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時的鐘聲剛過,青云宗外門的膳堂前就排起了長隊。晨霧還沒完全散去,空氣中飄著靈米粥的清香,外門弟子們穿著統一的青色弟子服,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說笑,手里的食盒磕碰出清脆的聲響,熱鬧得像是集市。
陸衍站在隊伍的最后面,穿著洗得發白的灰布雜役服,在一片青色中顯得格外扎眼。他手里攥著一個破舊的陶碗,碗沿有個小缺口,是去年從膳堂的廢碗堆里撿來的。指尖因為緊張而微微泛白,眼睛緊緊盯著隊伍前方——每天這個時候,是他一天中最期待又最害怕的時刻。
期待的是,能領到一小碗靈米粥和半勺靈米,這是他一天僅有的、能補充靈力的食物;害怕的是,負責分發食物的張師兄,總是變著法地刁難他。
張師兄是外門弟子中的“老人”,負責膳堂的食物分發已經三年了。他身材微胖,臉上總是帶著幾分不耐煩,尤其看不起陸衍這樣的“天命差者”,每次分發食物時,對陸衍要么克扣分量,要么冷嘲熱諷,外門弟子們早就習以為常,沒人會為了一個雜役弟子出頭。
“下一個!”前方傳來張師兄傲慢的聲音,陸衍趕緊攥緊陶碗,快步走上前。
膳堂前的石臺上,擺著兩個巨大的木桶,一個裝著靈米粥,一個裝著靈米。張師兄手里拿著一個長柄木勺,正懶洋洋地給弟子們盛粥。看到陸衍過來,他的眼神立刻冷了下來,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喲,這不是我們的‘天命差者’嗎?今天怎么來得這么早?是不是又餓壞了?”
周圍的外門弟子們立刻哄笑起來,有人故意大聲說:“張師兄,你可別給太多,免得浪費宗門資源——有些人啊,天生就是短命鬼,吃再多也沒用!”
“就是,說不定明天就沒機會來領食了,省點靈米給我們這些能修煉的多好!”
那些話像針一樣扎進陸衍的耳朵里,他的臉瞬間漲得通紅,攥著陶碗的手更緊了,指節都泛了白。他低下頭,小聲說:“張師兄,我……我要我的那份靈米粥和靈米。”
“你的那份?”張師兄挑了挑眉,拿起木勺,往陸衍的陶碗里舀了一勺粥——明明木桶里的粥還很滿,他卻只舀了小半碗,粥面剛沒過碗底,連碗沿的缺口都沒蓋住。“喏,你的粥。”他把碗遞還給陸衍,又拿起一個小竹勺,往陸衍的布袋里舀靈米——平時弟子們能領到半勺靈米,可他只舀了小半勺,還故意抖了抖竹勺,最后落在布袋里的,連小半勺都不到。
“張師兄,這不對。”陸衍終于忍不住抬起頭,鼓起勇氣說,“規矩是半勺靈米,你給我的太少了。”
“太少了?”張師兄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突然提高了聲音,“陸衍,你算什么東西,也敢跟我談規矩?”他上前一步,一把揪住陸衍的衣領,將他拽到自己面前,眼神里滿是兇狠,“我告訴你,給你一口吃的就算不錯了,還敢嫌少?你以為宗門養你這種廢物容易嗎?短命鬼吃那么多干嘛,浪費宗門資源!”
陸衍被他拽得喘不過氣,腳底下踉蹌了一下,手里的陶碗“哐當”一聲掉在地上,靈米粥灑了一地,粥水濺到了張師兄的鞋上。
“你敢弄臟我的鞋?!”張師兄徹底怒了,他猛地松開陸衍的衣領,用力一推——陸衍沒防備,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地上。背上的布袋也掉了下來,里面的小半勺靈米撒了出來,落在滿是塵土的地上,瞬間被弄臟,再也不能吃了。
陸衍疼得齜牙咧嘴,后背像是被摔斷了一樣,火辣辣地疼。他看著地上灑掉的靈米和粥,心里又急又氣,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卻強忍著沒掉下來。他想爬起來跟張師兄理論,可張師兄卻上前一步,一腳踩在他的手背上,用力碾壓著。
“啊!”陸衍疼得叫出聲來,手背傳來一陣鉆心的疼,像是骨頭都要被踩碎了。
“給我記住了,下次再敢跟我頂嘴,我不僅克扣你的食物,還要讓你連雜役弟子都做不成!”張師兄惡狠狠地說,又用力踩了一腳,才松開腳,轉身對著周圍的弟子們說,“都看什么看?趕緊領完食滾去修煉,耽誤了時間,你們擔待得起嗎?”
外門弟子們立刻噤聲,沒人再敢看陸衍,紛紛低著頭,快速領完食就匆匆離開。有人路過陸衍身邊時,甚至故意繞開,像是怕被他“傳染”了晦氣。剛才起哄最厲害的幾個人,還故意在他面前晃了晃手里裝滿靈米的布袋,臉上滿是得意。
陸衍趴在地上,手背和后背都疼得厲害,心里的委屈和憤怒像潮水一樣涌上來。他看著地上被弄臟的靈米,想著今天一天都要餓著肚子干活,想著爺爺失望的眼神,想著鎮上小孩的嘲笑,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砸在滿是塵土的地上,暈開一小片濕痕。
就在他覺得絕望的時候,肩膀上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重量。
陸衍愣了一下,緩緩抬起頭——只見一只灰撲撲的小雀,正站在他的肩膀上,黑色的小眼睛亮晶晶的,正歪著頭看著他。小雀的羽毛有些凌亂,像是剛從后山飛過來,它輕輕啄了啄陸衍的衣領,發出“嘰嘰喳喳”的叫聲,聲音清脆,像是在安慰他。
陸衍愣住了。他認識這只灰雀——之前在菜園里,他經常看到它在菜苗間飛來飛去,有時還會落在他的守菜屋屋頂上。他不知道這只灰雀為什么會突然落在他的肩膀上,可它的叫聲和輕輕的啄擊,卻像是一股暖流,悄悄撫平了他心里的一些委屈。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想摸一摸灰雀的羽毛。灰雀沒有躲開,反而蹭了蹭他的指尖,又“嘰嘰喳喳”地叫了幾聲,然后展開翅膀,朝著后山的方向飛去,很快就消失在晨霧中。
陸衍看著灰雀消失的方向,心里突然有了一絲奇怪的感覺。他想起剛才灰雀的眼神,那不像普通鳥類該有的眼神,反而帶著幾分靈動和……同情?
他不知道的是,這只灰雀是后山靈獸群的“信使”——后山的靈獸們早就注意到了這個經常被欺負的雜役弟子,它們通過灰雀,觀察著陸衍的一舉一動,也悄悄傳遞著消息。今天灰雀的出現,不是偶然,而是靈獸群對他的第一次“示好”,為日后的靈獸支援,埋下了重要的伏筆。
陸衍慢慢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撿起地上的陶碗和布袋。陶碗已經摔出了新的裂痕,布袋里空空如也,只剩下幾粒沾著泥土的靈米。他看著膳堂前已經空蕩蕩的隊伍,又看了看后山的方向,深吸一口氣,握緊了手里的陶碗。
就算被欺負,就算沒有食物,他也不能放棄。他還要守菜園,還要找到改變命運的方法,還要讓那些嘲笑他的人,總有一天對他刮目相看。
他背著空布袋,拿著破陶碗,一步步朝著后山菜園的方向走去。晨霧漸漸散去,陽光灑在他的身上,卻驅不散他心里的寒意。