠。女孩子活得率性其實很簡單，可這種率性很多時候會讓人討厭。真性情不代表大聲說話和男孩子勾肩搭背這種看起來很“不拘小節”的舉動，真正率性大方的女生，其實心眼兒比誰都多。

她們能隨時審時度勢來決定自己接下來是大大咧咧還是小心謹慎，不會讓任何一個人覺得她們的做法讓人討厭。

裴炎勾了勾唇角，伸手幫她攬了攬頭發。寧肖白身后的窗子結了一層薄薄的白霜，像一片似透非透的云母。他伸出拳頭在那片白霜上按了一下，然后在拳印上補了五個手指印，由大到小依序排列，湊成一個小腳印。

和冰霜接觸的地方很涼，卻與他火熱的內心和貫通周身的溫熱感形成鮮明的對比。

他掏出手機，接通了一個電話。

“把房間都收拾出來，我今天回去。”

裴炎把人帶去了城郊的一片別墅區，把車子停在一棟別墅前。

他已經很久沒回來過了，房子是很久之前住的，只留了管家和幾個女傭偶爾來打理，他在前一陣已經把能賣的其他房產都賣了，一個人住著用不了那么多地方。

最重要的是，收購裴氏幾乎耗盡他所有的心力，賣掉房產和豪車也都是為了資金周轉，好在丟掉的東西還有些用處。

股市現在很穩定，工程也都在進行中，投資和發展旗下產業一樣都沒耽誤，只是規模大不如從前。

但只要照這個勢頭發展下去，重振雄風只是時間的問題。

從最開始的一擲千金購下上億的莊園和幾處別墅僅供享樂，到現在的勤儉持家只有三四處房產和代步工具留以委身，裴炎的心情其實有些挫敗。

他沒有陸紹景那么好的爹和替他著想的哥哥，身邊也沒那么多道上重情重義的兄弟，能走到今天都是靠自己這雙手和陸紹景的幫襯，讓他在這次風波里交到了不少信得過朋友。

當然了，這次事件里陸紹景要他借給他錢以解公司燃眉之急，但他拒絕了。

因為他覺得這是個提醒自己的好機會。

你還只是個垃圾，你沒那么多時光用來揮霍。

所謂人各有志，有的人掙十塊錢吃一頓飯就會很滿足，有的人會餓肚子用十塊錢創造更大的價值。且創造渠道也很不一樣，有人光明正大，有人暗度陳倉。

無所謂能不能見得光，最重要的是取之有道。

做生意和賭博一樣，天時地利人和都得有，但最重要的就是自制力。

他不想成為下一個裴世晁，更不希望變成他最討厭的樣子。

亦或者說，變回從前的裴世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