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可好了，這天天都不夠他禍害的，昨天回家非吵吵著要刷碗，我刷個鍋的功夫他就砕我倆碗！讓我揍了。”

寧肖白扯出個極其難看的笑，把腦門抵在桌子上，裴炎坐她對面只能看見一個小小的發旋。

“您別老欺負我爸，倆人都挺大歲數的了還能吵得動啊？”

“湊合過唄，還能離咋的。你在外面可千萬別虧著自己啊，沒事兒在家做點好的，誒等會兒你爸要和你說話，嘿你個死老頭子你搶什么啊——”

寧肖白又吸了吸鼻子，還沒等笑出聲，電話那邊便傳來寧父中氣十足的聲音：“肖白啊！”

“爸。”

“過年爸都沒看見過你幾次，五一回來嗎？”

“應該會回去，您沒事兒別總給我媽裹亂，好好養著……”

寧肖白還沒等說完，電話那邊就傳來寧母的大嗓門兒：“你快勸勸你爸！他這倆轱轆可比腿好使，之前還得邁開步子走過來，現在倆胳膊一使勁兒這人就能從樓梯那兒飛我眼跟前兒來，前兩天沒剎住差點把我腿也撞殘了，最氣人的是——”寧母說著又搶回了電話，“非說自個兒是折翼的天使，還讓我沒事兒出去跳跳廣場舞鍛煉鍛煉回來好當他隱形的翅膀！這老頭子越來越不正經了，你快說說……”

倆人在那邊又拌了幾句，寧父才重新掌握話語權：“能在那邊找工作就找工作，女孩子闖蕩點兒，嫁在那兒也不怕，大不了我和你媽湊倆吉祥物陪嫁過去，可千萬別委屈自己！”

寧肖白拱在桌子上點了點頭，從嗓子里擠出一個音節：“嗯。”

“都快九點了，差不多就趕緊睡吧，晚上別再吃東西了啊，不消化。”

“嗯。”

寧父又囑咐了幾句，直到那邊的寧母搶過電話強行道了晚安才掛了電話。寧肖白趴桌子上半天沒動地方，裴炎盯著看了半天，見陸紹景端著餐盤過來，這才起了身去取餐具。

“謝了。”裴炎拿了餐具坐回來，拍了拍陸紹景的肩膀。

陸紹景給他使了個眼神，拿著空餐盤閃進了后廚。

裴炎拿著筷子在桌子上敲了敲，把勺子放進寧肖白面前的蛋湯碗里。寧肖白沒抬頭，伸出那只沒受傷的手沖裴炎晃了晃。

裴炎從桌子上抽了兩張餐巾紙遞到她手里。寧肖白埋著頭小聲擤了擤鼻子，這才把頭抬了起來。

裴炎看不清她的臉，只能看見她被餐巾紙擦得花了呼哨的眉毛和睫毛上掛著的幾顆水珠，有兩滴還被甩進了炸醬面碗里。

裴炎拿起筷子埋頭吃東西，屋子里很快只剩下兩人禿嚕面的聲音。裴炎見寧肖白低著頭抓過桌子上的胡椒粉往自己碗里撒了一堆，然后縮著肩膀繼續埋頭吃。

碗里的面沒見少了多少，倒是寧肖白的眼睛里的小珠子一個勁兒的往外掉，不一會兒就在碗里積了小小的一灘。

裴炎抽了兩張紙巾給她：“炸醬面快變湯面了嘿。”

寧肖白哼了一聲接過他的紙擦干眼睛，又從蛋湯碗里盛了兩勺湯出來倒進面碗里掩蓋證據。

一系列的小動作看得裴炎心都快化了。

可寧肖白那邊直接小雨轉中雨，壓根兒沒有停的趨勢。

“胡椒粉也太辣了，”寧肖白啞著嗓子往嘴里填面條，嘴邊沾了一圈兒的醬汁也沒用紙擦擦，只顧著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填東西，說話也含糊不清，

“怎么這么辣啊，辣死我了……”

裴炎一直沒吭聲，但褲子已經被他拽出了一堆褶子，怎么撫都撫不平。

白天還晴朗的天到了晚上忽的就陰沉沉的，連點月光都沒有。剛坐下的時候明明還沒什么風，這功夫突然就電閃雷鳴風聲大作，卷起地上幾個五顏六色的塑料袋拍在窗戶上，聽得人心都顫悠。

裴炎起身坐到她旁邊，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寧肖白沒拒絕，但筷子上夾著的面全都掉回了碗里。

她拿著筷子卷起更大的一坨剛貼到嘴邊，裴炎便伸手奪過了她的筷子，用自己的襯衫袖子幫她擦干凈嘴，又用另一只袖子把她花得沒樣兒的眉毛蹭了蹭，而后單手把人攬進了懷里。

“對不起。”

窗外一聲驚雷嚇得寧肖白一個激靈，受傷的手無意間搭在裴炎的指頭上，被對方反手握得緊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